婆婆從包裡取出一段毛線給柳煙凝,昨天老婆婆上車了之後還打毛衣呢,打發時間。
經過了三十多個小時的長途跋涉,火車終於緩緩地停靠在了蘭城火車站的站台上,柳煙凝將婆婆給的毛線係在自己和阿寶的手上,背上背包,拖上行李箱,準備要下車。
婆婆也要在這裡下車了,她也要轉車,但是柳煙凝不知道她具體是要去哪裡。柳煙凝拉著阿寶跟她告彆,老人蹣跚著走下月台,柳煙凝這才發現她腿腳似乎出了毛病。
柳煙凝拉著阿寶,先去售票大廳買去往泉市的火車票。
娘倆在車上吃的都是乾糧,火車上也有飯菜賣,她給阿寶買了一份,但是味道不好,阿寶很不喜歡,柳煙凝嘗了一口,也覺得不太行,娘倆就隻吃乾糧果腹了。
到這個時候,柳煙凝才感覺到自己少帶行李的決定多麼正確,要是帶很多行李,這會兒她就寸步難行了,她拖著行李箱,一手拉著阿寶,走出了火車站。
一直到這個時候,柳煙凝才知道婆婆口中的很苦是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的蘭城還非常的落後,看不出來是一省省會,到處都很荒涼,走在不是很整齊的街道上的行人普遍偏黑,麵色愁苦。
柳煙凝找了個看著衛生還可以的館子,要了兩碗麵條。
這是娘倆這一天多以來吃上的一頓像樣的餐食,麵條都是現擀出來的,喝一口麵湯,非常濃厚的牛骨頭熬出來的湯,噴香。
柳煙凝喝了一大口麵湯,滿足地歎了口氣。
阿寶聽見她歎氣,湊過來問她,“媽媽,怎麼了,你覺得不好吃嗎?”
柳煙凝笑道:“好吃,媽媽在北京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麵食呢。”
周圍的食客說著都是聽不懂的方言,柳煙凝這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真的到了外鄉,她心裡卻並不覺得可怕,甚至聽著周圍人說話感覺很愉悅,這是沈牧工作的地方。
她仿佛已經在空氣中聞到了沈牧的氣味。
吃完了麵,柳煙凝得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在她帶著阿寶出火車站的時候,就不停地碰到人,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拉他們去住宿。
柳煙凝在車上的時候就跟老婆婆打聽好了,這裡最大的酒店是哪裡。她不敢住在火車站旁邊兜客的那些旅店,不乾淨不說,裡麵的旅客人龍混雜,很不安全。
但是柳煙凝等了好久,也沒有看到有出租車。
期間有好幾輛三蹦子停下來,讓柳煙凝坐他們的車,柳煙凝緊緊地拉著阿寶,不敢上車,在車上的時候婆婆就說過了,這種三蹦子如果拉到了外地人,很有可能會將人拉去空無人煙的地方敲詐。
柳煙凝不敢冒險,但她又一直等不到出租車,婆婆當年在蘭城的時候,這邊還沒有出租車呢,所以婆婆也不知道這邊的出租車會不會發生類似的情況。
柳煙凝隻得帶阿寶去往車站對麵的汽車站,這裡有發往城裡的小型巴士。
好不容易上了車,車上的氣味比北京的公交味大多了,柳煙凝一上車就開始暈車。
好不容易趕到了城裡,柳煙凝帶著阿寶入住了婆婆口中的那個最好的酒店,看起來也沒有很特彆,這之前是國營酒店,在婆婆那個年代,是很好的酒店,但是到現在已經開始沒落了,旁邊那家酒店看起來比這邊高檔很多,但是柳煙凝還是相信國營酒店,帶著阿寶住了進來。
房間裡沒有電話,要想打電話得去前台,柳煙凝先去前台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好讓秦姨知道他們已經到了蘭城了,“我們得在這裡住一晚上,火車票是明天早上的。”
“沈先生到時候會不會來接你們啊,你們得注意安全啊!”秦姨的聲音聽起來擔心極了。
柳煙凝嗯了一聲,“放心吧,沈牧已經跟我們講了怎麼去基地,如果他沒時間來接我們的話,我們就自己坐車過去。”
但柳煙凝心裡也沒底,因為沈牧說過,沒有車可以到達基地,他們去都是基地的車接送。
不過走一步看一步吧,一千多公裡都過來了,到這裡也不可能放棄。
“我們住的大酒店,很安全,你放心。如果沈牧打電話回家的話,你就告訴他,我們已經到蘭城了。”
沈牧不知道柳煙凝他們現在在哪裡了,也不知道怎麼聯係他們,但是他們中間有個共同的聯係地方,就是家裡,沈牧可以給家裡打電話,可以從秦姨那裡得知他們的下落。
不過之前柳煙凝沒有想到這一點,忘記跟沈牧說了,不知道沈牧能不能想起來。
而此時沈牧也到達了鎮上,他實在擔心得坐不住了,基地的領導也知道他老婆孩子要來,特批他兩個小時,去鎮上打個電話。
基地的電話不能用,這是沈牧感覺最不方便的地方。這也跟基地某些領導的保守思想有關係,他們想要切斷基地與外界的聯係,這樣的話,基地就能保持最淳樸的作風,不受外界影響。
但同時,弊端也是非常明顯的,比如基地的工作人員,一年到頭都無法給家裡打兩個電話,對工作人員的精神考驗也是非常巨大的。
入住之後,娘倆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這酒店和普通的招待所最大的區彆就是衛生間是獨立的,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有了獨立的衛生間,難怪這酒店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成為了蘭城最大的酒店。
不過那時候的設施在現在看來就已經有些過時了,起碼在北京來說,這樣的酒店隻能算是中等,但是也已經很不錯了,在這個條件下。
洗完澡出來,柳煙凝看到阿寶無聊地坐在床上,小臉看起來有些呆滯。
柳煙凝問道:“阿寶,想不想出去玩一玩?”
