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沒來臨江。
雖然還是那間五星級酒店, 卻似乎和以往毫無瓜葛。
如果沒有一條紐帶。
即便踩在同一塊土地,也是天塹鴻溝,再不見麵。
這話是溫莎莎說的。
溫莎莎這幾年也是忙著賺錢, 當了半個空中飛人,不是這裡走秀就是那裡車展, 廣告也拍了不少。
還是沒混成國際超模。
“我以前還說演員的花期比模特長,沒想到我這一把年齡了還在走T台, 你卻比我更早轉行拚事業。”溫莎莎在浴室糊卸妝膏, “有時我也想想不乾拉到, 又不舍得。”
鐘意翻著這次時裝周的展館資料。
安慰她:“三十幾歲在T台走秀的人也不少,你還年輕呢。”
“你退出娛樂圈的時候真半點都不後悔?”
“有什麼好後悔的?”
“你看唐檸,你要是能繼續拍戲, 輕輕鬆鬆碾壓她,還極有可能和藍鬱修成正果, 雙宿雙飛。”
鐘意把麵膜遞給她, “我拍戲賺了些錢, 也夠用了,現在做設計多好, 沒有各種劇組活動宣傳瑣事, 也可以照顧自己的生活,我這叫事業生活兩不誤。”
“還是你想得開, 不僅放棄了女明星的頭銜,還放棄了男明星的愛。”
溫莎莎敷著麵膜走出來:“藍鬱那麼個大帥哥在你麵前杵了好幾年,你都不溫不火的,現在他掉頭說要做朋友,有沒有覺得心裡難受?”
“我不難受,我小侄女難受。”鐘意語氣平平淡淡, “隻能說相遇不是恰當時機,我也努力過了,無愧於心,能當朋友已經很好。”
溫莎莎往她麵前湊:“鐘意,我問你個問題。”
“嗯?”
“說實話,跟周聿白結束之後,包括藍鬱那些男人裡,有沒有讓你覺得心動的?”
鐘意掀開被子:“睡了睡了。”
房間燈光熄滅。
鐘意翻了個身,在黑暗裡睜開了眼。
她偶爾會覺得興味索然,也覺得自己失卻了激情,不會再用心地愛一個人。
*
鐘意的品牌在時裝周的集合店有一塊很小很小的展示空間。
她倒不著急自己品牌,反倒趁著這個機會到處亂晃,戴了頂可愛的貝雷帽,挎著帆布包和微單相機,夾在showroom的紅男綠女裡也不太起眼。
現在走在街頭巷尾,能認出她的人也越來越少。
溫莎莎沒想到她比自己還忙。
白天逛那些眼花繚亂的設計品牌還不算,晚上還要抱著筆記本畫設計稿到半夜。
忙到深夜,鐘意饑腸轆轆難以入睡。
怕吵到熟睡的溫莎莎,她靜悄悄走出房間,去餐吧吃點東西。
以前住在頂樓套房的時候。
她和周聿白都幾乎不到餐廳來吃東西,一般都是請管家送上門。
走進電梯,走過酒店燈光明亮卻人影空蕩的走廊。
眼前突然一暗。
仿佛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昏暗又寂靜的寬闊空間,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和晶瑩剔透的玻璃和幾何型的裝飾閃耀著點點光亮,細細竹篾籠著、垂得很低的吊燈散發著幽幽寧靜的燈光,窗外有一副璀璨又靜默的都市夜景。
沒有音樂,卻仿佛有旋律緩緩在空間流淌。
鐘意輕輕地舒了口氣。
這個時間,餐廳裡似乎一個顧客都沒有,隻有兩個侍應生在燈下安靜忙著。
她挑了一小份意大利麵和幾樣蔬菜,端著碟子往靠窗風景最佳的位置去。
隻是突然又頓住腳步——
有人的。
光線昏暗處,有男人背對她坐著。
吊燈的光芒被他身影籠罩,黑色西裝在燈下折射著優雅質感的布料光澤,袖沿襯著圈雪白的襯衫和金色的鑽石袖扣,跳躍著耀目的光芒。
白色餐布鋪成的餐桌擺著水杯和一份餐點,一雙手腕擱在桌麵,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捏著刀叉。
這樣幽靜又迷人的午夜,疲倦的目光和昏沉的腦袋,明暗映襯的優雅布置,隻覺這一幕極具美感又誘人心動。
鐘意的心輕輕跳了一下。
隻是聽見腳步聲扭頭。
一張熟悉的臉——英俊又線條利落的臉龐,直鼻薄唇,漆黑的瞳仁疏淡又倦怠地望著她。
鐘意的心“砰”地又回複平靜。
她捏緊餐盤,抿抿唇,想轉身換個地方。
“走什麼?”他喚住她,慢條斯理切牛排,“想坐這兒就儘管坐,這個位置夜景最美,大不了當我不存在。”
鐘意皺眉微擰,隻是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語氣帶著點情緒。
“剛從美國出差回來,半個小時前才到酒店,出來吃點東西倒時差。”他輕描淡寫,“你不會以為我時時刻刻都想方設法蹭到你麵前,就為了一遍遍聽你說那幾句冷言冷語?”
男人嗓音帶著涼爽夜晚的冷感和長途跋涉的沙啞。
他好似有些倦——從生理或心理上而言。
鐘意也覺得自己說的夠多,或者說拒絕得夠透徹。
他這樣倨傲冷漠的男人,應該也不屑於一遍遍在她麵前低聲下氣說那麼些話。
她又微覺沮喪,自覺自己沒有辦法好好處理和男人的關係——無論是對周聿白或者藍鬱,總是不能恨圓滑地處理。
“我沒那麼想。”鐘意垂頭抿唇,也實在說不出道歉的話來。
沒坐在他身邊,也沒躲避太甚。
挑了個附近的座位,背對著他坐下。
兩人各自安靜吃著自己的東西,各自欣賞著窗外的夜景。
偶爾有刀叉觸碰餐盤的聲音。
很久以前。
他們習慣陷在客廳的沙發裡俯瞰這個城市萬家燈火的繁華和霓虹閃爍的炫目。
或者是臥室的露台,站在那一盞仿真月亮後麵感覺高空的遙不可及。
後來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起身。
鐘意比他快了幾步,不做他想地朝著電梯走去。
在電梯正要關閉的時候,一隻手擋住正在合攏的電梯門。
鐘意往後退了一步——
周聿白神色清淡地跨步進來。
電梯門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