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越?簡直笑話!”鵠起哈哈大笑,聲音喑啞,嘴角滑過血痕,“昔楚、越分國,鵠氏擇明主,何過之有?”
“擇主無過,但獻計楚侯,以結盟設陷阱誘殺威公,殺世子、公子及越氏族近百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楚煜收回佩劍,拿起掛在戰車上的強弓,拉滿弓弦,鋒利的箭矢對準勉強站立的鵠起,“凡越室之人,遇鵠氏必殺之。有朝一日攻破紀州,必屠鵠氏全族,焚其家,毀其宗廟,雞犬不留!”
話音落地,公子煜鬆開手,箭矢如流星飛出。
鵠起試圖躲閃,奈何身體不聽使喚,四肢遲遲無法移動。陡然間胸口一涼,他低頭看去,黑色的箭矢已沒入胸腔,隻餘箭尾輕輕顫動。
箭頭穿過背心,血順著箭身滴落,連成一線砸向地麵。血窪很快被雨水衝刷稀釋,殘留的暗紅浸入泥土之中。
鵠起感覺不到痛,知覺變得麻木。
他再也握不牢武器,長矛和鐵劍先後脫手,高大的身軀向後仰倒,重重摔在血水之中。
天地間驟然變得安靜。
他仰麵倒在地上,冰冷的雨水持續落下,衝刷失去光彩的眼球。
越甲向兩側分散,傘車駛得更近。
金輝籠罩下,越國公子一身殷紅,濃重恍如血色,刺痛他的雙眼。
“斬下首級,屍體拋入河中。”
楚煜的聲音傳來,敲打他的耳鼓。
聲音落地,他的發髻被抓住,森冷的刀鋒逼近脖頸。
“不出預料,楚人入甕。公子弦入楚之日,就是齊楚交鋒之時。”
入甕?
何意?
鵠起的意識愈發模糊,黑暗來臨前的一刻,他腦中似有靈光閃過,來不及抓住就被湮滅,問題永無答案。
熊羆親自操刀斬下鵠起的首級,送至公子煜車前。楚人的屍體收斂到一起,一具接一具投入水中。
這一幕何其熟悉,同楚人襲殺暗甲一般無二。
“祭!”
洛水穿過平原,下遊分出支流,向南流入越地。
楚煜提起鵠起的頭顱,麵向河麵念誦祭詞。
血線滑入他的掌心,他以手指蘸取擦過額前,留下醒目的殷紅。
“敵首,祭鬼神!”
越楚同源,兩國習俗頗為相近。楚國宗室有巫的血脈,越國亦然。
公子煜身為越侯的嫡子,自幼學習巫言,越巫不在身邊,他一樣能主持祭祀。
雨水連綿不斷,衝刷佇立在河畔的越甲。
祭詞念誦完畢,鵠起的首級被投入河中,短暫蕩起波紋。
受到血腥味吸引,水底浮現暗影,是潛伏在水下的鼉。
起初隻有零星幾條,很快數量增多,一條接一條浮出水麵,
張開血盆大口,
撕咬投入水中的屍體。
爭搶過程中,
河麵飛濺起大量水花,沸騰一般。
楚煜凝視水麵,望見楚人的屍體沉入水下,雙手交疊祭拜天地,旋即轉身登上傘車。
行走時遇風掠過,袍袖鼓振,刺目的紅如火焰焚燒,無比熾烈,卻也極端冰冷。
“出發。”
楚煜一聲令下,越甲再度啟程。
為能儘快趕回國內,隊伍日夜兼程,加速行出晉國邊境,向越地飛馳而去。
大雨持續數日,籠罩位於平原腹地的肅州城。
雨霧朦朧,雄偉的城池披覆水簾,增添一抹彆樣色彩。
城內的巫輪番登上高處,日夜仰望天空。見雨雲遲遲不散,幾人眺望北方,眉心深鎖,愁容不展。
“大雨不歇,天災將至。”
晉侯宮內,國太夫人也為天災擔憂。
數日來的大雨喚醒她的記憶。
三十年前,同樣是春夏之交,暴雨引發洪水,糧食幾近絕收,瘟疫隨之而來。戎人趁機大舉南下,犬戎各部屢屢襲擾晉邊,給晉國造成不小的麻煩和損失。
“遇天災,戎必生亂,需早作提防。
“大母放心,我已有安排。”林珩熟讀史書,自然不會粗心大意。
“善。”知曉林珩的行事作風,國太夫人放下心來,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我將啟程前往豐地,諸國使臣同行。肅州城托於大母,請大母助我。”林珩親自注滿茶盞,送至國太夫人麵前。
兩人都十分清楚,他話中所言不僅是朝政。
不出意外地話,他將於盟會之上宣讀天子旨意,召諸侯出兵,揮師蜀地助田齊奪回權柄。他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要穩定朝堂,切實執行諸項法令,國太夫人的坐鎮必不可少。
“君侯放心。”國太夫人沒有推拒,直接答應下來。
她猜出林珩的意圖,料定變法會遇見阻力。
氏族表麵上順服,私底下未必沒有彆的心思。為減輕林珩的負擔,她樂意出麵助他一臂之力。
“謝大母。”
“君侯歸國時的誓言,如今可還記得?”國太夫人輕點桌麵,想到林珩說服自己時拿出的輿圖,“日後我會烈公,總該讓他知曉,兒雖不肖,孫卻能扛鼎。”
“珩既立誓,必然踐行。”
“我信君侯,盼能早日親見。”
“定不負大母期望。”
林珩再立誓言,正身端坐屏風前,玉冠垂下長纓,末端鑲嵌的彩寶覆於肩頭,同刺繡的玄鳥相映成輝,異常耀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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