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又傳來鼓聲,比先時更加激昂。
竟是軍仆推出數百輛大車,車上架起戰鼓,赤膊的軍仆站在鼓前,掄起鼓槌擊打鼓麵。每一次手臂交替,岩石般的肌肉便隆隆鼓起。冷風刮過,鼓手竟流淌汗水,蜿蜒過古銅色的脊背,浮現大片晶瑩。
另有千人抬出長角,以銅鑄造,前端長至地麵,吹響時聲音渾厚,堪比巨獸咆哮,震蕩心神。
鼓角聲交融,奏響最古老的禮樂。
上京眾人神情驟變
,紛紛看向天子:陛下,這是初代天子的禮樂!”
初代天子命人譜成禮樂,在王室代代傳承。平王在混亂中遷都,遺失部分曲譜,此後再未能演奏出完整的篇章。
誰能想到完整的曲譜竟握在諸侯手中,在會盟之日現世。
諸侯的隊伍中,兩名須發斑白的老人並肩而立,他們是曲侯和樂伯,先祖曾在王宮掌管禮樂,有功分封開國。
兩國國土麵積不大,還比不上大國氏族的封地。國內商業也不繁茂,遠稱不上富裕。
偏偏是這樣兩個國家,宮廷內藏有海量典籍。尤其是相關禮樂的記載,大國典藏也不能比,四大諸侯都是望塵莫及。
此次會盟,兩國拿出珍藏的曲譜,用在儀式之中。
初代天子的禮樂象征正統,用在此時意義深遠,不亞於巫老在儀式中現身。
“上京失禮樂,如天子失其鼎。我等家族傳承,用之何妨?”曲侯目光灼灼,雖已是耳順之年,仍是耳聰目明,爆發出不亞於年輕人的銳意。
樂伯看他一眼,循著對方的視線望去,鎖定一身玄色的晉王,心中了然。
看起來,曲國已有選擇。
鼓角聲中,諸侯陸續走下戰車,徒步走向會盟台。
以林珩四人為首,眾人分成四列,分彆從四麵登上高台。
林珩、楚煜、楚項和趙弼各踞一方,同時拾階而上,一路登上最高處,站定在會盟台頂端。其餘諸侯依爵位和國力分列在台階上,皆是肅穆莊重,脊背挺直,儀表非凡。
會盟台頂端沒有祭器,僅有一方石台,台上雕刻文字,銘刻今日盛事。
林珩四人各自取出祭文,麵朝四方逐一宣讀,先祭天地,後祀鬼神,定諸國之盟。
“今歲,諸侯盟,勒石以銘,天地鬼神共證。”
祭文的內容不儘相同,敬告天地之言卻是一般無二。
祭文宣讀完畢,在四人的帶領下,諸侯同拜四方,其後簽訂盟書,在竹簡上依次落印。
王朝建立四百餘載,諸侯間征伐不休,各國結盟不鮮見,大國召集會盟的例子比比皆是。
今日的一幕卻非同一般。
不是小國抱團取暖,不是附庸國尋求庇護,也不是大國虛與委蛇互相牽製,而是聚集各國國君共立誓言。
盟書上落有百枚印章,囊括天下雄主。盛景可比開國之初,不亞於初代天子分封諸侯。
儀式進行到中途,會盟台下點燃篝火,諸侯獵獲的犧牲被投入火中,瞬間發出爆響,躥起陣陣濃煙。
煙氣繚繞,高台下的巫再次俯拜,在巫老的帶領下唱誦巫言,為的不是卜讖,而是祝禱。
巫族的語言不以文字記載,隻能口口相傳。
作為巫族最後的傳承人,巫老俯拜大地,仰望蒼穹,聲音不斷拔高,唱出古老神秘的旋律,如山風、似溪流,比擬獸吼,仿佛鳥鳴。
伴隨著唱誦聲,一道陽光落向會盟台,台頂四人沐浴在光中,
袖擺振動,周身浮現金輝,仰之彌高,愈顯英姿勃發。
這一幕落入視野,不免使人回想起多日前的那場祭祀。
祭祀生亂,大凶之兆。
會盟大吉,天地生輝。
兩相對比,差彆顯著,何等令人唏噓。
“武!”
“威!”
盟書簽訂完畢,諸侯陸續走下會盟台。
禮樂聲又起,矗立在四周的甲士齊聲呐喊,或以戈矛頓地,或以刀背敲擊臂甲,鏗鏘之聲彙入鼓角,組成一曲恢弘的樂章。
會盟台頂,林珩卻不著急離開,而是停留在原地,駐足眺望。楚煜三人也慢下腳步,向同一方向望去,都在耐心等待。
四人遲遲不離會盟台,諸侯察覺到異樣,紛紛停下腳步仰望高處,心中浮現疑問。
“怎麼回事?”
“晉王為何駐足?”
城下諸侯心生費解,城頭眾人也是滿頭霧水。
“莫非儀式未完?”
“或有大事宣布?”
眾人猜測紛紜,莫衷一是。
林珩始終不動,直至望見北來的一隊人馬,方才現出一縷微笑:“廢王之罪,今日揭曉。”
伴隨著話音落地,馬車闖過朔風疾馳而來,距會盟台越來越近。
車身雕刻王室圖騰,車前五馬牽引,兩旁有百名甲士護衛,昭示車中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隊尾還有一輛大車,由駑馬牽引,奴隸驅趕。車上捆紮筒狀草席,凸起似人形,隨著車輛顛簸搖晃。
距離更近,車旁甲士豎起圖騰旗,還有一麵戰旗。
認出旗上圖案,城頭眾人臉色驟變。
“王室圖騰,連地之主。”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絞殺廢王,意圖禍亂天下的連伯姬超!!
來自遠方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