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回京 江都遠,碧川長,碧川飛出隻金鳳……(1 / 2)

沉珠 林格啾 8925 字 9個月前

四月一十六, 顧氏生辰。

沉沉與魏棄同送了一隻金壽桃為母親賀壽,席間,蕭家祖母又提及一人婚事。

顧氏聞言, 不由麵色微變。

原想以沉沉本宗謝家為借口打推辭, 卻被老婦人三言兩語頂了回去。

更有甚者。

這老婦人許是“閒來無事”,竟背著她、連日子都已看好,隻說今年正好“閏五”,五月三十, 是請天佛禪寺的惠壽大師看過雙方八字後、定的最最合適的日子。

語畢, 老婦人又悠悠道:“眼下,若把日子先定了,還有月餘可操辦婚事,雖說匆忙了些, 也不是不可行——若再拖遲, 咱們沉沉便要隨她的小郎君歸家去咯。”

話裡話外, 難掩打趣之意。

沉沉被說得鬨了個大紅臉,忙擺手道:“也不是一去便不回來, 我們隻是……”

然則, 她其實也不知道,此番回上京是為了什麼,一時間,難免有些詞窮。

“這可不是回不回來的事,是於理不合。”

老婦人卻正色道:“你一人早已住在一處,形同夫妻,雖說我們江都自古民風開放,多不計較什麼繁文縟節……可如今,這天下, 終歸是越發的不同了。”

“大魏治下,人人尊儒學禮,老身雖在常家中不出,也曉得外頭時移世易。再者說,便是沉沉你不懂,難道阿九也不懂麼?”

老婦人把目光投向魏棄:“阿九,你是讀書人,不用老身多言,想必也曉得個中輕重。上京可不是我們江都這般的小地方,若是你不與沉沉行那嫁娶之禮,日後,要旁人怎麼看她?”

難道要彆人也像她曾經那般,一眼便認定,這兩人是廝混在一起、無媒苟合的不成?

想來沉沉隻告訴過蕭家祖母,“魏九”祖籍上京,是個家世清白的讀書人,又說兩人待到陪母親過完生辰,便要先回一趟上京。

老祖母這會兒急於為他一人安排婚事,也是考慮到了他們回京後、難免要麵對的風言風語。

歸根結底。

做長輩的,又是“娘家人”,還是為了沉沉能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可倚仗。

沉沉亦知道她雖刀子嘴不饒人,對自己的心卻是實打實好的。

是以,正要接話。

可抬頭一看,母親顧氏的臉色陰沉;身旁的魏棄,也沉默著遲遲不曾表態,她頓時又有些左右為難:

畢竟,自己與魏棄,其實早就有過一紙彼此心知肚明的婚書,可這往事若是說出來,難免把在座眾人嚇得人仰馬翻。

但,不說吧……眼下老祖母明晃晃地把親事攤到麵前講,她既無措,心裡又隱隱約約有種說不上來的羞赧與窘迫。

名聲不名聲的,都在其次。

但魏棄究竟是怎麼看這門——其實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的?

一時間,昔日在太醫院偷聽到小太監們咬耳朵的閒言碎語儘數湧入腦海。

她分明坐在江都城,但恍惚間,人卻好似又回到了那深宮中,一手捧著皇後賜下的玉如意,一手提著食盒,神情恍惚地走在樹蔭錯落的夾道上。

惶惶難安。

不可終日。

她雖不願承認,到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早就想過這回事。一直不提,不是忘記,隻是仍免不了地抗拒麵對。

她寧可和魏棄做一對名不正言不順的夫妻,四方漂泊,也不想被人叫做皇子妃,“享受”旁人的叩拜,同時忍受時刻心驚膽戰、恐“德不配位”的深宮煎熬。

回憶至此,沉沉心口不由一緊。

待到再開口時,原本已想好的話,便又不知不覺成了:“其實我覺得這件事,終究急不……”急不來。

話音未落。

魏棄卻忽的在桌下輕扣住她的手,抬頭看向麵前老婦人,沉聲道:“祖母說得對。”

“三個月前,我亦已去信家中,隻是上京距此地路遠,聘禮輜重,長途跋涉,或還需些時日方才得見,”他說,“但,最晚亦不過一月。一月後,便知結果。”

話落。

沉沉與顧氏皆是一愣。

倒是毫不知內情的蕭家祖母聞言,眼中流露出些許讚許之色,心說這少年雖隻是個苦讀不中的讀書人,倒還有幾分骨氣。

這場家宴,遂在眾人各自心猿意馬的混亂氣氛中結束。

沉沉與魏棄回了偏院,腦子卻還半天沒轉過彎來。

在桌邊呆坐了好一會兒,忽的伸手,一把捉住身旁正低頭輕抿茶湯的某人。

“什麼時候寫的信?”她問。

“回江都城的第一日,”而魏棄答——一副早料到她會這麼問的語氣,“你祖母說我們,無媒苟合時。”

“……”

似乎是怕她想不起來,他又伸手指了書房的方向,補充道:“那日晚上。”

“那日”是哪一日?

再詳細說下去,恐怕就要詳細到他們“互相種花”的晚上了。

沉沉臉上紅了又白,默然片刻。

末了,卻還是忍不住抱了腦袋,一臉苦惱地癱倒在桌上,嘴裡不住咕噥道:“可是啊……可是啊……”

“可是什麼,”魏棄把吹涼的茶湯推到她麵前,“你方才說口中發膩,喝茶。”

可沉沉哪還有喝茶的心思?隻道:“難道你說要會回上京,就是為了向皇——向陛下稟明這門婚事?”

“嗯。”

“萬一他不允呢?”沉沉問。

“公孫淵日前已飛鴿傳書於我,”魏棄卻淡淡道,“天子將我所書,公之於朝野,滿朝文武,皆親眼所見——君子一諾,重於千金,遑論天子。”

魏崢做這些事,無非是想讓自己這個忤逆子“放心”,父子之間,對彼此的把戲心知肚明。

可儘管如此,至少,這的確已算得上是某種信號與肉眼可見的讓步。

魏崢還需要他攻克北燕,而他,也需要魏崢給的這個虛名——他生來是魏崢之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縱然他可出入萬軍陣中,保得自己一人,可若是魏崢狠下殺手,四處追捕,他的病時好時壞,恐無法保全謝沉沉……還有她所珍愛痛惜的家人。

到那時,江都,便是現成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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