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說了許多,你言何事?"煥吃下最後一口餅,接過遲手中的水囊,隨意說道。“重歸氏族。”遲環顧左右,刻意壓低聲音。
煥正要喝水,聞言頓了一下,隨後仰頭灌下一口,含糊道: "不知。"
“重歸氏族,幾代家主可望不可即。”遲歎息一聲,反手握住夜梟的腳爪,撚起一根羽毛,在手指間來回轉動, "不過郎君行事向來有章程,或許真能行。"
"郎君想為之事,迄今尚無失手。"煥突然說道。
遲停下動作,細思跟隨蒼金以來的種種,眼睛越來越亮,不由得按住煥的肩膀: "你說得對!"他一時忘形忽略了金雕,差點被抓傷手背。
驚險地收回手,回憶平日裡的教訓,遲有些心虛的咧咧嘴,主動向一側避開,儘可能離煥和金雕都遠一些。
晉侯宮內,蒼金被帶入正殿,頭不敢抬,匍匐在地行大禮。
"商人蒼金,拜見君上!"
"起。"
林珩的聲音傳來,蒼金過於緊張,手腳有些不聽使喚。他素來八麵玲瓏,能言善道,少見這般拘謹。
全因林珩的氣勢太過駭人。
明明是未及冠的少年,也不見疾言厲色,偏讓蒼金手足無措,仿佛麵對一頭凶獸,下意識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
"蒼金,你是齊人?"
“回君上,仆先祖世居紹國,曾官至農令。紹伯有罪,被除國,先祖受到牽連,家滅,攜族人遷入齊國,行商活命。"
“蒼氏?”
“祖封倉地,取倉廩之倉。後流落他國,無顏承氏,遂改為青色之蒼,以隱先祖。”蒼金實話實說,沒有任何隱瞞。
“你有秘信?”林珩繼續問道。
"仆一族擅長馴鳥,在城內截獲信鳥,得秘信七。"蒼金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疊絹。
絹大小不一,展開共有六張。加上林珩麵前的,正好是七封秘信。
“君上請觀。”蒼金躬身驅向前,手臂高高舉起,雙手擎過頭頂。
馬塘守在林珩身側,
得林珩示意,上前取過秘信,逐一在案上鋪開。
絹上多為楚文,僅有一封是魏國文字。上麵的內容大多簡短,部分隱含暗語。有一封行文倉促,內容卻格外重要。
"魏得晉弩,未送國內,恐有異心。"短短十二個字,藏匿刀光劍影,可謂觸目驚心。
"此信從何而來?"林珩提起這張絹,詢問道。
蒼金抬頭看過來,認出絹上的文字,回想後答道: “城內有商,暗中放飛信鳥。此信實是今日所獲。"
“今日截獲,其人應還在城內。”林珩沉吟道。"君上,仆帶人去城內搜捕。"馬塘主動請纓。
“暫且不急。”林珩沒有著急抓人,而是看向蒼金話鋒一轉, "爾在齊國,可知長平城和曆城?"
“回君上,長平城近齊都,齊君封給公子弦,稅賦實掌於公子弼。曆城地處邊境,曾為齊國勺氏駐守,現為楚霸占。"蒼金對兩城了如指掌。尤其是曆城,關係到一條重要商路,提及如數家珍。
"齊國勺氏?"
"齊侯繼夫人出自勺氏。"“原來如此。”林珩冷笑一聲。
馬塘和蒼金不解其意,林珩無意多做解釋,合攏秘信,對蒼金道: "禽鳥能否尋蹤?"
"仆不敢保證,但能一試。"蒼金有一定把握,卻沒有大包大攬,話中留有餘地。
"如此甚好。”林珩頷首,轉向馬塘道,"從宮內調撥人手,在城內秘密搜捕,找出楚、魏奸細。放言齊公子弦入晉,願獻兩城求庇護,寡人尚未應允。"
"諾。"馬塘俯身領命。
林珩打開案旁的一隻木盒,從盒中取出一枚木簡,提筆在簡上寫下一行字,蓋上私印交給蒼金。"蒼金,你有功。此事成後,許你留在晉,授下大夫。"
"謝君上!"蒼金喜出望外,當即大禮謝恩。
"至於你的家族,"林珩頓了頓,沉聲道, "留齊無妨,遷晉亦可。如要遷晉,族人身無寸功,不能授給官爵。"
想到族老的短視和族中的態度,蒼金咬了咬牙,當機立斷道: “仆效忠君上,決意析出家族,獨行祭祀。"
"你可考慮妥當?"
"仆誓言天地鬼神,絕無半句虛言!"蒼金俯身在地,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見他意誌堅決,林珩不再多言,命其與馬塘一同行事,在城內搜捕楚、魏兩國之人。
"謹慎行事,切勿打草驚蛇。"
"遵君上旨意。"
馬塘和蒼金齊聲領命,前後退出大殿。
兩人離開後,林珩飲儘變冷的茶湯,起身繞過屏風,換上一身繡金長袍,準備去往南殿。"紫蘇,派人去南殿找繆良。若公子煜未離宮,素來回稟。"林珩展開雙臂,茯苓為他係上腰帶。
紫蘇轉身走向殿門,召來一名小奴吩咐幾句。
“速去。”
"諾。"
小奴領命而去,不多時消失在回廊儘頭。
紫蘇回到內殿,林珩正在整理腰間的玉飾。隨著他的動作,兩條冠纓垂落頜下,刺繡邊緣的金線浮動微光,同領口的金紋相映成輝。
"君上,是否佩劍?"
“不必。”
一切妥當,林珩轉身繞過屏風,邁步走出殿門。公子弦自作聰明,膽敢謀算於他,勢必要付出代價。惡客也當物儘其用。
一陣微風襲來,林珩唇角隱去一抹笑痕,腳步輕快,隱隱透出幾分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