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血刃地打消了李瑾榮害人的故意, 蘭青青隻覺得神清氣爽。
相信從今往後,李瑾榮一想到自己曾經想要用情孽藥水報複李雪明,都會覺得非常羞愧——自己之前居然這麼笨, 沒有看透事物的本質。
讓李雪明愛情不幸福, 隻能讓自己產生精神上的勝利,除了情緒上的價值外, 什麼都得不到。
她還是窮丫頭, 李雪明還是大小姐。
你覺得大小姐和未婚夫天天吵架, 生活不幸, 大小姐還笑你窮困潦倒,連愛馬仕都買不起呢!
到頭來, 或許連精神上的勝利都得不到。
媽的, 想想就好氣。
自己居然險些踏入了無底深淵而不自知!
唯有拚搏奮鬥,才是真正的光明坦途。
三言兩語把李瑾榮激成未來卷王後, 蘭青青打車回了自己家。
她目前住在明熙路的一棟高層住宅裡,離事務所隻有步行五分鐘的距離,通勤成本很低。
當初買這套樓盤開盤的時候, 蘭雅茹女士正在國外開會, 隻有她和塗靡兩個人到場。
塗靡向來是不肯給蘭雅茹女士省一分錢的,看了看盤,覺得地段設施都不錯,就要買下位置最好的那棟樓的頂樓。
蘭青青好說歹說給攔下了。
這套樓盤鐵了心要走高端路線, 頂樓比次頂單價貴一倍, 多出一個露台和室內遊泳池。
蘭青青給塗靡分析利弊,說咱們家一共就三個人,蘭雅茹女士不著家,我沒有遊泳的習慣, 你又怕水——那時候她以為塗靡不會遊泳,所以怕水,現在想來,應該是怕沾水打濕毛皮——咱們要室內遊泳池乾什麼?
塗靡說,開泳池party呀。
蘭青青無奈,說咱們家那麼多彆墅莊園,你非要在室內開party乾什麼,又裝不下多少人。
勸了半天,塗靡總算打消了買頂樓的念頭,轉而買下了次頂樓。
風景視野幾乎沒有任何差彆,價格卻便宜了一半。
蘭青青住進來後,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明智。
如果當初放任塗靡買下頂層,自己現在就要天天打理遊泳池了。
要定期換水、消毒、清潔水池……想想頭都要大了。
她刷卡進了電梯,次頂樓的按鈕自動亮起。
電梯門即將關閉,一雙手忽然出現,扒開了門。
“等一下!”
一個穿著長風衣的男子擠進電梯:“我忘帶電梯卡了,可以帶我一程嗎?”
蘭青青抬眼一看,挑了挑眉。
這不就是之前在海市博物館裡,和石田教授搭話的那個墨鏡風衣男嗎?
哦,對了,還是個妖怪。
他居然和自己住一棟樓?
也是,看他的穿著,不像缺錢的人。
有錢人大多都會住在安全性、隱私性能夠得到保障的高檔樓盤。
海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高檔樓盤就那麼幾個。
工作日鬥得你死我活的商界對手,休息日在業主聯誼會上狹路相逢,這事兒屢見不鮮。
自己在電梯裡遇見個有過一麵之緣的有錢妖怪,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
這妖怪既然能進大樓單元門,說明他的確是業主。
蘭青青也就行了個方便,讓他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後,男人一言不發。
蘭青青有些好笑。
沒見過請人幫忙之後,連句謝謝都不說的。
她沒話找話:“我家次頂樓,你家在哪一層?”
她隻能讓電梯停在自己的樓層,要是這人住在中低層,到時候可要下幾十層樓梯。
按照社交禮儀,這個時候,這男人應該報上自己的樓層,然後他們再借著這個話頭聊下去,互相交換姓名,她再給這男人發張名片,就算是正式加入了彼此的社交圈。
之後,她就可以問問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問自己記不記得他。
他們在什麼地方見過麼?
沒想到,這男人卻不接話茬,輕飄飄地說:“不會告訴你的哦~”
蘭青青:?
她都快氣笑了。
你自己在博物館莫名其妙地和我搭話,剛剛又讓我幫你攔電梯,現在卻連自己住在哪一層都不肯告訴我?
我都告訴你我住在次頂樓了!
她剛要再說什麼,就見男人又輕快地說:“我們之前沒有見過哦。我長得很好看,認識我的人,都說我長了一張明星臉。如果你覺得我看起來眼熟,一定是把我認成某個明星了吧。”
這是什麼自戀到極點的發言!
