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陰差(2 / 2)

“教授?”安虞柚的聲音十分清脆,就像是碎玉落入澄澈的水中,滿是清冷。

嚴深明和錢二一齊打了個冷顫,兩個身高一米八的男士,待在教室門口的地方不敢進入,一塊兒在那瑟瑟發抖,像看勇士一樣看著安虞柚走向那個黑影。

“太猛了。”錢二心想。

嚴深明怕歸怕,思考能力還沒有失去,他眼中閃過幾許思索。

在幼年時,他是能看見那些“不正常”的東西的,換句話說,他比一般的小孩更容易目睹那些鬼怪之類的存在,比同齡人更敏感,雖然有部分偶然和巧合,但走在大街上他曾經確實能看到那麼一兩個鬼魂,其中醫院裡能看到的是最多的。

後來,家裡人帶他去各家佛寺拜過,直到初二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真正的大師,給了他一串開光的佛珠,並為他做了一場儀式,解決了這個問題,從此這串佛珠他從不離手,並且每年定期會去佛寺修行一個月。

根據大師所言,他並不是因為小孩子眼睛乾淨能看見,而是他有半陰陽眼的特質——意思是與天生的完全的陰陽眼不同,他的眼睛隻能在部分情況下不受控地偶然開啟讓他看見。

這種“殘缺”不適合他普通人的軀體,解決的方法有兩種,一種讓他踏入修行,成為玄門中人自然不必擔憂鬼怪,但家人不同意他出家,彆的“入行”方式沒有靠譜的路子,家人最多讓他當個居士,偶爾去寺院裡住一段時間,沐浴在那個環境裡做做早課、乾乾農活當做修行。

於是隻有第二個辦法,大師幫他封了這個時靈時不靈的“壞”眼睛,除非他遇到危及性命的危機或是非常非常厲害的大鬼,他便不會再看見鬼怪,更不會有走在街上看見鬼甚至把鬼怪當成人的情況出現。

那會兒,嚴深明的家人怕他被人嘴是“怪物”之類,畢竟有些小孩的惡意還是很明顯且沒有來由的,所以一直就是讓他以身體不好為由休息在家,並沒有暴露他能看見鬼怪的事情,而他那時候經曆得多了,也勉強能夠分辨了,雖然對付不了,但已經學會了無視。

錢二這個玩伴,也就一直沒有發現過他的“特彆”,隻是後來知道嚴深明和他的家人都非常的“迷信”,很信佛,家裡一直供著彌勒佛,嚴深明也是佛珠手串不離身,中學時候一起打球時候都不摘、洗手的時候會格外注意的程度。

“咋、咋辦?”錢二呼出來的都是氣音,聲音又虛又飄,尾音都在發抖。

“現在知道怕了吧?”時隔那麼久,又看到了黑乎乎的家夥,嚴深明心裡也直打磕絆,不過最開始乍一下怕的那股勁兒過去之後,他的心跳呼吸都漸漸平複下來。

“以後還玩不玩?”他瞥了一眼錢二。

對方堅持拉著他一道,嚴深明能同意,也是怕錢二出了簍子。

那會兒嚴深明想的是錢二鬨了這麼多次,每一次碰上真的,這次就算有意外,應該不會遇到特彆凶悍的,但如果真的發生怪事,他就把他的佛珠拿出來,有佛印佛光在,多少能擋一擋,保錢二一命,回頭再帶他上寺廟找那位大師給處理——嚴深明是認識“專業人士”的。

“教授,有什麼執念嗎?”

安虞柚發現了,那個邪祟怪氣似乎真的和麵前的教授鬼魂有關,對方似乎是個地縛靈,執念特彆的強大,但細究來,兩者隻是有關聯,又不是同源。

那邪祟有小巨人的姿態,但身上似乎又混雜了獸的特性,至少普通鬼不會有幾個胳膊幾個手,而當時她看到那邪祟的模樣確實十分古怪,像是氣體凝聚而來。

“有其他的力量乾涉嗎?”安虞柚眯了眯眼睛,心裡思量著。

眼前的鬼影發出短暫的一聲尖嘯,猛地向她衝來,安虞柚伸出手指一點,將已經被執念和怨氣所侵蝕的鬼魂控製住,隨後輕輕地點在它眉心的地方。

驟然,它身上的黑氣散開不少,那些宛若繩子一般纏繞著他的都散了開來。

它露出了原本的模樣,正是一位老教授的樣子,隻是他的神智不算很清明,從靈魂的狀態看似乎也“渾濁”了許多。

安虞柚皺了皺眉頭,但超度不是她的拿手,而且這裡的條件似乎不太適合。

想了想,她扭頭看向嚴深明:“你進來。”

嚴深明一愣,錢二下意識地拉住了他,兩人重新看向他們,變成近人類形態,靈魂呈現被怨氣汙染後的灰色姿態的魂魄並不那麼恐怖了,確實是一副教書人的樣子的老者,這應該是他生前的模樣。

