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輸了 你隻是不忍心贏(2 / 2)

“我的詢問已經結束。對方律師,輪到您發言了。”

蘭青青最後也沒有發言,因為秦悅的情緒崩潰了,在證人席上嚎啕大哭,無法繼續作證。

被訴席上的梁海生輕蔑地一笑,仿佛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他瞧不起武豔紅,自然也瞧不起秦悅。

在他心裡,這兩個女人都是被他牢牢地捏在手心裡的老鼠,翻不起什麼浪花。

隻需他寥寥幾語,就能擊垮秦悅的內心。

蘭青青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和秦悅同時崩潰的,還有武豔紅。

她和秦悅一樣,從外地來到海市打工,居無定所,舉目無親,沒有學曆,沒有技能,除了當酒吧招待之外,找不到其他更掙錢的工作。

被這樣不體麵地趕出來,沒有任何酒吧會再要她。

為了這場官司,她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花光所有積蓄,請了傳聞中勝率最高的事務所的律師。

贏了,拿著賠償換個城市繼續生活。

輸了,那就徹徹底底地輸了。騷擾她的惡人沒有得到懲罰,她反而要賠上自己的一生。

但在這場官司裡,她掌握的有力證據幾乎為零,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秦悅。

隻要秦悅出庭作證,證明老板有性騷擾的前科,她的案子就有指望了。

當她看到秦悅在證人席上泣不成聲,急得當庭罵了起來,罵她沒出息,罵完了她,又轉過頭去罵梁海生。

自訴人擾亂法庭秩序,當天的庭審當然沒有贏。

或者說,輸得很徹底。

離開審判庭後,武豔紅拉著蘭青青的手,不住地說,她決不接受這種判決結果。如果一審法院不判她贏,那她就上訴,繼續告,告到贏為止。

總之,她要讓那個混蛋付出代價,要讓他知道,姑奶奶不是好惹的,不是每個女人都是軟柿子,叫他隨便拿捏。下次欺負女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的起!

作為代理律師,蘭青青一麵應承,一麵指導她如何辦理上訴手續。

她一邊和武豔紅說話,一邊四下張望,想找到秦悅的身影。

她最終也沒有找到,秦悅消失在了人群中。

庭審結束之後,蘭青青回律所整理結案材料。

她知道自己輸了,但即使輸了,收尾工作也要做好。

她老板也知道她輸了,特意來到她的工位前,意味深長地說:“還是年輕啊。”

“知道這次為什麼會輸麼?”

蘭青青想了想:“因為我不該逼迫證人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梁海生對秦悅的傷害非常大,大到讓她選擇了逃避。

可是她卻不顧秦悅的逃避,硬生生地把她拽到了梁海生麵前,讓她接受了第二次傷害。

如果她沒有逼迫秦悅麵對她不想麵對的過去,沒有把所有籌碼都壓在她的身上,而是另找證據,或許就不會輸了。

“錯!”

老板大笑:“所以說,你還是年輕。你之所以會輸,恰恰是因為,你沒有逼那個證人去做她真正不想做的事情。”

蘭青青愣了。

老板興致勃勃地倚在她工位的隔斷上:“那個證人,今年年紀不大吧?”

蘭青青點頭:“她現在還是未成年。”

“現在還是未成年,那當年在夜店打工的時候,她具體多大呢?”

“不到十四歲。”

蘭青青說。

想到了什麼,蘭青青沉默了。

“你以為自己狠得下心,以為自己能為了贏下案子,利用證人心軟的弱點,去逼迫她作證。可終究,你沒忍心。”

老板點了點她的桌子。

那上麵貼著幾張匆匆寫下的便簽紙。便簽上字跡淩亂,寫著“十四歲??”“婦幼保健醫院/3000元”“就醫記錄”“保存臍帶”等等字樣。

這些便簽,在開庭之前就粘在了她的桌子上。

“早在一開始,你就知道該如何贏。但是你不忍心贏。”

“你知道秦悅離職的時候不滿十四歲,所以,隻要證明梁海生和當時的她發生了關係,性騷擾、甚至是□□,就能坐實了。”

“可是,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如何證明的確發生過這些事情呢?於是,你去查秦悅的資金往來記錄,發現她在離職後,收到了三筆來自梁海生的彙款。兩筆用來租房,一筆彙入海市婦幼保健醫院。”

“你又去醫院調查,發現秦悅在離職後去做過墮胎手術,旁邊陪著的,正是梁海生。”

“可是這也不算什麼有力的證據,梁海生完全可以說,他是個樂善好施的好人,看不得女孩受苦。於是你又接著查下去。你查到,秦悅是個心軟的人。不得不墮掉腹中的胎兒,讓她十分難過。所以,她請為她執行手術的醫生,幫她保留胎兒的臍帶,想要留在身邊,做個念想。”

“這下,就是真正的鐵證如山了。用臍帶和梁海生、秦悅的DNA做比對,神仙來了,也翻不了案。”

“可是你沒有逼秦悅拿出這些東西。因為你也是個心軟的人,你也不忍心。”

“但你不忍心,有的是人忍心。你不舍得觸碰秦悅的傷疤,對麵可舍得。現在可好,案子輸了,秦悅也受傷了。”

“如果你一開始狠得下心,逼秦悅拿出臍帶,現在你早就贏了。我們可以在辦公室裡給你辦一場慶功party,有蛋糕、香檳和彩帶拉炮。可是你不忍心,所以你輸了,隻能一個人在這裡趕結案報告,吃冷掉的外賣盒飯。”

“你是我帶過的新人裡麵最聰明、最有手段的一個,隻是有些心軟。如果你能狠得下心,再過幾年,或許連我也隻能跟在你身後點頭哈腰。”

老板直起身來,看了看表:“但如果你偏要心軟,那就誰都沒有辦法嘍。你自己且吃盒飯吧,我要去和客戶共進晚餐了。”

老板走後,蘭青青趕完結案報告,吃完冷掉的盒飯,看看窗外的天氣,已經開始下雨了。

她打開天氣預報,發現今夜會有大到暴雨。

但是雨下得再大,該完成的工作也還是得完成。

她老板說話雖然不中聽,但其實很有道理。

這件案子之所以會輸,歸根結底,怪她。

怪她沒有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委托人贏。

這是失職,是她應該彌補的過錯。

她冒著雨,打車來到秦悅的家。爬到老式筒子樓的七樓,再次敲響秦悅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