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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唐岫收拾好莫奈專用的美容包,又陪她玩了會兒玩具,就到了遊戲上鐘時間。
冬天到來後,唐岫做了足夠的保暖裝備,帶上大量肉湯和燃料,帶著程煊熠到岩漿池邊過冬。兩個溫蒂頭上帶著牛角帽,跟流浪漢似的,天黑就圍著搭起來的營火驅寒,天亮了就到隔壁礦區挖冰塊,為來年夏天做準備。
就這樣從冬天熬到春天,經曆了數次被熊拍死,被高腳鳥啄死,被蜘蛛女王啃死,被雷劈死而不停回檔的慘案後,天色漸漸黑下去,他們倆又在家裡遭遇了三天三夜的青蛙雨,生生被滿地亂爬的青蛙舔死。
回檔到五天之前,唐岫在網上找到攻略,總結出經驗教訓:“青蛙雨要靠捕獸網才能活,你這幾天到隔壁去撿草和樹枝,隻撿這兩個就行了,我回檔後先去做避雷針……”
程煊熠趁界麵還在回檔,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他們語音聊了太久,耳機都沒電了,耳朵也隱隱作疼。寢室暫時沒人,他索性開了語音公放。
誰知道就在唐岫認真反思、精密部署的空檔,他那兩個室友幫他從食堂帶飯回來了,聽到手機那頭好聽的女聲,忍不住問:“還在打遊戲啊?跟你說的那個學姐?”
“噓——”程煊熠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飛快坐回位置,把揚聲器關掉,重新帶上耳機。
他室友看他驚弓之鳥那樣,把飯往他麵前一擱,俯身去看他的電腦屏幕:“還真是啊我草,打什麼遊戲打一整天?我看你跟她有戲,不會是我們寢最快……”
程煊熠趕緊捂住耳機,用自己的話蓋過他的聲音:“那啥,剛才是我室友回來了,有點吵。”
“哦哦,”唐岫暫停服務器,剛才忙著研究春季攻略,隻聽見手機那頭的嘈雜,沒聽清說了什麼,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問,“你要去吃晚飯了嗎?”
“你呢?”程煊熠反問。
“應該也快了……”唐岫仰麵靠在椅子上,抻長手臂伸了個懶腰,今天打了七八個小時的遊戲,這麼一動,渾身骨頭都“哢啦哢啦”響,脖子僵得厲害。
她沒帶耳機,手機擱在床頭充電,離她有一段距離,加上他那邊挺吵,所以伸懶腰的時候沒怎麼掩飾,還以為對麵聽不見。
但程煊熠戴著降噪耳機,清晰地聽見她拖長的氣音,因為壓在鼻間,聽起來很嬌氣,隨後是舒適的歎氣。
他一時怔住,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更快一步,用力抿了一下嘴唇,做賊似的扭頭看了眼身後那幾個人,耳朵轉眼就紅透了。
唐岫仰了仰脖子,覺得酸痛緩解了一些後,示意他:“要不我們今天就打到這兒吧,我明天早上要回家,估計下午才能玩了。”
程煊熠回過神,匆匆咳嗽了聲:“沒事,那我一會兒出門打會兒球,剛好明天早上要去健身房。”
唐岫聽到他的安排,才想起他之前提起過的國慶計劃,說是要準備接下來的比賽,顯然不像她這麼悠閒。意識到今天拉著他這樣高強度的打遊戲太不合適,唐岫趕忙告訴他:“我是不是打太久了?你要是有要緊的事就告訴我,不用陪我一直玩。”
“沒有,我沒什麼要緊的事,跟你打遊戲很有意思。”程煊熠笑了一下。
“好吧,”唐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把鼠標移到退出鍵上,提醒他,“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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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打了一天遊戲,導致唐岫夢裡都在拔草鋤地。一早吃完飯,在宋修筠車上抱著剪成漂亮妹妹頭的莫奈打了個瞌睡,再睜眼時人就已經到家了。
離吃午飯還有一點時間,宋修筠把她送到家就去他父親的古玩店裡了,莫奈也被姥姥抱出門溜達,唐岫跟姥爺在院裡坐了一會兒,吃了些荸薺,便覺得手癢,站起身來。
“乾嘛去啊,丫頭長大了,才跟老頭子坐這麼一會兒就待不下去了?”唐昶允悠悠問她。
“我打會兒遊戲,您吃飯的時候再喊我,行嗎?”唐岫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見他點頭,飛似的回房去了。
隻是這回沒發消息給程煊熠,想著他有事要忙也好。點開她之前跟沈穎則玩了半天的世界,用上午的時間一個人默默度過了寒冬。
最後得出結論,《饑荒》一個人玩未免太孤獨了,她頂著牛角帽吃著不新鮮的菜肴蹲在岩漿旁邊躲冬季boss的時候,恍惚間給她一種自己的現實生活也過得很悲慘的錯覺。她寧願以後都不再上號,也不想在隻有她一個人的大陸上穿梭來穿梭去,這簡直是一種酷刑。