蘭青青搖了搖頭,正要反駁他,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這個人,和自己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沒有正臉看過自己。
和人交流的時候,麵對麵是能讓雙方都覺得舒服的狀態。
刻意回避麵對麵的交流,要麼是為了表達極致的輕蔑,要麼是為了暗示危險。
這個人對自己很輕蔑麼?
蘭青青不覺得。
他在博物館裡,還主動和自己搭話呢。
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了——他們的交流並不安全,或許有人能夠聽見他們說話。
蘭青青裝作生氣的樣子:“裝什麼清高?你不願意搭理我,我還不願意搭理你呢!什麼人啊!”
一邊說,一邊卻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手臂。
她不確定,那個監視他們交流的存在,能不能看到畫麵。
如果對方隻能聽到聲音,那就再好不過,他們可以通過打手勢和唇語交流。
如果對方也能看到畫麵的話,隻要接到一點暗示,她就可以立刻轉換力道,把輕拍變成推搡。
搭話被拒絕,一言不合出手打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男人沒再說話,而是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蘭青青心中一喜。
這說明對麵那個人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麼。
她展開男人的手,在他手心裡寫:我見過你嗎?
男人搖了搖頭。
不知道他的意思是兩人並沒有見過,還是他不能說出兩人在哪見過。
既然他不能說,蘭青青又寫:怎麼幫你?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小妖怪目前處於一種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的狀態。
他被人控製,連說話都被人監聽。
電梯無聲地到達了次頂樓,男人反握住蘭青青的手,在她的手心裡寫:今晚彆睡太死。
蘭青青:?
我好心好意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電梯門開了,男人迅速放開了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走出電梯,走向了消防通道。
再高端的樓盤,再注重戶主隱私,都不可能封鎖消防通道。
戶主的電梯卡隻能通向自己的樓層,但通過消防通道,卻可以通往所有樓層。
蘭青青舉止自然地走出電梯,狀似無意地看向消防通道。
從門縫裡一閃而過的景象推測,那男人,應該是登上了向上的樓梯?
向上?
蘭青青有些驚訝。
比她樓層更高的,隻有那個房價貴了一倍,卻隻多了一個遊泳池的頂樓。
臥槽,看到活的冤大頭了。
她回到家中,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想著剛剛那個男人說的“今晚彆睡太死”,點開手機,準備播放一些提神醒腦的音樂。
放著音樂,應該就睡不死了吧?
她在音樂軟件裡尋找熱播歌曲,卻發現排行榜前列的,都是同一個歌手發布的歌曲。
“焦泉客?”
蘭青青喃喃自語。
最近這個明星很火啊……
她對這個明星的關注,僅限於“對方的粉絲好像很喜歡拉踩塗靡”這一點。
對於這個明星本身,她並無興趣。
隨手點開一首排行榜前列的激昂音樂,她閉上眼,沉浸在紛亂的思緒中,很快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是不是音樂太過激昂的原因,她沒睡多久,就又醒了。
不過,這次醒來的地方,卻不是在她自己的床上。
而是在一汪暖洋洋的水裡。
她覺得自己是一尾靈活的魚兒,在水中歡快地暢遊、嬉戲。
不過,這水卻不是汪洋或者溪流,而是人工遊泳池。
因為她在水下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砂石、魚群,而是淺藍色的遊泳池瓷磚。
“哥哥,哥哥。”
有人在岸上叫她,聲音隔著水,顯得遙遠而又失真。
但她卻感到十分的欣喜以及快樂。
因為,這是“他”最喜歡、最喜歡的妹妹……
她從水中一躍而出,“啪”地摔在泳池邊,長長的尾巴歡快地拍打著地麵。
……等等,長長的尾巴?
蘭青青後知後覺。
她怎麼會有尾巴?
……有尾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因為“他”可是……
妹妹坐在泳池邊的躺椅上,臉色寂寥,嘴唇蒼白,隱隱發紫。
蘭青青心裡一沉。
她知道,這是不健康的表現。
妹妹的病情又加重了……
“哥哥。”
妹妹開口說:“寧先生替我支付了所有的醫藥費。”
“真的嗎?”
她聽見自己說:“寧先生真是個好人!”
