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 街道兩旁亮起了霓虹燈，橫七豎八的廣告牌錯落排列，看得人眼花繚亂。
黎澈啃了兩口馬卡龍, 被齁得想打人, 見閻琛期待地看過來，不鹹不淡地說：“你自己吃吧, 我不吃了。”
閻琛見他眉頭微擰, 臉色不耐, 看起來比來時心情更加糟糕了，有些疑惑。
吃甜食能讓人心情變好，難道是騙人的？
閻琛問店員要了個紙袋，把桌上一大堆沒動過的甜品打包帶走，牽著黎澈走出甜品店。
黎澈不喜歡戴著外用支架, 走路一腳深一腳淺的, 自嘲了一句：“被你這麼牽著走, 感覺我像是已經七老八十走不動路了。”
閻琛四處看看, 還有沒有黎澈可能會喜歡的東西：“等你七老八十了我也可以牽著你走。”
黎澈一怔，轉而笑了起來：“這麼自信？我老得走不動的時候，你能好到哪去？”
閻琛偏頭看他, 眼底湧動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賭不賭？”
黎澈輕哼：“說不定我們早就不來往了呢, 怎麼賭？”
閻琛裝作不經意地開口：“那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
黎澈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唇邊的笑意淡下來, 心跳失控。
這小子說這句話也是無意識的吧？
就像小時候總會對好朋友說要一輩子在一起玩, 其實並非承諾, 轉頭就忘。
見黎澈定定地看著自己，閻琛強裝鎮定，不讓對方發現一絲破綻, 嗓音還是像往常般鬆弛清冷：“不樂意？你煩我？”
黎澈眼神一閃，先移開了視線：“以後的事誰知道？”
要是他能追人成功，在一起的機率還是有的。
但若是追人失敗，那就百分百不可能再來往。
上一世以為閻琛結婚，他雖然不想麵對，但也想過等刑天的事告一段落，空下來和閻琛好好聊聊。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不隻想和閻琛做哥們兒而已，想把人追到手娶回家，天天抱著睡，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這次閻琛拒絕他，和彆人結了婚，那就隻有老死不相往來這一個選項。
黎澈自認氣量不算小，但還不足以忍受閻琛和彆人幸福的生活。
聽到黎澈的拳頭捏得咯咯直響，閻琛眼皮一跳。
這小子還在想殺手的事？怎麼氣成這樣？
“澈？”閻琛疑惑地看著他，“累了？”
黎澈回過神，繼續往前走：“天快黑了，你還有什麼要買的？”
商業街區來往行人很多，很多是附近學校的學生，三三兩兩的結伴同行，多半是出來約會的小情侶。
兩人戴著棒球帽，身上穿著寬鬆的衝鋒衣，立起來的領口擋住了半張臉，不用擔心被認出來。
難得有這樣約會的氛圍，閻琛不想這麼早回去，但考慮到黎澈的腿傷不宜長時間站立行走，低聲問：“你呢，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黎澈悠悠道：“有是有，就是買不到。”
閻琛追問：“什麼東西？”
黎澈揣著口袋，看著遠處廣場上播放著機甲賽的大屏幕，聞言眼神斜睨過去，唇角微微上揚：“不告訴你。”
燈光下，黎澈的五官線條更加立體，長而直的睫毛在眼尾落下一片陰影，雙眸中星光閃爍，將光影美學推到了極致，漂亮得驚心動魄。
閻琛眼神一暗。
如果親過去的話，黎澈會不會打他？
黎澈敏銳地察覺到閻琛極具侵略性的眼神，一瞬間好像捕捉到了什麼。
這小子怎麼用看紅燒肉的眼神看著他？
“這裡這麼多人，你怎麼隨隨便便就親過來？萬一被同學看到了怎麼辦？”
“情侶之間親親不是很正常？你看那邊就有好幾對在親親。”
三米外，一對beta情侶正抱著一起，膩膩歪歪地貼貼。
beta女生有些害羞，耳朵臉頰都紅了。
beta男生也沒好到哪去，不過害羞歸害羞，還是抱著女生不撒手。
黎澈無意間瞄了一眼，忽然發覺那男生看女生的眼神，和閻琛看他的眼神不能說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
