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的轟鳴結束後,許宏達便笑道:“那就開始殺年豬吧,負責的幾位,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有老師傅,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殺豬是個技術活,可不是給一把刀,就會殺的,殺得不好,也要影響肉的品質,且,還要被人笑話的。
壩子村有一位老屠夫,也是許氏一族的,名字叫做許大錘,按照輩分來說,許秀芳要叫他爺爺,他殺了一輩子的豬,後來跟著吃大鍋飯,才結束了這門手藝。
也就逢年過節時,才有人請他去殺豬。
許大錘早就已經磨好了殺豬刀,這邊等青壯們將大肥豬給栓好,捆得結結實實,又有七八個青壯出來用力按住大肥豬後,許大錘就提著自己的殺豬刀開工了。
村裡的孩子們,從小到大,每年都見一回這種場麵,非但不覺得殘忍,反而期待著等下吃肉。
許秀芳與許誌軍的身邊,就圍攏了好些個小孩,許栓子、許小寶等人,都擠在他們姐弟麵前,一個個的伸長脖子看。
“嗷——”
緊跟著,就聽見了一道驚天的嚎叫聲。
然後,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
許大錘的殺豬刀,還是又快又鋒利,一出手,便乾脆利落,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大肥豬的痛苦。
接下來,給豬退毛,也是一個考驗功夫的活計,不過,這個活許大錘這位殺豬的老師傅並不需要親自動手,隻需要在旁邊指點一下,就可以了,退毛之前,還要伸一根長長的吹氣筒進豬裡麵,把整頭豬吹得氣鼓鼓後,才開始退毛。
這很考驗肺活量,大多交給了青壯年來做。
吹了氣,一瓢瓢滾燙的開水,澆到豬皮上麵,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便是這麼個由來。
大夥兒湊在旁邊,看著幾位負責刮毛的青壯年,誰都不怕累,特彆賣力的,一遍一遍用力的刮毛,那頭渾身臟兮兮的大肥豬,也迅速變成了白白胖胖的大肥豬,特彆的喜人,大夥兒看得都樂嗬了。
一位嬸子笑道:“那屁股睜大,肥肉肯定多。”
另外一位大娘立馬跟著笑,說:“我瞧著就覺得肥肉多,待會兒要是能分到一塊帶肥膘的屁股肉,那才好呢。”
“等下就曉得肥肉多不多了。”
……
這邊在賣力的刮毛,等著老師傅許大錘來開膛破肚,另外一邊,許宏達又領著一群青壯年去養豬場那邊抓第二頭豬了,這第二頭豬就沒有前麵那隻肥碩,毛重才隻有302斤。
不過,也叫大夥兒十分高興了。
這豬,想要養到三、四百來斤,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整個生產隊,每年必須要交給國家15頭滿100斤重的活豬,加上種豬、以及每年的年豬,節假日殺豬給生產隊隊員們的福利……整個壩子村生產隊,平均下來,一年一共要養至少30頭豬,這對於壩子村來說,是比較艱巨的任務。
生產隊負責養豬的幾位村民,對這件事也是非常用心的,從來不會偷工減料。每日裡都要精心飼養,還時常發動自家幾個學習之餘閒下來的毛孩子去打豬草……
總算的,才將任務給完成。
誰交給公家的,夠100斤就行了。這留給自己人吃的豬,自然是要又肥又大。
今年的6頭年豬,都是養豬的幾位村民精挑細選出來,分開來喂養,且是各種好料的喂養,才達到了毛重至少250斤以上的標準。
第二頭豬,被送到了大隊辦事處前麵的空地上,由老師傅許大錘來殺,也是又快又準。
接著,是第三頭,第三頭的毛重,也達到了300斤。
然後是第四頭,第五頭,第六頭,前麵的3頭,都達到了300斤,後麵的3頭就要差一點,隻有200多斤。
不過,大夥兒都非常滿意了。
這麼多的肉,挨家挨戶的分下去,每家都能得到比舊年要多的豬肉。
殺年豬,除了將豬肉分割好,按照戶頭分下去外,還有一個重頭的事情,那就是吃殺豬飯。
做殺豬飯,做飯手藝差的人,是挨不著邊的,像許秀芳這種做飯手藝中等水平的人,那也是要靠邊站的,必須要是大夥兒都公認的老師傅,才能掌勺。
這老師傅,便是許二爺的大兒子許弛,許弛的大兒子,也就是許秀芳要叫做許六哥的人,在一旁幫著打下手,另外,還有十幾個人一起打下手的,切菜、燒火,燜飯……
反正,這邊第一頭大肥豬宰殺了後,殺豬飯就開始安排上了,壩子村這邊的殺豬飯,主要的角色就是豬血,豬頭,以及豬肚、豬腸、豬肝豬心等各種下水。
至於其他的好肉,自然不在殺豬菜的範圍內,全部要拿來分給村子裡的人。