大老遠地過來了,出去逛逛也可以,但是隻能在附近逛一逛,不能去彆的地方。
阿寶卻搖頭,“不了,媽媽,我們還在在酒店吧,比較安全。”
柳煙凝有些愧疚,阿寶這一路的奔波辛苦,他還是個孩子,卻跟著她這樣奔波,到了這裡,柳煙凝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她是不是不應該這麼自私,帶著阿寶橫穿了兩千公裡,千裡迢迢地來到這個地方,這裡離沈牧還很遠,她甚至都不知道沈牧到底在什麼地方,他們能不能順利地找到人。
阿寶似乎看出了媽媽的愧疚,“媽媽,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要見到爸爸了呀。我很想爸爸。”
柳煙凝走過去,將阿寶摟在懷裡,“寶貝,你怪不怪媽媽,將你帶這麼遠這麼陌生的地方來。”
阿寶搖頭,“不會啊,媽媽,我們不是來見爸爸的嗎?我也很想念爸爸。”
柳煙凝深吸了一口氣,“放心吧,寶貝,媽媽肯定會安全地將你帶到爸爸的身邊。”
到了下午,柳煙凝早早地就帶著阿寶下樓吃飯,還是吃的麵食,這邊幾乎都是麵食,找不到有米飯的地方。
不過也就吃兩頓,將就一下就過去了。
吃了飯,柳煙凝帶著阿寶回到房間,正要進去,柳煙凝很敏銳地看到門邊上畫了一個什麼東西,她似乎在進門的時候沒有看到過這個標記,這讓她心裡一慌,連忙找來了濕毛巾,將那個標記給擦去了。
到了晚上,柳煙凝將門反鎖還不算,還將桌子給推了過來,將門給抵住,雖然是夏天,房間裡麵有些悶熱,柳煙凝還是將所有的窗戶都關嚴實,從裡麵上了鎖,確保外麵的人不可能一點動靜都不發出地進來。
睡到半夜,阿寶被熱醒了,他身上什麼被子都沒蓋,但是還是感覺熱,房間裡的空氣都帶著一股燥熱。
柳煙凝也睡不著,可是再熱她也不敢開窗戶,如果這裡是北京,她沒什麼好擔心的,可這裡是蘭城,舉目無親,唯一的親人沈牧此時不知道在哪裡。
正在這時,柳煙凝聽到外麵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腳步聲非常的輕,幾乎能感覺到房間外麵的人那種刻意。
柳煙凝的心臟仿佛頓時就被人攥緊了,猛烈地收縮起來,她一下子坐起來,拉亮了燈。
外麵的人並不知道裡麵的人已經驚醒了,依舊在緩慢地開著鎖,但是房間門被反鎖了,所以對方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打開。
柳煙凝的心怦怦亂跳起來,她看向身邊的阿寶,阿寶已經被她突然坐起來的動作嚇到了,小臉上滿是驚恐,“怎麼了,媽媽?房間外麵的人是誰?”
柳煙凝摸了摸阿寶的頭,壓下驚慌的表情,但是聲音依舊乾澀,“寶貝,彆怕,有媽媽的呢。”
柳煙凝下床穿鞋,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外,外麵的人還在努力地開鎖,在寂靜的夜裡,發出了哢哢的聲音,似乎想要掩人耳目,所以動作非常的輕,幾乎不注意聽都聽不見。
柳煙凝就知道,那個標簽確實是有問題。
她扭頭看了一眼阿寶,沒有辦法了,她身後是阿寶,沒有任何人擋在她前麵,她隻能往前衝而不能後退半步。
柳煙凝拿起房間裡的板凳,緊緊地握著,走到了房門口,外麵的人還在撬鎖。
柳煙凝深吸了一口氣,這裡是國營酒店,又不是小招待所,肯定是有值班的保安的,對方可能也怕發出聲音,所以才不敢大肆撬鎖,想到了這一點,柳煙凝定了定心,突然將板凳敲在門上,大喝一聲:“是誰?”
