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們嘗過了,就是沒吃出味兒來,我再嘗嘗。”
一邊齊刷刷地伸出幾雙筷子對準紅燒牛腩,祁俊還把丁淩碗裡沒來得及吃的米飯扒拉走大半。
祁俊眼疾手快地搶到幾塊牛腩,把隻剩下湯汁的盤子也端過來,倒在剛出鍋的鬆軟米飯上,濃稠的湯汁迅速覆蓋住飯粒,滲進去,攪一攪,每一粒米飯都完美無間的與濃厚的湯汁結合起來。
“還是你會吃啊!”黃柏豪拍著大腿說。
最後紅燒牛腩的盤底光可鑒人,連湯汁都不剩了。眾人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一盤西紅柿炒雞蛋,本來隻是到平平無奇的家常菜,這會兒在幾個餓狼眼裡也仿佛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紅豔豔的番茄和黃澄澄的雞蛋親密無間的盛在盤中,西紅柿炒到軟爛,汁水濃鬱入口即化,酸甜濃稠的湯汁包裹著大小幾乎一致的雞蛋塊,也是下飯神器。
幾個人又嚷嚷著加了一碗飯。
隔壁的年輕人熱熱鬨鬨,肉味飄散在空中。另一桌的老夫妻時不時帶著笑意看過來,也樂得多看看這些生動年輕的麵孔。
吳東華和何瀾兩個都是江餘大學的退休教授,從工作起就一天三頓吃學校食堂,兩個人的廚藝都不怎麼好,現在退休了也經常溜達到學校裡,順便解決一日三餐。最令人苦惱的就是寒暑假來到,食堂關閉大半,隻留下寥寥幾個窗口,不合他們胃口。
今天下過一場雨,空氣裡的悶熱稍稍散去。何瀾提議出來走走,順便找個餐館吃個晚飯。
她廚藝平平,倒有一條金舌頭,吃起自己和丈夫做的飯痛苦加倍。
本是打算走到江餘大學對麵的美食街,吳東華勸住了她,說現在是暑假期間,主要做學生生意的美食街關閉了大半店鋪,再加上客人不會太多,食材八成放的久了,又是夏天,怕吃出問題。
這就要說到兩個人的有趣之處,食物一入口,何瀾就能品出最細致的滋味來。吳東華卻粗粗入口,連稍稍變質靠調料壓住腐敗味道的食物都嘗不出來,偏偏他腸胃不好,半點不新鮮的食材吃了都上吐下瀉,嚴重了還要往醫院跑。
兩個人出來吃飯,必定要選看著潔淨清爽的店鋪,再讓何瀾嘗過以後,吳東華才敢吃。
今天他們轉進了山海食堂,本來是看這裡窗明幾淨,連燒烤這個以油膩著稱的檔口都一塵不染,才放心進來的。誰料到進來之後才發現這是店鋪第一天開業,難怪看不到臟汙。
兩個人苦笑著對視一眼,小聲商量著要不要去彆家看看,隻不過主動來招待他們的服務生聲音清亮,笑容陽光,眼神帶著一股不摻任何世故的清明,兩個人教過很多屆學生,最喜歡的還是這種質樸明朗的孩子,竟然有些不忍心看見他失望。
正好聽到鄰桌的年輕人們點了手打魚丸,夫妻倆就點了娃娃菜粉絲魚丸湯,晚餐少吃些正合適。
見到應玲瓏手打魚丸的場景,兩個老教授心裡稍定,也許可以稍稍期待那麼一下,這個新店會給他們帶來驚喜。
又看見魚丸湯竟然是用馬鮫魚剩下的魚骨和魚頭煸過,再燉出濃濃的乳白色湯汁,魚骨乾乾淨淨地撈出來以後,加進魚丸、粉絲和一小把鮮嫩的娃娃菜,魚丸湯才算出鍋。
那一股鮮香逸散在空中,竟然沒被隔壁燒烤的霸道香氣徹底壓過,若有若無的飄進兩個老教授鼻孔裡。
吳東華喉頭微動,上了年紀變得遲鈍的胃這時候才覺出饑餓來。
陽光的服務生穩穩地端著托盤,把兩碗魚丸湯放在夫妻倆眼前。
“慢用。”
重明笑容明朗,又吸到人了,真開心。
何瀾先品一口湯,湯汁鮮美醇厚,出鍋前撒了少許胡椒粉,既能提鮮又不至於讓偏好清淡的人覺得口味過重。喝下去以後,從喉嚨到胃都舒適得很。
又看著妻子慢吞吞地咬開一顆Q彈的魚丸,露出緊致彈滑的肉丸內部,吳東華有些急了,追問道:“怎麼樣,我能吃了嗎?”
何瀾一笑,眼尾的紋路堆積起來:“我說你這人又楞又木你還不愛聽,這還用得著我給你嘗嘗食材新不新鮮,當著你的麵做出來的!”
吳東華急急動筷,娃娃菜水嫩嫩的,煮到菜葉柔軟,和粉絲一樣吸飽了魚湯的湯汁,儘數裹上了魚湯的鮮美。
說起魚,老兩口也是愛吃的,隻是眼力越來越不濟,一些毛刺都看不清楚,被紮過幾次嘴巴,也不得不吃得少了。
這道魚丸湯,可謂是處處是魚,又處處不見魚。魚香濃鬱,魚湯鮮美,還省得剔除魚刺的麻煩,美啊!
兩個人專心地吃著麵前的餐食,一直把最後一口湯都喝淨了才放下碗。
看著光可鑒人的兩個大碗,吳東華反而笑得開懷:“這光盤行動,我是好久沒響應過了。”
歲數上來了,吃的稍多就撐得慌。有時候再遇上胃口不佳,點的東西吃不完,他也心疼糧食。
今天的用餐體驗可謂是處處都透著舒心。
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家另辟蹊徑的餐廳,不往餐飲紮堆的美食街裡開,反而開在這僻靜的地方,廚師年歲不大,手藝卻著實精湛。
吳東華想到進店前看到的店名,心中感慨,食者,山海之味也。山肴野蔌,或是八珍玉食,哪個能離得開這山珍和海味?
至於食堂之說,客人來過一次,以後就要日日來,可不就成了食堂?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