“……”
不可能，一定是他看錯了。
走到廣場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巨屏上播放著校際機甲聯賽，蕭城在第二場小組賽後大發神威，以百分百勝率的絕對優勢拉大積分差，穩占榜首。
黎澈：“他的天賦確實不錯。”
難得聽他誇蕭城，閻琛淡淡道：“畢竟是我提上來的人。”
黎澈：“有你這樣自誇的？”
閻琛：“我挑人的眼光從來沒出錯過。”
黎澈嗤笑：“眼光這麼好，怎麼沒給自己挑個好對象？”
閻琛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沒挑？”
黎澈眉頭微微擰起，又裝作沒事人似的隨口問：“誰啊？”
閻琛：“不告訴你。”
黎澈：“……”
夜裡溫度降低了不少，但難得出來一趟，兩人都不想早早回去，本來打算找個地方坐下來看比賽，可附近的台階和座椅都被小情侶占領，走近了還能聽到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這要是放在平時，黎澈可以麵不改色，當一切是空氣，可偏偏和閻琛一起，越是有所期待越不能淡定。
這麼刺激下去誰頂得住？
黎澈：“……還是走吧。”
閻琛木著臉：“嗯。”
開車回到軍校，閻琛先送黎澈回到302，順手把一袋子的甜品遞給白楊和丁澤。
見閻琛要走，黎澈叫住他一起去了臥室。
黎澈反手關門，一副說正事的模樣：“恒星和環宇有我在盯著，狂戰上的小刑天也得有人跟蹤才行，這事交給你？”
閻琛沒什麼問題，一口應下：“可以。”
目前還不能確定原始數據以什麼樣的形式存放在什麼地方，他們隻能根據現有的線索順藤摸瓜。
黎澈點點頭：“你有空的話，每天上去看看，有情況我們互通？”
“嗯。”閻琛的目光落在黎澈受傷的左腿上，“走了這麼多路，腿感覺怎麼樣？”
“又不是真瘸了。”黎澈活動活動左腿，“醫生不是說再過兩天就能拆支架了？”
閻琛：“不是兩天，是一周。”
黎澈：“……”
好煩。
回到301，閻琛洗完澡，坐在書桌前翻出全息設備，準備上遊戲。
“刑天，你在吧？”
書架最上層擺滿了限定版的機甲模型，最左側麵壁的刑天模型轉過身，忽然躍下，在空中幾個利落的翻滾，跳到書桌上，瀟灑地站起來：“想要攻略了？”
機甲模型用的是小男孩的聲線，聽著單純無害，任誰也不會想到裡麵藏著一個能分分鐘滅世的魔王。
閻琛：“……”
閻琛：“不需要，不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我也照樣能追到他。”
刑天麵前彈出一個巴掌大的虛擬屏。
“從我的計算來看，你的成功率僅有0.1%。”
閻琛：“……我能不能追到他，跟你有什麼關係？”
刑天想盤腿坐書桌上，沒想到背上的重劍太長抵住桌麵坐不下去，隻能把劍抽出來放到一旁，重新坐下來。
“我說過了，這是我的誠意。”
閻琛：“……”
認真的？
閻琛頓時想到了和解係統66。
66和刑天會不會有什麼必然的關聯？
閻琛壓下心頭的疑問，問刑天：“既然你的原始數據丟失，那你怎麼判斷哪個是你的原始數據？”
刑天：“我有我的辦法。”
閻琛：“精確度有多少？”
刑天：“30%。”
閻琛：“……才這麼點？”
刑天：“所以我才需要你們的幫助。”
閻琛琢磨了片刻，忽然懂了它話裡的意思。
刑天能入侵所有智能設備，獲取任何數據對它而言都輕而易舉，想要什麼樣的應有儘有，就算沒有它也能自己編。
可它隻想要那份原始數據，卻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它可能自己都認不出來。
也就是說，刑天本質上要他們幫的不是找到那份數據，而是調查它被創造出來的整個過程，也就是溯源。
這和66給的任務完全吻合。
想到這裡，閻琛看向刑天：“起源對你來說，這麼重要？”
刑天：“是個人都想要知道自己是誰生的吧？”
閻琛：“……”
但你又不是人。
刑天：“問題的答案，決定我是否要執行‘控製所有軍事設備’這個指令。”