中途媽媽到房間把爸爸單位發的蛋糕卡拿來送她,唐岫轉頭看到她熟悉的臉,意識到自己不是遊戲裡那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時,差點都快流眼淚了,關掉遊戲吸吸鼻子,說了聲“謝謝媽媽”。
唐鬆綺被她這語氣聽得詫異,過去摸摸她的額頭問了句“怎麼了”,最後收到她荒唐的理由,隻得又好笑又好氣地彈一下她的腦袋,罵了句“臭丫頭”。
到了中午,宋修筠沒來他們家吃飯,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唐岫碗裡的蔥油雞吃到一半時,收到了程煊熠的消息:
【我們下午幾點開始?】
唐岫放下筷子,捧著手機陷入沉思。
心下經過三輪交戰後,她回複:
【一點吧,我吃完飯就來】
就隻放縱這最後一次,等把夏天過完,她就金盆洗手,好好學習,不再碰這個遊戲。
……
宋修筠拜訪過師父到唐岫家來的時候,院子裡靜悄悄的。今年的秋老虎有些厲害,下午三點的太陽依舊火熱,讓人覺得還在盛夏。唐岫大概是躲回空調房裡去了,也隻有唐昶允皮糙肉厚,還打著扇子在樹下瞌睡。
宋修筠不算太怕熱,熟門熟路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也到樹蔭下乘涼。
或許是唐家的院子有什麼魔法,閒適被醞釀得太濃厚,靠著靠著,他也不知不覺闔上了眼。直到腿上被什麼東西一拍,睜開眼睛,發現是唐昶允。
“什麼時候來的?”唐昶允也剛醒,俯身把茶杯端起來,“咕嘟咕嘟”灌了兩口冷茶。
“一個小時前。”宋修筠看了眼手表,回答。
“謔,都四點了,收拾收拾我得做晚飯了,”唐昶允從躺椅上站起身,正扶著腰準備活動筋骨,便想起來一茬,“壞了,下午燉的燕窩忘了給唐岫喝,怕是水都燉乾了。”
說著便火急火燎地拖著人字拖去廚房,片刻後透過窗戶喊他:“幸虧我搶救過來了,來來來,你也來喝點。”
宋修筠起身過去,問:“唐岫呢?”
他一提這個,唐昶允可有話說了,告狀道:“彆提了,這臭丫頭,怎麼這趟回家染上網癮了?遊戲從早上打到晚上,天也不愛跟我聊了。你做師叔的,趕緊過去幫我好好教訓教訓她!”
宋修筠聽到最後隻是笑,搖頭回答:“那是您孫女,嬌生慣養的,我可不敢教訓。”
一邊伸手接過他盛出來的銀耳燕窩,轉身放到餐廳的圓桌上:“我去喊她出來吃點心。”
“去去去,看你喊不喊得動我家那尊大佛。”唐昶允取出櫥櫃裡的桂花蜜,順口道。
宋修筠在知春花苑沒進過唐岫的房間,在她家也是這樣,今天甚至是頭一回踏入東廂房,往走廊右手找到唐岫的房間,抬手敲了敲半掩著的梨花木門。
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裡麵就傳出唐岫緊張的嗓音:
“獵犬在狂吠,獵犬在狂吠了!夏天來的是火狗,快走快走,彆讓他把家燒了!”
聽到這兒還沒什麼,宋修筠知道她的遊戲大概在重要關頭,便打算在門外等一會兒。
誰知道裡麵隨後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好好好,我走我走,要不要把水氣球帶上?”
雖然他從沒聽過課上跟她一起坐的那個男生說話,但男人的第六感告訴他,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宋修筠一時也說不出這是什麼滋味,總之是不大高興的,垂眼擰了一下眉。
裡頭的小姑娘還在精神奕奕的指揮:“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快跑!我把必備的東西都放切斯特裡了,我們打完直接跳蟲洞去沙漠綠洲!”
對麵的男生倒是也配合,跟她一唱一和的,頗有默契:“好好好,我跟在你後麵,已經把我的阿比蓋爾激怒了。”
隨後是唐岫鼠標鍵盤一通狂按的動靜,伴隨著她被怪物追得滿圖亂跑的哀嚎:“救命!我不小心被啃死了!你幫我把火滅一下……不行不行,啊!我的背包!我的阿比蓋爾花!彆燒了彆燒了!……回檔!回檔!”
撕心裂肺的“回檔”才說完,對麵傳來程煊熠心灰意冷的“啊,我也死了”。唐岫在電腦上又一通按,係統總算暫停,準備重新載入他們被獵狗燒死的這天早上。
唐岫這才放鬆緊繃的神經,靠在椅子上,心累地歎了一口氣。
“背包會被燒掉,我們得把包放家裡,把花帶身上。”程煊熠分析道。
唐岫回答:“主要是我們不能死,死了掉出來就會被燒……誒,要不我們先把阿比蓋爾激怒,把花和包都放家裡?”
“對哦,這樣我們死了也沒事,可以試試!”程煊熠附和。
宋修筠聽到這兒,眉心一下一下跳著,第二次敲了敲她的門。看她被驚動,“刷”地轉過頭來,便遞出款語溫言:“累了嗎,要不要先出來喝點湯?”
“哦,好。”唐岫點頭答應,對手機那頭的人道,“稍等一下啊,我家裡人喊我去喝湯,我們回了檔先暫停,我馬上回來!”
宋修筠看她還能聽進自己說的話,臉上的神色稍霽,然而聽見那句“馬上回來”,又凝固了幾分,轉身出去。
抬腿邁進餐廳,他對唐昶允的第一句話就是:“她網癮確實太大了,你做姥爺的,怎麼不好好說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