她的聲音雌雄莫辨,悅耳動聽,帶有一種奇特的韻律。
“但是他有個條件。”
妹妹說:“他要你為他唱歌。”
“我當然會為他唱歌。”
蘭青青歪了歪頭:“我會為所有朋友唱歌。”
“不是這樣的。”
妹妹搖頭:“他要你去為他唱歌賺錢……把你的歌聲,錄進錄音帶裡,賣給其他人。”
“啊……”
蘭青青的情緒有些低落:“我不喜歡這樣。”
但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但是,寧先生幫了我們,我們應該感謝他。即使我不喜歡這樣,我也會幫他唱歌賺錢的。”
妹妹的眼神變得很憂傷:“哥哥,要是你沒有遇見我就好了。”
“要是你沒有遇見我,我也沒有要求你當我的哥哥就好了。你不會被寧先生發現,也不會被他威逼著,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
“你的歌聲,永遠都會是自由的。對不起。”
蘭青青疑惑地拍了拍尾巴:“可是,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就要被那群混蛋海豚打死了。”
魚都死了,還何談什麼歌聲自不自由!
妹妹:……
妹妹忍不住了:“我其實一直想問,你為什麼會被一群海豚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你的尾巴能變成雙腿,為什麼不跑上岸來?”
蘭青青:“啊。”
她憂傷地說:“對哦,我為什麼沒有想到呢?”
她把頭埋進水下,咕嘟咕嘟地吐泡泡:“對不起,我是個笨蛋。”
妹妹:……
她怎麼會有個這麼笨蛋的哥哥!
這叫人怎麼放心得下啊!
蘭青青一邊憂傷地吐泡泡,一邊從餘光裡四下觀察。
她記得,自己是晚上睡著之後,才來到這個地方的。
但是,從周圍的光線來看,這裡的時間卻是在白天。
這裡和自己家存在時差?
可是,從裝修風格和一些小物件上的說明文字來看,這裡也不是國外……
等等,她是不是做夢了?
“自己正在做夢”這個想法剛一出現,蘭青青就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變得光怪陸離,好像是在經曆一場溺水。
她猛地坐起身來,枕邊的手機還在播放焦泉客的《今夜你是否夢見了我》。
蘭青青黑著臉,退出了音樂軟件。
我的確是夢見了你!
就像是之前的每一場夢境一樣,關於剛剛那個夢的記憶在迅速流失。
蘭青青在手機備忘錄裡飛快打字:遊泳池魚尾妹妹病了寧先生唱歌賺錢
夢境這種東西說來奇怪。
醒來之後,如果不把內容寫下來,不到一分鐘,就會忘得乾乾淨淨。
但如果把它記了下來,哪怕隻記了幾個關鍵字,也能通過這幾個關鍵字,回憶起整個夢境的所有細節。
比如現在,她就記得在剛剛那個夢裡,自己變成了一條人魚,有個體弱多病的妹妹。一個叫寧先生的人幫妹妹支付了醫藥費,代價是自己替他唱歌賺錢。
等等,她變成的好像不是人魚。
應該是更加本土化的鮫人。
而這個鮫人的身份,蘭青青也想明白了。
就是剛剛那個在電梯裡叫自己今晚彆睡太死的小妖怪。
這個夢,是鮫人托給自己的。
聯想到昨晚在蘭雅茹女士車上做的那個怪夢,蘭青青明白了。
那個時候,鮫人就已經在給自己托夢了。
所以他才會在博物館問她記不記得自己——剛剛在夢裡見過嘛。
不過,她剛從夢裡醒來,就把夢境的內容全都忘了,自然也不記得他。
蘭青青想著,這也不是自己的錯。
彆的神仙妖怪托夢,好歹都能把訴求說清楚——我是誰,我是怎麼認識你的,我需要你幫我做什麼,事成之後,我能給你什麼報答。
彆人哪怕是為了這些報答,也會努力記住夢裡的內容。
結果這個鮫人呢?
好不容易托個夢,隻讓自己夢見了一些他曾經經曆過的記憶片段。
蘭青青確定,無論是蘭雅茹女士車上的那段案發現場,還是剛剛遊泳池旁和妹妹的對話,都是鮫人親身經曆過的事情。
沒有自我介紹,不說要自己幫他做什麼事情,也不說能給自己什麼報答——自己能記得他托的夢才怪呢!
她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個鮫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了。
這不就是當下最火的明星焦泉客的聲音嘛!
什麼長得像明星,他根本自己就是明星!
大半夜的,蘭青青睡不著了。
她乾脆打開電腦,分析起目前所掌握的信息。
大名鼎鼎的影視歌三棲巨星焦泉客,是個鮫人。
鮫人,一種弱小而貧窮,但長得好看,唱歌好聽,眼淚還會化作珍珠的妖怪。
明明能變出兩條腿,卻還是會被海豚打得還不了手的笨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