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殺戮 “一時的兒女情長,怎比得千秋功……(2 / 2)

沉珠 林格啾 10624 字 9個月前

“……撒野?”

魏棄反問:“究竟是誰居心不良,有意挑起事端?”

少年長睫如蝶翼,隻因方才殺人不算“講究”、半乾未乾的血珠自濺了半張臉。

赤紅顏色,蜿蜒落在那張玉色麵龐之上,半麵血,半麵白,說不上來的詭異與滲人。

趙韜看得心下微凜,不自覺便伸手,摁住了腰間苗刀。

就是這麼一個身似孤竹,形單影隻的少年,剛剛,眼也不眨地屠了十餘名潛伏暗中的天子親衛。

他豈能讓此人再近王爺跟前?

“讓開。”魏棄說。

趙韜默然不答。

四目相對間,卻有殺意陡現。

“殿下執意與我平西王府為敵?”

“……”

“若然如此,”趙韜道,“還請殿下,踏某屍骨而行。”

男人深呼吸一瞬,緩緩抽出腰間那柄寒光凜凜的苗刀,將刀刃對向眼前麵色沉凝的少年。

他自幼隨趙莽習武,使得一手行雲流水的辟水刀法。

單論武藝,早已是趙氏暗衛中的佼佼者。

拚儘全力,不說取勝。十招之內,也許尚能為屋內人爭得一線生機——

劈、截、架、推。

辟水刀法十七式,以進為退,以退為守,直至退無可退。

趙韜殺紅了眼,兩條膀子青筋畢露,“喝……啊!”

這最後一刀,他幾乎帶著必死的決心當頭揮出,直取魏棄麵門。

一息過後,耳邊卻隻有鮮血滴落的聲音,伴著擂鼓般顫顫不已的心跳聲,殘酷而清晰地傳來——

他甚至沒看清楚麵前少年何時出刀。

回過神來,唯有撕心裂肺地哀嚎出聲,跪倒在地,右手高高飛起,血濺三尺,落在地上時、殘肢仍痙攣般抽動著。

而魏棄踏過他的右手,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內。

伶仃如孤竹的背影,停步於趙莽的病榻前。

“王爺!”

趙韜滿頭大汗,見此情狀,仍顫抖著怒吼出聲:“王爺快入暗道!”

快跑……!

若說方才他親眼所見,這少年麵無表情地屠戮皇室親衛,尚且隻覺其人殘酷冷血。

如今交手過後,卻已然篤信,此人分明已入邪門外道。

那武功路數,絕非常人所能有。

更非常人所能敵。

“王爺——!”

趙韜跌撞著衝進屋內,身後一地鮮血蜿蜒。

哪怕隻有一隻手,他仍試圖螳臂當車,攔住魏棄腳步。

趙莽卻隻一動不動地倚在床邊,雙眼定定望向麵前玉麵染血、修羅般渾身戾氣的少年。

“我與九皇子有要事相商。”

仿佛看不見義子殘缺的右手。

他抬手指向門外:“守住大門,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

打擾?

魏棄聞言,腳步一頓。

把玩著手中小巧玲瓏的刻刀,用衣袖擦拭乾淨上頭淩亂血跡——在他手中,那刀仿佛便不再是頃刻間可取人性命的利器,而僅僅隻是一把陪他多年、用以雕木的好工具。

他的動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愛憐了。

擦淨了刀,方才溫聲開口,他問那趙莽:“所謂的要事,便是威脅我,娶你的女兒為妻?”

少年臉上血跡斑斑,眼若幽潭。

似乎覺得眼下場景滑稽非常,說完這句話,唇角甚至微微勾起,扯開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隻可惜,這佞妄而恣意的笑容非但沒有令在場眾人長舒一口氣,反倒令他秀美的麵容顯出幾絲邪氣。

趙莽苦笑一聲,尚未來得及回答。

魏棄手中那刻刀卻落如閃電,迅疾之間,已直奔他頸邊命脈而來。

趙莽眼見他殺意畢露,隻得強自伸手,緊握住那抵在自己頸邊、刀鋒見血的凶器——

血落如雨,亦似無知無覺。

“阿毗,”他說,“殺我,對你毫無益處。我留下這條命,亦隻為將我趙氏的一切全都交付於你。”

言下之意,如今你我已在一條船上,為何要刀兵相向?

“娶我阿蠻。”趙莽的右手已被那刻刀洞穿,血肉翻卷,情狀可怖。

可他仍麵不改色,隻靜靜望向眼前少年。

許久,似安撫,似權威,又低聲道,“這是唯一的條件。亦唯有如此,方能令遼西眾人信服。你信我這一次。”

“……”

“我知你一心求娶謝氏!”趙莽道,“但一時的兒女情長,怎比得千秋功業?若你執意娶她,便將她抬作平妻。”

此話說出,已是趙家人能做的最大讓步。

無論是對趙明月而言,又或是對遼西那一十萬以趙家馬首是瞻的大軍而言。在他們眼中,趙家的掌上明珠,豈能為妾?

世間縱是有情癡,總該知曉,孰輕孰重。

趙莽說:“你總有一日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阿毗,你如今還太年輕——”

“好一個平妻。”

魏棄卻忽的打斷他後話,話音微頓,又幽幽歎息道:“平西王果真為今日之事,做足了萬全之準備。”

趙莽聞言,不禁長舒一口氣。

蒼白的臉上,亦也多了幾分難掩的喜色:“本王不會害你,此事若成,於你,於我,於天下人,皆有百利而無一害。”

可利歸於誰,誰受益最多?

籌謀至今,眼前之人,與不惜殺他以驅用之的魏崢有何分彆?

冠冕堂皇到幾乎讓人作嘔的地步。

魏棄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可惜你估錯了一件事,”少年溫聲軟語,“不是所有人,都看得上你遼西那片彈丸之地。於我而言,你的所謂印鑒,亦與廢紙無異。”

“你……!”趙莽不料他做此言語,不禁勃然大怒。

魏棄卻驀地拋下手中刻刀,以手成爪,直取他雙眼。

趙莽麵色大變,下意識側身躲避,可就是這樣一躲,枕邊凹槽立時無所遁形。魏棄以掌風相擊,隻聽屋內一陣重響,書架傾翻,書冊翻飛滾落一地。

那書架之後,牆壁內陷。

密室暗道中,趙明月癱坐在地,兩手抱臂,仍不住顫抖。

尤其是在抬起臉來、與他對上視線的瞬間。

少女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亦逐漸褪去——隻剩慘無人色的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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