“我……我想……我要……”他似乎要說什麼,但因為在外太久,他的記憶已經模糊,隻留下了一點執念。

“好的。”嚴深明盯著老教授看了一會兒,最終走了進來,錢二一跺腳,沒辦法跟著一起進來了。

看起來不會凶還保持了生前樣子的鬼魂就沒那麼可怕了。

“你怎麼做到的?”嚴深明十分困惑。

他可知道,除非是安然逝世的喜喪老人,沒有受過什麼苦頭的那種,他們的鬼魂才能夠保持比較自然的生前的模樣,其他尤其是慘死的鬼怪,那副“尊容”是真的要命,安虞柚隻是手指碰了碰,就讓這鬼魂恢複了理智,還恢複了生前教授的模樣。

嚴深明反複打量了一下她,沒看出來她是如大師一般修行多年的玄門大佬啊……?

“你的佛珠能不能借我一下?”

“你要做什麼?”他下意識地捂著了手腕上的佛珠串,神色十分警惕。

“你的佛珠開過光,是個法器,我想激發上麵的‘卍’字文,以此來超度這位老教授,送他往生。”

“你能做到嗎?”嚴深明懷疑地看著她。

“如果是厲害的大師,可以靠著念經就超度鬼魂,但我不行,借你的法器用一用,隻是激活打個印,對佛珠本身的效果並不會有影響,你不用擔心,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安虞柚正想著要用什麼理由和條件作為交換,就聽見他問。

“佛珠不會壞?”

“不會。”

“那筆仙的事情能解決嗎?”

“如果你指的是纏著錢二先生的那個‘筆仙邪祟’,那麼超度了之後算是解決了,但如果是這棟樓的問題,也就是‘邪祟’誕生問題,我還需要在這附近找一找,應該還有個更厲害的源頭。”

“什麼意思?”錢二迫不及待地問。

“就是那個被當做筆仙的邪祟,非常的特殊,它是執念、陰氣、鬼氣、某種力量等東西混合而成,性質很特殊,如果實在不能理解,你可以把它當成一個……大鍋飯大雜燴。”

聽到她的比喻,兩人同時抽了抽嘴角。

“真的不是潲水桶嗎?垃圾桶?”

“不完全是,那筆仙邪祟來路混雜,同時吸收了一點類似於功德的力量,不全是壞的。”安虞柚指了指教授。

“你們都看到了,老教授現在雖然神智不清晰,但他生前教書育人,是很好的人,所以在這棟樓這邊被困了很多年,都依然保持著最後一分可能性,憑他的功德,他是能夠投個好胎的,吸收了他的執念怨氣的邪祟,同時也得到了幾分功德的可能性。”

所以它才能算運,才能解答他們的問題。安虞柚隱下了後麵的話。

“邪祟的來由主要有兩個地方,一條線引向老教授,老教授若是被超度離開,那以後就少了這部分邪氣,另一條線我一會兒再去解決。”

“好。”嚴深明想了想,再看了看穿著簡樸的舊中山裝的老人,很快便遞上了佛珠,心裡還思索著這個鬼魂可能的身份。

“我……要……我……研究……”老教授嘴裡突出了幾個字眼,但十分痛苦地捂住了頭,他實在回憶不起來。

“教授,現在我們國家已經很厲害了,有非常多厲害的研究員,還有新的天文大樓和觀測設備,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安虞柚一邊說著,一邊手指碰了碰佛珠上最中心那顆印了卍字文的主子。

霎時,金光亮起,佛印出現在教室講台之前,正在教授身前。

“她不是要滅了教授鬼吧?!”錢二脫口而出。

卻不想,那看起來十分威嚴非常厲害,會發出刺目金光的佛印照耀在鬼魂身上時,鬼魂身上那些汙穢瞬間被“清洗”一般地打散,同時他身體上原本的功德金光也顯現出來,他的靈魂重新變得清澈,一道無法直視的威嚴大門在似遠似近的地方出現。

“那、那是……”嚴深明驚呆了。

鬼門。

不是所有鬼魂都能幸運地過鬼門入地府的,也不是所有活人都能親眼目睹那巍峨又渺遠的地府之門的。

嚴深明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雙目刺痛,錢二那是直接閉著眼睛沒睜開,方才金光就照得他睜不開眼了,現在鬼門出來他也根本瞧不見,不過錢二還算有些分寸,知道看的太多對他沒什麼好處,這會兒他可不想作死。

陰風吹拂,教室內窗簾嘩嘩作響。

老教授恢複了清明,看了看身前的人,又看了看身後的門,這門對他來說很近,對他們活人來說很遠。

“我想再看一眼新大樓。”他輕聲道,“想看看我們的研究到了什麼程度……”

嚴深明腦內想起背景之中,確實有幾位天文係的老教授勤奮工作,放心不下各種研究,最終卒倒在這棟教學樓內——

舊大樓有教授,有實驗室,還有觀測中心等各種場所,以及目前都已經被搬走了的各種設備。

“麻煩您再等一等?隻是一眼的功夫。”

