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辭見溫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乾咳兩聲道,“先不必整理毯子,我有些冷。”
溫凝關切問道,“殿下不舒服嗎?是昨夜著涼了?”
“嗯。”蕭雲辭神情頗有幾分慵懶,風吹起車簾,陽光半明半暗的灑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將他的一張麵容塑刻成近乎完美的雕刻品。
溫凝心中微微一動,立刻挪開了眼神。
不過多時,馬車車隊在靠近宜州的驛站停靠。
此處輕易便能看出也是受了水患的影響,附近的土路上全都是泥濘,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氣,就像是河水中的汙泥蔓延到了此處,濕噠噠的黏糊糊的,令人渾身都不舒服。
驛站旁的幾棵樹也像是被水衝擊過之後的模樣,歪七扭八,斷了好幾根大樹杈,橫在路旁。
眾人看到驛站旁有一口井,立刻前去洗漱,隊伍裡的大多是男子,大家也都不講究,尋著水井便想要直接舀水衝洗,可第一個光著膀子的男子舀起井水便是驚愕喊了起來,“這井水怎麼如此渾濁?”
此處驛站的驛卒趕緊迎了上來,惶恐的解釋道,“大人,實在是沒辦法啊,這大雨連日的下,山洪加上洪水,連井水都汙染了,我如今在用水之前都要用器皿盛水靜至再用,用來喝的水必須要燒了才行,諸位大人、老爺,大家千萬彆飲生水。”
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擔憂,張應河走向那驛卒,客氣問道,“太子與太子妃殿下還未梳洗,驛站可存有淨水?”
驛卒趕忙點頭,“有的有的,不過已經不多了,兩人用尚可,這麼多人肯定是不夠。”
“好,多謝。”張應河抱拳道。
驛卒接待京城來的官員也不少,知道能隨太子殿下出行的恐怕都有些地位,此人卻彬彬有禮如此客氣,倒是有些受寵若驚,“大人不必客氣!”
這番話都被下了馬車的溫凝和蕭雲辭聽得清清楚楚,溫凝便看著其他官員隨意用帕子擦了把臉,有的甚至用的汙濁的水,她頓時蹙眉,有些心疼。
這汙水若是入口,定會生病。
不過多時,那驛卒端上了一盆淨水,朝著蕭雲辭與溫凝恭恭敬敬行禮,有些惶恐道,“這水著實不多了,太子殿下……”
“足夠。”蕭雲辭緩緩頷首,“多謝。”
驛卒見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如此客氣有禮,頓時激動地麵上泛紅,在一旁守著準備伺候。
“愛妃先來。”蕭雲辭看向溫凝,“我不必用多少,你儘管用。”
溫凝頷首,然後說了聲,“殿下稍等。”
說完拎著裙角踩著泥濘一淺一深的來到馬車前,上去拿了兩樣東西下來,眾人一看,竟是一個小巧的青花瓷杯和兩張絲綿的帕子。
溫凝先略用水衝洗那瓷杯底,然後舀了一杯水,避開人群漱了口,再用其中一塊絲綿帕子沾水擦了麵,剛好將那一小碗水用完。
蕭雲辭見她如此,眼眸中露出幾分柔和之色。
水不
多,她用絲綿帕子擦得用力,臉上還有些泛紅,臉頰也尚且有些濕潤,她拿著瓷杯回來,將另一塊絲綿帕子遞給蕭雲辭,“殿下……”
她忽然怔住,想到自己是太子妃,此次又未帶隨侍,便又收回了手,重新舀了一碗水,輕聲道,“臣妾伺候殿下梳洗。”
“出門在外不必拘禮,孤自己來。”蕭雲辭淡淡笑了笑,接過她手中的帕子和水,與她一般稍稍擦了擦。
溫凝見此,看了一眼蕭雲辭,仿佛在請示什麼。
蕭雲辭讀懂了她的眼神,朝她緩緩點了點頭。
溫凝立刻笑著轉向張應河,朝著車隊的其他官員道,“大家都用這淨水吧,一人一杯水,足夠的。”
眾人皆是麵麵相覷,未想到太子妃居然會將這麼寶貴的東西給大家一起用,皆有幾分驚愕。
他們不是沒有跟著皇親國戚出行過,莫說是太子殿下,就連普通皇族,都是一幅上位者的尊貴模樣,他們用的東西,即便倒了扔了,也不會賞賜給旁人。
張應河看著溫凝,眼眸中露出驕傲與欣賞,他見旁人都不動,便主動上前一步,接過溫凝手中的瓷杯,大聲道,“多謝太子妃殿下!”
一旁的蕭雲辭聽到他這突兀的聲音,淺淺掃了他一眼。
張應河卻假裝沒看見。
溫凝有些感激張叔配合,聽了這話又有幾分尷尬,哪有隻謝太子妃不謝太子的!張叔這是故意的。
他對蕭雲辭還有這麼大的意見麼?
她趕忙道,“不必謝我,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張應河手上動作一僵,看著溫凝的神色頓時有些複雜,一瞬間溫凝仿佛看到了一股股怨氣從張應河的腦袋上冒了出來,他的每一個眼神仿佛都在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未出嫁幾日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好好的白菜就這樣被旁人拱了……”
她趕緊躲開張叔的目光,躲到一邊去了。
眾人卻都是滿懷感激,他們方才有人用過那汙濁的水洗臉,差點沒吐出來,如今這淨水雖然也有股淡淡的味兒,卻比那汙水好太多。
眾人梳洗之後,吃了些乾糧墊墊肚子便即刻啟程,宜州不遠了,他們拚命趕路,就是為了早些抵達,早些為那些災民解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