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站在殿門右側,垂手低頭,樣子毫不起眼,同先前的狠絕判若兩人。
偏殿內,公子路仰躺在榻上,一道光透過窗縫射入室內,恰好落在他的眼前。
“阿齊,萬幸你能平安。”
年少時,幼弟被送去上京,他萬般不舍卻無能為力。
這一次,他總算護住了他。
“信平君!”
公子路攥緊左手,指尖壓入掌心。指腹的傷口崩裂,血線溢出指縫。
酷刑,折磨,仇恨。
一樁樁,一件件,他牢記在心,時刻不忘。
大仇終是要報,必令其千百倍償還!
殿外忽起風聲,呼嘯卷過廊下,壓向窗前。窗扇同時關閉,隔絕房間內外。
光線迅速後撤,僅在窗下殘留模糊的光影。
公子路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休息。
他要設法積攢體力。
如他所料不差,血書送到母親手中,花氏定能很快得知。隻要對方不是昏了頭,尚有一分清醒,就知曉該如何做。
“要麼生,要麼死。”
身為蜀國大氏族,坐視國君遇害,嫡公子被迫離國,族女困在宮內,始終無所作為。
想要明哲保身,亦或是坐收漁翁之利?
簡直是癡心妄想!
正午時分,蜀國都城忽起大風。
狂風席卷城內建築,道路上的行人紛紛走避。路旁房屋的門窗被蕩開,發出陣陣聲響。
風刮過不久,一場大雨突如其來。
陽光普照,天空碧藍,雨水湍急如銀河倒瀉,組成一幕奇景。
“晴空落雨,許久不曾見。”
城民們忙著躲雨,紛紛避至路邊屋下。
唯有一名老人逆人流而行,單手拄拐停在道路中央,全身被雨水濕透,站定後一動不動。
他是蜀國的巫。
信平君弑君篡權,妄圖竊取國祚。獲得上京冊封是其一,要想大權在握,還需蜀國的十二名巫集體認可。
時至今日,無一名巫為他所用。
二人自戕,六人身陷囹圄,餘下二人德高望重,他不敢再輕動,否則必遭反噬。
暴雨中,一名巫站在街心,另有兩人出現在街頭和街尾。
二人放平拐杖,手持皮鼓和骨鈴,赤足踏著重步,跳出一支奇特的巫舞。
“祭!”
“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們在雨中跳躍,大聲祈求天地鬼神,卻非祝禱,而是一場詛咒。
詛咒信平君滅亡,以最慘烈的方式消失在天地間,不被鬼神所容,終將死無葬身之地!
“以我為祭!”
二人聚到一處,同時手握骨刀,反手劃過脖頸。
鮮血噴湧,混合雨水染紅腳下大地。
城民們驚恐地看著這一幕,集體陷入恐慌,不知該如何是好。
巡城甲士姍姍來遲,見二人倒在地上,從路人口中得知事情經過,無不頭皮發麻。
“速報宮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信平君和氏族尚未就晉侯出兵商議出對策,忽聽侍人來報,二名巫在城內自戕,死前疑在詛咒。
氏族們陷入驚悸,彼此相顧失色。
信平君火冒二丈,猛一拍桌案就要暴起。心口驟然刺痛,仿佛被一隻大手攥住,猝不及防向前栽倒,雙眼緊閉人事不知。
“使君!”
氏族們發出驚呼,連忙衝上前,大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巫的血流入大地,宮內遲遲未下旨意,潁州城內流言四起,變得人心惶惶。
雨水停歇,天空依舊碧藍,城中卻罩上一層陰霾。
晉國都城肅州,此時則是豔陽高照,人聲鼎沸。
君駕歸來,城池內外百姓夾道,都在翹首以盼。
暖風襲過平原,帶來蒼涼的號角聲。
地平線處湧動沙塵,一杆接一杆圖騰旗闖入眼簾。
玄色旗麵,金繡玄鳥,陽光照耀下浮動光輝,絢爛奪目。
旗下馳出百餘騎,在行進間分成兩列,拱衛國君的戰車。
玄車出現的一瞬間,人群如滾水沸騰,激動的情緒蔓延開,山呼聲此起彼伏。
“賀君上!”
林珩按劍立於車頭,袞服冕冠,氣勢更勝往昔。
公子原沒有乘車,而是同智陵費廉一般騎馬,擺正臣子身份。
大軍排成長龍,步伐整齊,大地為之震顫。
另有一支長隊綴在步甲身後,由軍仆看守,全部是在北荒之地俘獲的犬戎。
看到這支隊伍,人群短暫寂靜。
日前城內張貼告示,言明犬戎也能計做戰功。想到家中子弟,眾人心生喜悅,爆發出更大的歡呼聲。
“君上武威!”
聲音彙聚到一起,響徹雲霄,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