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一鳴少見沒有討價還價,他甚至沒有多看兩眼是什麼譜子,接過單子就匆匆離開。
他早了回家,於女士和簡章都不在。暑假之後,簡章就被小叔嫌棄寫作進度,把人拉去了公司裡關小黑屋,簡紹有種他在公司加班加到沒天沒夜,順便拉簡章一起同生共死的意思。於女士沒了簡章這個麻煩精之後大為快樂,又開啟和小姐妹快樂跳舞的生活。
簡一鳴應付了一下快樂的順利,就坐在地上開始拆包裹。
扁扁的包裹,簡一鳴拆得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傷到了裡麵的東西。
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跟符盛藍聯係上了。
從他去維也納開始,簡一鳴隻有在他飛機落地時和他有過一次通話,其他時候的聯係寥寥無幾,他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好像還是在帕格尼尼大賽的直播上。比賽結束到現在快兩個月的時候,他再也沒有打通過符盛藍的電話。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符盛藍去歐洲不是出國,是回家。
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察覺到這個事實之後,簡一鳴的練琴進度突然有慢了下來。他像個朝著終點狂奔的孩子,跑到了半路忽然發現終點沒有了,茫然地還在跑道上,腳步卻放慢了下來。
包裹裡麵的東西很少,符盛藍甚至沒有給他寫上張聯係電話的紙,隻有兩張專輯CD。
一張封麵是符盛藍拉琴的樣子,光源從斜前方發過來,明暗將他的臉切割成了兩半,其他隱隱隻見輪廓,唯獨摁著琴弦的手和琴弓落在了光明的地方。再看曲目單,是符盛藍的參賽曲子。
這是帕格尼尼大賽福利,賽委會將為冠軍選手灌錄專輯。
第二張就很簡陋了,透明的CD盒子,隻有一張便利貼在裡麵的光碟上,寫著:“致一鳴”,一看就知道是符盛藍的字,一筆一劃像個小學生似的,來了花國一年多,寫字上麵還是沒有什麼進步。
簡一鳴放下那張即將正式出版的專輯,轉而先聽這張CD。
第一首是他比賽時拉過的《恰空》。比賽的時候,這首曲子符盛藍處理得更加沉重一些,愛情的成分少,更多的是關於死亡的思考和哀悼。現在錄的曲子裡,兩者的比重反了過來,更柔美輕靈。
第二首簡一鳴不認識,他聽音識曲搜才搜到,是勃拉姆斯的《G大調第一號小提琴奏鳴曲雨之歌》。這是勃拉姆斯四十四歲時創作的作品,這首作品首次演奏是在克拉拉的生日演奏會上,因此人們猜測該曲的創作動機是勃拉姆斯對舒曼克拉拉愛情的羨慕之情。
這部作品的情感就像站在了朦朧細雨中,始終彌漫著一股潮濕哀傷的氣息,簡一鳴剛開始覺得有點像戴望舒先生《雨巷》中的丁香姑娘,聽到後麵又像一個暗戀者的告白。
簡一鳴朦朧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抓住什麼。
第三首,出乎意料,不是古典音樂的作品,是《Young aiful》,好像是改編的小提琴獨奏版本,但聽到中間他發現整首曲子並不連貫。
簡一鳴愣了愣。
聽完了這首曲子整張CD就沒有了內容,他又倒回去,人坐在鋼琴麵前,嘗試了一下,用鋼琴把小提琴缺失的伴奏補全了。
準確來說這是小提琴和鋼琴改編才會是完整的版本。
簡一鳴坐在鋼琴麵前眨了眨眼,他好像應該知道什麼,又不完全知道。
晚上於女士回來,開燈發現鋼琴前麵坐著個簡一鳴,被他嚇了一跳。“真是的!不要學你爸的壞習慣,回來就開燈啊!”
順利站在奶奶旁邊搖尾巴,大概也覺得今天回家的小主人神經兮兮。
“在聽曲子嗎?”於女士看到開啟的CD機,又覷了眼簡一鳴,上前摁下了重播鍵。
音響裡緩緩放出《恰空》的聲音。
聽了個開頭,於女士就坐在了沙發上,閉上眼睛享受音樂帶來的快樂。
“過分青澀的戀愛氣息,都不像巴赫的《恰空》了。”於梅眼裡帶著懷念,“這可真動人。”
她再看向簡一鳴,發現她這個大孫子突然滿臉通紅。
“你臉紅什麼?”
“沒有!有點熱了!我去做作業了!”簡一鳴跑進房間裡了。
於女士的表情裡帶上了些許了然,走去CD機前看到了那個普通的透明盒子和便條簽,笑了。
拿曲子來表白嗎?
她想起簡從誌以前給她寫的情書。
果然音樂生有音樂生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