安虞柚看向門的一側,那兒早有借陰氣遮掩身形的陰差等候,因為老教授此前表現乖巧,再加上安虞柚這裡點亮的佛印佛光未滅,陰差不便於靠近也就沒有過來。

陰差沒有立刻點頭,但也沒有搖頭拒絕,隻是遮掩了身形,保持了距離,安虞柚想了想,在講台前翻找了一番,還真的讓她找到了留在抽屜裡的紙張和鉛筆。

因為在抽屜中,也沒有積多少灰,她試了試,鉛筆還能用。

她在紙上很快地寫了什麼,隨即手一甩,那張紙憑空自燃,很快便化為了灰燼。

“你寫了什麼?你——”嚴深明驚呆了,他既不敢看鬼門,也不敢看陰差,還不敢直視佛印,隻好一直低著頭,結果安虞柚動作太快了。

“大人,炷香兩根香燭,我回去就燒給您,這是借條。”安虞柚對那頭的陰差道。

陰差手上確實多了那張白紙,祂低頭看了一眼,終是點了點頭。

雖然看不到祂的模樣,隻能辨彆出對方身形高大、十分威嚴,但她大概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意思,能同意就好。

還有半張紙,想了想,安虞柚在上麵寫上了天文係新大樓所在,還向嚴深明確認了一下。

“新大樓是叫摘星樓是不是?”

“對,”嚴深明點點頭,已經意會了她的意思,“你可以再加上描述‘燕華大學 天文與空間科學學院天文係新大樓’,這樣就肯定不會錯了。”

“好主意。”安虞柚讚成這點,豎著在右側寫完一長串描述。

不需要錢二遞來的打火機,安虞柚折疊了一下紙張,接著,同樣是一甩手,就好像有一團看不見的火苗,在瞬間便點燃了寫了鉛筆字的白紙。

錢二眼睛都瞪大了,嚴深明也是抿唇遮掩震驚,他們近距離目睹這種奇觀,像是鬼門這種存在是直接碾碎了他們的觀,這會兒反而不如不需要什麼化學藥品甩甩手就能自燃的紙張來得讓人震驚。

老教授一直在邊上安靜地看著他們個學生,嚴深明的胸口還彆著校徽,這讓他的神色看起來愈發和藹與平靜。

得到了地點指引,他立馬飄了出去。

“我們……?”

“我們也出去吧。”安虞柚率先踏出腳步,沒給兩人問問題的機會。

嚴深明和錢二本能地畏懼陰差和鬼門,自然不敢多言,看都不敢往那看,立馬頭也不回地跟在他們的後麵。

兩座新舊大樓的距離並沒有那麼遠,跑了五分鐘的時間,他們就已經看到了立在樓下似乎已經逛過一圈新樓的教授鬼魂。

“您、您安心去吧。”嚴深明僵硬地說著。

老教授衝他們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擺擺手,就像是和他們說再見,隨後便一個轉身。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原本“似乎”是在那間教室裡的鬼門,竟然不知道什麼到了月下。

對他們來說,它太遙遠,如同月亮一般,但又如此威嚴,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便有種可怕的威嚴壓在身上——

比之前筆仙遊戲時候鬼怪邪祟帶來的壓力還要巨大的多,不是作用在□□,而是震蕩在靈魂,宛若時刻敲打他們的言行。

“我再也不敢了……”錢二低著頭,哭喪著臉,聲音哀嚎。

“簌簌——”古怪的風聲讓人不安。

嚴深明和錢二同時一僵,兩人沒敢再開口。

安虞柚倒是不必像他們那樣緊張恭敬,還和老教授揮了揮手,看著陰差“飄”了過來,沒用聚魂鎖之類的東西,就走在老教授的旁邊。

餘光中,她往草叢裡簌簌作響的地方看了一眼,隱約見似乎看到了一雙發光的眼睛。

隨後,眼睛便消失了。

安虞柚的注意力重新放在鬼門之上。

門隻漏了一條縫隙,陰差與鬼魂便一並消失在了翻滾的黑暗陰氣中,鬼門也在瞬間關上,不見了影蹤。

消散之前,安虞柚似乎看到一直籠罩在那陰差身上用來遮蔽祂身形的陰氣散開一瞬,那陰差身量果然十分高大,還戴了頂高高的白帽子,上麵似乎寫了幾個古字。

匆忙之間,她隻瞥見了一眼,隨後那帽子和那陰差便一道消失不見,但她認出了前頭兩個字,那是:一見……

“一見……一見生財?”

安虞柚頓時露出恍然之色,麵有幾分震驚。

她怎麼一不小心就把這位大佬請來接引鬼魂了,好像那位老教授身上的功德金光也沒到需要這位神祇接引的地步?

安虞柚:燒、翻倍燒吧,我又欠大神人情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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