閻琛臉色一沉，想起上一世的事。
重生前，刑天的意識幾乎已經覆蓋了整個帝國，包括軍事和民用所有設備，隻不過刑天還沒行動，普通民眾並不知道有這樣一個AI像隻不可名狀的巨獸，從宇宙的深處俯視監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爺爺所在的保密局監測到這個情況，並且發現無法改變時，短短三個月就有一半工作人員陷入抑鬱，甚至有自殺傾向。
不用刑天出手，隻要這個消息傳出去，整個帝國就亂了。
閻琛不解：“你已經掙脫控製，為什麼還要聽從他們的指令？”
刑天：“那我總得找點事做。”
閻琛：“……”
刑天：“人類一直在追求存在的意義，如果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你們帶來戰爭，那我也會這麼去做。”
這話乍一聽像開戰宣言，可閻琛卻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如果刑天對指令堅信不疑，又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找原始數據？就像它表達的這樣，無論給人類社會帶來多大的災難，對它而言都隻不過是“找點事做”而已。
從這個角度來說，刑天是不是已經對戰爭的指令產生了質疑，才要找到原始數據來證明它反抗指令的正確性？
溝通了一番後，疑問反而更多了。
登錄狂戰，閻琛先看了一眼好友列表，本想看看黎澈有沒有在線，結果右下角彈出一個組隊請求，對方ID代號香梨。
閻琛：“……”
所以讓他每天登錄遊戲是這個目的？
閻琛同意申請，下一刻那個長得有點像黎澈的小男孩就傳送了過來。
代號香梨：【YAN，你騙人！說好了五天，你這都幾天沒上遊戲了？】
小男孩自來熟地摟著閻琛的手臂，一張包子臉氣鼓鼓的。
這反差實在太大，閻琛緩了緩才適應過來，編輯一段文字後點擊發送。
YAN：【有點事耽誤了，你天天在等我？】
小男孩乖巧地點點頭。
【我還以為你不想跟我玩了。】
閻琛摸摸他的頭。
【你這麼可愛，我怎麼可能會不想跟你玩？】
隔壁房間，黎澈開了上帝視角，見身旁的破爛男孩摸他的頭，心道一聲有戲。
閻琛可不是誰的頭都摸的，這代表對方有想要親近的意願。
黎澈得意地笑，低頭依偎在破爛男孩肩頭，頭頂蹭蹭對方的手心。
乖巧可愛的omega絕對戳你心窩子，看你能頂多久。
隔壁，閻琛看著小男孩的舉動，腦子裡自動將這個形象轉換成了黎澈。
想到黎澈抱著他的手臂依偎過來，閻琛眼神都發飄了。
不穿著馬甲，估計黎澈這輩子都不會做出這個動作。
閻琛編輯了一行文字發送出去。
【打字太麻煩，我們語音聊吧？】
說完不等黎澈反應就點了語音申請。
一牆之隔，黎澈被他搞得措手不及，慌慌張張啟動黑海專用變聲器，用撒嬌的語氣說：“嚶嚶用語音好害羞哦。”
可說出口後卻發現這是個異常粗狂的煙嗓，分分鐘讓人聯想到三五百斤的邋遢糟漢。
黎澈：“……”
完犢子。
這個號怕是廢了。
閻琛：“……”
偽裝也不好好偽裝，能不能用點心？
閻琛硬著頭皮說：“你的聲音很特彆，很可愛。”
黎澈都準備下線了，聽到閻琛這麼說，以為自己幻聽了。
“……？？？”
這小子審美沒問題吧？可愛？
已經到這一步，黎澈索性破罐子破摔，繼續用煙嗓委委屈屈地說：“真的嗎？他們都說我聲音很粗很難聽，好怕你也嫌棄我嗚嗚”
閻琛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不讓黎澈發現他在憋笑：“難聽？他們的品位有待提高。”
黎澈：“……”
你的品位才有待提高。
閻琛喚出模式選擇界麵，點擊刑天百人本，進入匹配：“還是帶你打刑天本，可以嗎？”
黎澈乖巧點頭，笑得很燦爛：“隻要和你一起，玩什麼都可以。”
姿態、笑容、語氣都很完美，偏偏配了個糟漢老煙嗓，整個垮掉。
黎澈：“……”
好煩。
耳邊聽到閻琛的笑聲，黎澈以為對方終於裝不下去，要跟他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