說完,她大聲地喊:“有賊啊,快來人啊,快來人!”
她在房間裡喊了還不算,還推開了一扇窗戶,大聲地朝窗戶外麵喊,“有賊啊,快來人啊!”
似乎沒料到房間裡的人竟然會有這樣的舉動,外麵的人被嚇壞了,一溜煙地跑了。
柳煙凝的聲音驚動了其他的房客,也驚動了酒店裡的工作人員,很快就有工作人員來核查,聽到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多,柳煙凝才打開了門,將剛剛的情況講給了服務員聽。
服務員似乎也沒有想到在他們酒店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連連給柳煙凝道歉,並且讓人檢查了柳煙凝房間的鎖,鎖還沒有被撬壞,但是酒店方麵也願意給與他們一定的補償。
“我門給您換一個房間,您看怎麼樣,今天晚上我們一定會加強巡邏,您放心入睡。”
柳煙凝也不是錙銖必較的性子,隻是讓對方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等一切處理完,都已經是半夜兩點鐘了,阿寶瞪圓了眼睛,坐在床上不敢入睡。
柳煙凝回到床上,將阿寶摟在懷裡,“睡覺吧寶貝,放心吧,有媽媽呢。”
阿寶抱著媽媽,心稍微安了一些,這個時候爸爸要是在就好了,阿寶心想,可是爸爸這個時候在哪裡呢?
秦姨這一天都守在電話前不敢離開,生怕會錯過任何一個電話,在接了兩個無關緊要的電話之後,她終於等到了沈牧的電話。
“沈先生,太好了,你終於打電話過來了,煙凝就說你會打電話過來的,我還擔心你不會打過來,煙凝他們今天已經到蘭州了,明天早上就會坐車前往泉市,你到時候一定要去接他們啊!”
沈牧的想法和柳煙凝一樣,就是他不知道柳煙凝他們現在在哪裡,隻能給家裡打電話問一下,他猜想柳煙凝要是到了一個地方,肯定會給家裡打電話報平安,那他不知道柳煙凝在哪裡,秦姨肯定就知道了。
從秦姨這得知柳煙凝母子的下落,沈牧著實鬆了一大口氣,人已經到了蘭城,明天早上就會坐車前往泉市,火車時刻表他很清楚,到時候接柳煙凝母子就容易了。
“我知道了,秦姨,我會去接他們的,你放心吧。”
秦姨成功地將消息傳遞了,心裡也鬆了一大口氣。
柳煙凝後半夜幾乎沒怎麼睡,阿寶畢竟是小孩子,擔心了一會兒之後也就睡著了,次日,柳煙凝因為沒休息好,精神都變得不好了,但是她還是得打起精神,因為他們早上還得去趕車呢。
退了房,娘倆找了個地方簡單地吃了早餐,一日三頓都吃麵食,再好吃,柳煙凝也有些膩味了,她還是喜歡吃米飯,在家裡的時候,也就是早上偶爾會吃麵食,雖然她是北京人,但她身上並沒有北方人的特性。
柳煙凝不知道沈牧他們吃的什麼,以前也沒有說過這個,她曾經問過沈牧,他們食堂吃的東西好不好,大概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沈牧隻是含糊地說還可以,也沒有說過到底是吃些什麼。
順利地趕到了火車站,不管是阿寶還是柳煙凝都著實鬆了一口氣,長征到這裡已經勝利了一大半了,剩下來就是安心地等火車,等上了火車,坐上十個小時,到達了泉城之後,柳煙凝就能踏實下來了。
她依舊是買的臥鋪票,這個時候硬座票難買,臥鋪很好買,因為價格貴了一倍多,鮮少有人舍得花錢坐臥鋪。
柳煙凝昨晚上沒有休息好,上了車之後,摟著阿寶就睡著了,耳邊的嘈雜的說話聲仿佛都已經變得很遠很遠,幾乎聽不見了。
柳煙凝做了一個夢,夢裡,沈牧因為工作太忙,沒有來接她,她和阿寶在泉城轉了好久好久,始終沒有找到車前往基地,最後她沒了辦法,隻能帶阿寶原路返回北京。
一覺睡醒,這個夢還觸目驚心,讓柳煙凝倍感失望,這樣的情況也是不排除的,一旦下車時候,沈牧沒有來接他們,那柳煙凝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她得去找車前往基地,如果沒找到,沈牧就算後麵工作忙完了來接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哪裡。
這也有可能導致他們最終見不上麵。
柳煙凝惆悵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她可以給秦姨打電話,告訴秦姨他們在哪裡,然後秦姨再去告訴沈牧。
就是不知道沈牧會不會給家裡打電話,她覺得應該會的,沈牧可是神童,他那麼聰明,她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不可能想不到。
但是也由不得柳煙凝不擔心,都已經走到了這裡,怎麼著,她也得見了沈牧一麵,阿寶也得見見爸爸,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