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 是不是能多吃一口菜團子?
就一小口,再加一碗鹹味的湯就好了。
小女孩兒隻懷有小小的願望,她稚嫩的話音還回蕩在空氣中, 父母卻還沒回過神來。
除了天真無邪的孩子們,其他人仍舊沉浸在“仙人”那一眼萬年的無垠風華中無法自拔, 仿佛是乾涸已久的生命裡忽然看到了一束在陽光照耀下尤為嬌豔可愛的鮮花,隻覺麻木的心都重新跳動起來, 湧起久違的活力。
應當是仙人吧?
人們舍不得眨眼, 寧願乾澀的眼裡泛出微鹹的淚光,也想多看看這舉世無雙、便是做夢也想象不出的傾國傾城美色。
是我們壽命到了,仙人來送一程的嗎?真好,不用再受苦,不用再掙紮了。
他們苦了太久太久, 壓根不覺得會有人來拯救。
南洲妖魔猖獗, 更甚北洲,便是那寥寥幾個修行宗門,也隻能勉強護住門派周圍數百裡的百姓,其餘凡人隻能任由妖魔摧殘。
“我們可不是仙人,隻是普普通通的過路人。”
喬瑜輕輕跳下祭台,腰間門細繩係著的烏金墜玉悠悠蕩起,纖腰微屈地和那小女孩兒笑道。
“這樣啊。”
小女孩遺憾地歎氣, 鋥亮的圓眼睛暗淡下來, 認真叮囑道:“那漂亮哥哥你們快走哦,這個石頭會吃人的。”
“吃人?”
剛剛降落時聽到有老人嚷著“有救了”, 喬瑜沒聽懂是什麼意思,現在但倒是明白了。
原來是妖物作怪。
他直起身,回頭看向那座平平無奇的暗紅石台, 光芒暗暗流轉,陰霧浮於目前,那石台赫然變了個模樣:
猙獰雙目暴突滿是垂涎,崎嶇台麵處處尖牙利齒,腹中皆是破碎人魂!簡直數不清殘害過多少人命。
美人閉上眼不忍再看,兩指已然並攏指天。
下一瞬,天地色變,一道晴空驚雷隨著美人指尖號令驟散墜地,拉長著紫白電尖狠狠劈在那石妖的本體上。
凡人們下意識瞪大眼睛,齊齊“哇”了一聲。
幾乎震耳欲聾的聲響下,那石台毫無反手之力地轟然炸裂成巴掌大的碎石滾落一地。
然而每一塊碎石旋即都化為了全新的石妖,昂揚著尖齒吱吱作響,十分囂張。
這美人好辣!我喜歡。
千百個石妖嘻嘻哈哈笑成一團,在地上滾動著圍堵美人。他(們)剛剛隻顧著斯哈美色,好在有保命天賦才活下來。
美人,這可是你自找的!
我(們)要咬遍每一塊嫩肉。
嘻嘻,又白又紅。
石妖們雜亂不堪地尖聲叫喚,幾乎能刺破凡人耳膜。
“聒噪。”
被眾人忽視的閻君連忙捂住美人雙耳,金眸一凝便要將這石妖的生命力抽取一空,直墜幽冥。
“閻哥彆動。”
和閻君心意相通的美人及時阻止道,“這樣太便宜它了。”
……
不多時,這處小山凹便換了個模樣。
那石台妖怪被強行禁錮在一處陣法之中不得動彈,神誌被扔到地府的刑獄中受罰。
它本體神魂之力則源源不斷被抽取出來,通往另一個修複魂魄的陣法中,幫那些殘魂修補魂靈。
待殘魂修補完整些,便可通過天地自然牽引,循路入幽冥,進輪回。
事畢。
十幾個年邁老人又哭又笑地坐在陣法外,和漸漸恢複神誌的親友們的殘魂聊天。
青壯和小孩兒則是圍在美人身邊,尤其是幾個小孩,像是找到巢穴的雛鳥般快活地嘰嘰喳喳,小手捉著美人的衣角不放,跟著一起走來走去。
我要是沒長大該多好,或者……
青壯們羨慕不已,眼巴巴地看著,恨自己沒有美人那相公一半的俊美容貌和身材,不然也能勾得美人一絲垂憐,當個二房也是好的啊。
閻君瞥了他們一眼,勉強壓下了不講武德地警告凡人的念頭。
從美人出現至今,才過去短短半個多時辰,他們的生活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老盧遠遠地看著那道身影,在心底不停地為美人祈福,禱告上天求美人一生無憂。
“恩人哥哥,你要走了嗎?”
見喬瑜重新檢查了一遍陣法,看向北方遼遠的天際,小女孩兒鴉鴉最先反應過來,小聲問道。
“對,鴉鴉。”
“我要回自己的國家了,你們要好好長大哦。”
“嗯,我會的,漂亮哥哥!”
鴉鴉睜大眼睛,努力不讓眼眶裡的淚珠滾落,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
她不能讓哥哥留下來,哥哥也有自己的家。
鴉鴉認真地想著。
其他孩子們也和鴉鴉一樣,因為艱難的生活早早懂事,沒有一個出聲挽留,都掩飾著淚花乖乖道彆。
青壯們小心地將六朵看起來嬌嬌弱弱的野花遞給鴉鴉,送給美人。他們身無長物,找遍了附近也隻有這幾朵小花。
喬瑜認真地收下花道謝,同眾人告彆後便繼續向風國趕去。
在他離開之後,凡人們的小指上都多了一根看不見的灰線:能保他們一次性命危機。此外,隻要他們不離開這座小山凹,便不會受妖物侵襲,喬瑜刻印陣法時嵌套了一座迷隱陣,隔絕了凡人氣息流露。
而不用半年,凡人便不必擔心妖魔鬼怪的侵擾了。
*
高空之上,淡雲繾綣地擁著薄金陽光,隨漂泊的風聚散無常。
被閻君攬在懷裡禦劍而行的美人望向北方,想到剛剛遇到的人們,隱隱有些觸動。
如果有時間門……
“在想什麼?”
閻君一心二用,腳下穩穩地踩著飛劍,溫熱的唇卻刻意貼近美人小巧精致的耳尖問道,呼出的氣流幾乎順著外耳深入骨髓,隱隱酥麻令人渾身顫栗不穩。
“彆鬨,好好說話。”
美人嗔怒,薄粉已悄悄攀上了玉麵,白裡透紅的好顏色詮釋了何謂活色生香,那盈盈雙目映著一汪晴空,幾乎比世上最剔透無暇的蔚藍寶石還要澄澈清明,誘人墜入那迷蒙美妙的雪巔清泉中。
“我在好好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