豬血、豬肝與豬心加點酸菜、白蘿卜、大白菜一起燉一個大雜燴。
其他的豬下水,各種煎炒溜……
豬頭的話,因為有六個,也是用大鐵鍋,加上各種的鹵料,慢慢的熬煮,最後燉得十分軟爛,入口就化的程度。
許弛這位每年掌勺殺豬菜的絕活就是,這樣燉出來的豬頭,儘管肉已經十分軟爛,但還保留著完整的形態,最後每個豬頭一分為二,擺了整整十二張桌子。
許秀芳很想湊過去,跟著這位大師傅學點手藝,可惜她被自家親爹抓了壯丁,沒能湊過去。
殺豬的,做飯的,搞衛生的、看熱鬨的……各自都在熱火朝天的忙活之時,許強與許宏達、何福貴等人,就在大隊辦事處的門口邊,支起來一張長長的桌子,擺上了一本賬本。
這是要分豬肉了。
許秀芳要幫著一起核算數目,爭取分給每一戶的豬肉,數目都不能出現差錯。
等許強再核算了一下,確定無誤後,許宏達就拿著個大喇叭,道:“現在,開始分豬肉了,按照你們各自的組彆排隊,排到的人,就到許強這邊簽字領條子,領了條子的人,就直接去旁邊的肉攤子領取自己份額內的肉。”
許宏達一開口,圍觀看熱鬨的人,立馬就一窩蜂的,跑到了許強的麵前。
片刻的混亂後,在許宏達、何福貴等人的安排下,隊伍很快就有序起來了。
許強與許秀芳父女倆,就仔細核對相應人員,以及對方名下該分得的豬肉的數量。
壩子村的民風是很淳樸的,但也保不齊有些偷奸耍滑的人,會出現冒領、多領的情況,因此,許秀芳在核對數量時,也要認真的看看簽字的人,是不是當事人。
好不容易的,終於分完了肉。
而這邊,殺豬飯也進入了尾聲,那濃鬱的肉香味,已經經由辦事處的空地,隨著空氣飄蕩在了四周,溢散到了更遠的地方,好些個不怎麼愛熱鬨的村民,都循著香味兒跑了過來。
許秀芳、許誌軍也沒有忍住,要湊過去看殺豬飯做好了沒有。
許強攔著許秀芳,笑道:“秀芳,你將咱們家的豬肉,給送回去再過來。另外,把你娘吃飯的飯缸子拿過來,等會兒我好給你娘送飯。”
此時,整個村子的人,幾乎都已經聚集在了曬穀場這邊。殺豬飯也是要在曬穀場上麵吃的,因為這邊的地方空曠,地麵都鋪平了,收拾衛生也非常的容易,全村人坐下來,也不會顯得擁擠。
許秀芳接過許強遞過來的竹籃,瞟了一眼,發現自家今年分的肉,有肥有瘦,還是很不錯的。
許強道:“快去吧,等會兒要開飯了。”
許秀芳:“嗯。”
走在路上時,許秀芳遇到了才剛剛回村的許秀英,她的臉上當即露出驚喜的笑容:“英子姐,你啥時候回來的?”
許秀英笑道:“才回來。”
說著。
許秀英湊夠去,瞟了一眼許秀芳的竹籃,便笑了:“喲,今年咱們村裡分的肉也挺多的呀。”
許秀芳笑道:“英子姐,你們家的份額比我這裡還多呢,你趕緊的過去領吧。”
許秀英一點也不著急,說:“那個我娘他們回去的,我就不用去領了,等下我就帶張嘴,直接過去吃飯就行。”
許秀芳聞言,哈哈一笑,就問:“英子姐,你是專門回來吃殺豬飯的嗎?”
“當然了。”許秀英嘿嘿一笑,道:“前兒強叔特意去了紡織廠那邊通知了我一聲,讓我調時間回來呢。”
“你趕得可正巧了,估摸著再有十幾二十幾分鐘,就能開飯了呢。”許秀芳提著菜籃子,不由加快了腳步:“英子姐,我先回去,等會兒我們坐一個桌子。”
許秀英:“好,你快去。”
許秀芳急匆匆的,將家裡的肉給放進屋裡,怕被貓狗啥的偷吃了,還特意吊在了房梁上。以許秀芳的身高,也必須要踩在一張椅子上,才能夠到為準。
何翠霞聽到動靜,問:“回來了?”
許秀芳拿了飯缸子,趕緊回答:“娘 ,回來了呢,咱們馬上就要開飯了,等下打好了飯菜,就給你送回來。”
何翠霞擺手:“不用著急我的,你們吃飽了再說。”
許秀芳道:“爹說回來陪你吃。”
何翠霞一聽,心裡既感動,又有點心酸,便笑道:“你跟你爹說,不用回來陪我,我等下自己吃就行了。”
全村人坐在一起,親親熱熱的吃飯,自然也是聯絡感情的最好時機,尤其是許強這樣的大隊會計,更要與村民們搞好關係,才能展開工作,何翠霞可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丈夫不合群。
許秀芳笑道:“娘,我可做不了爹的主,我隻能幫你傳達一下你的意思。”
何翠霞輕笑了一下,道:“你快去吧。”
許秀芳拿著飯缸子,立馬就跑出了門,剛抵達曬穀場,就看到許秀香、許秀英朝自己努力揮手。
“秀芳,這裡。”
“秀芳,快來。”
“這裡給你留了位置了,快點來。”兩人笑著開口的時候,許秀芳朝著她們走了過去。
壩子村這邊的集體宴席,沒有那種女人不上桌子的習俗,相反,會給女人小孩專門安排幾張桌子。
許秀英將旁邊的椅子拉開,笑著道:“就等你來了呢。”
“我來的還算及時吧。”許秀芳笑了笑,依言坐下。
熱鬨的殺豬宴,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