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關於這件事, 我一直想問問你,可惜一直沒有機會。”釘崎賀川慢悠悠地說,“四年前你幾乎在那一個小時押上你所有的底牌救下那對夫妻,四年來卻對他們不聞不問, 是不是有點自相矛盾?”
“師傅, 我看上去是個悲天憫人的聖母嗎?”
“這個嘛要分時候, 你要是願意黑心眼兒的時候,撒旦來了都得給你三個6。不過對於你在乎的人, 你還是一向夠意思的。”
“是,這個世界隨時隨地都有人受傷、生病或者死亡。我沒有能力也不想去拯救世界。我隻想幫我在乎的人。我曾經對某個人說過,真正的好朋友是在他走錯路時, 打斷腿都要將他帶回來的人。但我太弱了,在那個時候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為我的朋友留一條能回來的路, 這樣或許我們還能有相聚的機會。”
“為了那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 讓自己淪為咒術界高層的監視對象好幾年, 可真夠拚的。”釘崎賀川感慨道,“所以你隻會保證那兩個人好好活著卻不關心他們,該誇你有情還是無情呢。”
“畢竟我不認識他們,對他們的了解也僅限於‘傑的父母’而已。他們也不會在乎一個陌生人對的關心吧。”春日遙出神地看著搖曳的燈光,瞳孔瑩亮。
“現在會關心了。”釘崎賀川拍拍他學生的肩膀,“你知道的, 他們有一個兒子。”
“可在日本最強的幾個催眠師之一長年累月的心理暗示下, 他們大概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兒子了。”
“我的學生, 你還是太年輕了。做父母的怎麼會完全忘記自己的孩子呢?畢竟這是他們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又曾經對他投注了十幾年的目光,這個人的存在滲透了生活的每一寸肌理中。就像是砸進木頭裡的釘子, 就算把釘子拔出來,楔痕也永遠留下來了。”
春日遙沉默片刻:
“所以,你做了什麼?”
“要掩蓋原來釘子的舊痕,最好的辦法是釘入全新的釘子。”釘崎賀川說,“換句通俗的話來說,我為他們在記憶裡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女兒。”
釘崎賀川將一張照片推到春日遙跟前。照片上春日遙大概十五六歲,穿著她從未見過的高中製服,笑容甜美,背麵有褪色的鋼筆備注“遙今年十六歲啦。”
“我也沒生養過孩子,唯一姑且算是‘養’過的孩子就是你,所以,那個女兒的原型是你。我在他們的居所裡布置了許多你的痕跡,以此填補在他們真正孩子缺位後留下的空白。”
“……這件事我沒意見,從你的描述看來也並不需要我的參與。”
“理論上是這樣。但人類的記憶並不是單純地靠暗示和洗腦就能被精微操縱的東西,就像你可能會在某個夜晚突然回憶起十年前盛夏裡的一場風那樣,過往的記憶還會突然反撲。因為你這個女兒實際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顆釘子並不牢固。所以,我需要你去演一場戲,豐滿我虛擬出來的人物在他們記憶中的印象。”
春日遙沉默片刻。
“如果我不去的話……會發生什麼?”
“輕則虛擬記憶崩塌,他們會回憶起以前真正存在的一切往事;重則……我也不知道會怎樣,也許會變成神經病或者瘋子吧?”
“我知道了。我能看看你給我虛擬的人設麼?”
釘崎賀川將厚厚的一遝資料扔到她跟前:
“我介紹一下,你是一個從前乖順聽話但在十八歲那年因為喜歡不三不四的男人而和父母關係破裂四年離家不歸的叛逆少女。”
“……這真是你按我人設捏出來的麼?”
“這不重要吧,你總要有個四年都不回家一次的理由。”釘崎賀川擺擺手,“總之你雖然和父母因為這件事四年都不通往來,但為了證明自己在異鄉一個人也能過得好或者還在內心渴望父母的認同這樣的理由,你每個月會給父母定時彙一筆生活費。做父母的,雖然對孩子恨鐵不成鋼,但還是經常對孩子的回來翹首以盼,你每個月給他們彙的錢也有好好存起來哦,說等著你回來了給你做嫁妝什麼的。備注:你的頭發是染的。”
“頭發……?”
“你那同學一家的黑頭發,我不能硬說是基因突變蹦出個紅毛來吧?所以說是染的,反正最早的照片也隻到十多歲,再之前就設定因為一場大火而損失殆儘了。”
“我明白了。”
“這個給你。”釘崎賀川摸出一把太刀扔給她,“這幾天村雨放在我這裡重新鍛造,你沒有趁手的防身武器,這個給你應付幾天。”
春日遙挽了個劍花,這把備用品無論是重量、長度和手感都和她自己的刀十分接近,不像是隨便拿出來的。
“師傅,這是我的見麵禮嗎?”
“早去早回,孩子我會替你照顧,總之有事啟奏無事就跪安吧。”釘崎賀川大手一揮,臉上寫滿了嫌棄。
“對了,師傅,我還有個問題。”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