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欲曉,晨光熹微。
日輪躍出地平線,金輝照耀山穀,刺穿縹緲的晨霧。
光芒投向營地,燃燒整夜的火把均已熄滅。篝火的殘燼上架設木柴,軍仆抬出大鍋,向鍋內注入清水,開始準備照食。
人聲逐漸嘈雜,沉寂整夜的大營驟然鮮活。
營門敞開,幾匹狼魚貫奔出,一頭在前,餘者在後,目標明確衝向山穀。
狼爪和數名甲士緊追狼群,甲士身後還有軍仆,各個手持弓箭和投矛,肩膀上扛著繩索,全是為狩獵準備。
狼行如風,眨眼消失在山穀入口。
狼爪等人停在山穀外,分彆守住出口,聚精會神緊盯前方,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山穀內遲遲沒有動靜。
狼爪自幼生活在狼群,時常跟隨狼群狩獵,深知狼的習性,等候時耐心十足。甲士和軍仆卻有些不耐煩,紛紛握緊手中的兵器,隨時準備衝入穀內。
好在功夫不負苦心人,一陣風聲吹來,狼爪動了動耳朵,立即朝左右示意。
眾人配合默契,甲士拉滿弓弦,軍仆張開包圍,集體屏息凝神,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嗖!
異響聲頻傳,幾道灰影似流光閃過,撞入眾人眼簾。
“快!”
狼爪率先開弓,騎士同時控弦,霎時間箭如雨下。被驅趕出山穀的野獸一個也未能逃脫,全部被釘在地上。
狼群緊跟著現身,仰頭發出嚎叫,似驕傲又似在邀功。
狼爪做主分出三隻獵物,其餘帶回營內,為朝食增幾分肉味。
打獵的隊伍不隻一批,除了狼爪一行人,收獲皆是不多。還有兩支隊伍連獵物的蹤跡都沒發現,隻能空手而歸。
軍中的庖利落剝皮斬肉,廚負責烹煮肉湯。不保證所有人能吃到肉,至少能分到一碗肉湯,搭配粟飯或是餅,全都能夠飽腹。
肉湯逐漸沸騰,肉塊變色翻滾,濃鬱的香氣彌漫在營內。路過的甲士和軍仆不約而同放慢腳步,十分一致的抽了抽鼻子,五臟廟轟鳴聲此起彼伏。
林珩的朝食盛在小鼎內,由侍人送入大帳。
田齊同在帳中,向尋和淳於簡也被召來,有幸和國君一同用膳。
馬桂和侍人進到帳內時,林珩正在架上懸掛輿圖,詢問田齊可有錯漏之處。
輿圖源於盧義,他當年號召弭兵,堅持走遍各國,身後留下這份瑰寶。盧成繼承祖先遺產,投效林珩之後,耗費數日重繪輿圖,成為晉侯宮內的藏卷。
架上這張囊括蜀國大半地貌,僅在邊境土地和個彆城池存在出入。
林珩手指爐城所在,又點了點周邊城池,詢問田齊各城人口、官員勢力以及兵力布置。
“人口幾何,縣大夫為誰,駐軍多少?”林珩連續拋出幾個問題。
田齊搜腸刮肚,認真在腦海中回憶,僅能給出半數答案,餘下一概不知。
在肅
州城時,他曾見林珩手繪疆域,標注晉國各城,對氏族的勢力分布及主要城池的情況了如指掌。
當時隻覺得震撼,感到欽佩不以。
如今麵對蜀國的輿圖,遇到相關問題,他竟有大半答不上來,他很是感到羞愧。
“你歸國後,蜀侯上疏請封世子,這一切你理應知曉。但你不知氏族封地,不知其勢力所在,可見君權旁落已成事實。”林珩清楚這番話的打擊有多大,但他必須說。正如之前所言,他不可能一直推著田齊向前,許多事要他自己麵對。
“誅滅逆賊不是結束,僅為開始。不能改變蜀國現狀,設法重振君權,野心之徒會不甘寂寞,謀逆之事定會重演。”
林珩語重心長,田齊聽得認真,不斷在心中思量自己應該如何做。
向尋和淳於簡專心致誌用飯,秉持著不聞不問,始終不發一言,將知趣和識時務演繹得淋漓儘致。
“君侯,我知道該如何做了。”田齊正色道。
正如林珩所言,誅殺信平君不是結束。
他的敵人不隻是信平君,蜀國的氏族和宗室幾乎人人皆敵。他們不會輕易放棄權力,曆代蜀侯無計可施,迫於壓力隻能妥協。
他則不然。
借晉侯之勢歸國,局麵大好,絕不能半途而廢。
他不怕背負罵名,不惜殺儘群臣,也要徹底改變蜀國朝堂,一次性解決隱患。
徹底明確目標,田齊匆匆用過朝食,告辭返回自己帳內,鋪開竹簡撰寫政令。
向尋和淳於簡沒有著急離開,兩人繼續留在大帳內,靜候林珩旨意。
“大軍明日拔營,予你一人兩隊甲兵,軍仆百人,暫留爐城勘礦。”林珩起身走到輿圖前,手指點在圖上,以爐城為中心畫出一圈,“不可過界。蠻人侵擾可殺,耳目刺探可殺,遇不決報我。”
“諾!”
向尋和淳於簡疊手領命,沒有任何異議。
昨夜光線昏暗,看不清地形地貌。今日晨起四顧,密卷中的文字和圖畫闖入腦海,兩人同時生出一個念頭,此地必然有礦!
至於是哪種礦,兩人不能馬上斷定,需要實地勘察才能確認。
“君上,臣請今日出營。”淳於簡開口。他已有大致方向,迫不及待親自前往。
“可。”林珩頷首,“爾等先去準備,巳時出行。”
“諾。”
兩人再拜後起身,身影消失在帳外。
林珩召馬桂入內,命其去見費廉:“傳我旨意,從新軍調兩隊甲士,百名軍仆,隨淳於簡和向尋出營。”
“遵旨。”馬桂領命正要離開,又被林珩叫住。
“告知費廉,擇為人謹慎者,需膽大心細。今日出營避開越軍,不可泄露消息。”林珩叮囑道。
“諾。”馬桂躬身垂手,靜等片刻,見林珩沒有彆的吩咐,這才轉身走出大帳。
日頭越升越高,陽光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