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風雨 “你同那九殿下,就隻是躺在一塊……(1 / 2)

沉珠 林格啾 12608 字 9個月前

沉沉一覺醒來, 原本蓋在身上的薄被已被踢到地上。

幸而天本就熱,她沒了被子、倒也不冷,隻下意識伸手摸索身邊。

摸了半天, 無意外地摸到一片空。

——想也是, 若是魏棄在,定不會讓那被子大喇喇“躺”在地上。

怕不是又被那一會兒一個主意的皇帝陛下叫去了吧?

沉沉頂著一腦袋亂蓬蓬的頭發坐起身來,發了好一會兒呆,忽然若有所思地探出頭去, 望了眼外頭天色。

平日裡這個時候, 她早已手忙腳亂地起床梳妝。

但今日是堂姐入宮來的日子, 她已特地向昭妃娘娘告過假。

原本想著堂姐巳時方才入宮,自己也好偷懶睡個懶覺,卻不想,早起慣了, 竟還是準時醒來。哪怕再躺回去, 也沒了丁點睡意。

沉沉在床上翻來覆去掙紮了好一會兒。

終於。還是在謝肥肥“喵嗚”喊餓的淒涼叫聲中苦著臉起床,把昨夜擱在井中冰鎮的羊奶提了上來。

油光水滑的狸奴窩在小廚房裡愜意地舔碗。

沉沉也沒閒著, 從卯時開始, 又是揉麵,又是蒸餅,到後來, 連餛飩也包了不少。

許是香味撲鼻, 實在勾得人饞蟲大動, 不多時,竟聽外頭傳來“砰”一聲巨響。

沉沉一愣,在圍兜上擦了擦手,出門去看。

見到那臉朝地摔在地上的黑衣身影, 卻不由笑起。

“三十一,”她說,“你餓了麼?要不要吃餅,我做了許多,本也吃不完的。”

三十一,是魏棄留下“守院”的暗衛之一。他為人木訥,少有言語,生得樣貌也平平,是那種扔進人堆裡,隻一眨眼功夫就找不見的長相。

或許也正因此,沉沉總覺得他看著不像什麼肅殺之人。

比起暗衛,甚至更像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生在田上,長在田上,十七八歲的年紀,便過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妻兒在懷的生活。

她早在第一次看見三十一餓得從樹上摔下來開始,就早把三十一當做了這宮中難得和她是同類的……那一類人。

魏棄卻說,三十一是所有的暗衛中,武功最是高強,也最深不可測之人。

——若說高手都深藏不露,沉沉想,那三十一藏得未免也太好了些,天衣無縫到讓人有些害怕。

隻不過,自己眼下是三十一要保護的人,而非敵人。

所以,他厲害歸厲害,自己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思及此。

方才還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消彌於無形。

“三十一,過來。”沉沉向院中喊了一句。

“……”

三十一不應。

“你那肚子叫得,我離這麼遠都聽見響了。”

沉沉隻得又探出頭去,衝趴在地上半天沒起身的黑衣人招招手,笑道:“過來吧,殿下不在,回頭我也不告你的狀。”

說話間,她從蒸籠裡撚出兩塊蛋餅裝進碗中,又拎起鍋蓋,看了一眼裡頭翻翻滾的小餛飩。

“你吃不吃餛飩?”她問。

三十一行動如風,不知何時已立在她身旁兩步外,抿著嘴巴不說話。

眼神卻壓根離不開那鍋。

沉沉看得好笑,想著包好的還有許多,自己和魏棄也吃不了多少,遂把第一碗盛給了他,順手往裡撒了香油與小蝦米點綴調味。

三十一接過那碗香噴噴的餛飩,仍是木呆呆眼神發直的模樣。

可沉沉一看他那喉結上下滾動、強吞口水的樣子,便知三十一還是那個半夜偷糕餅吃的三十一,見著好吃的便走不動道。

在這死氣沉沉的深宮裡,有個會摔會吃的活人在,倒也算難得的活氣。

小姑娘想到這裡,不由一笑。

見三十一端起碗要走,又喊住他問:“其他的人呢?你問問,他們吃不吃。”

自打知道朝華宮裡多出來了許多暗衛開始,平日裡,她若是得空做吃食,總會有意多做一些。

雖說不是每個暗衛都像三十一那般貪嘴,也有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的,但做都做了,她放下話來給他們吃,第二日再來看,灶上總還是被掃蕩得一乾二淨。

這已成了某種不言自明的默契。

三十一聞言,卻搖了搖頭,說:“不在。”

音色低沉而遲緩。

“不在?”沉沉愣住,“那,去哪了?”

“跟殿下一起。”三十一說。

昨夜溫統領召集眾人,獨獨留下了他,他隻知道出了大事,卻並不知道具體。

沉沉見三十一一副“能說的都說了”的表情,也無意與人為難,隻點頭道:“好罷,我知道了。”

但話雖如此。

待到人繞回灶前,再下餛飩去煮時,她卻仍是想著想著便出了神。

……會是什麼事呢?

魏棄行事,其實向來不喜太多人在旁,朝華宮裡的暗衛,這段時日以來,更是從沒有少過。

究竟出了什麼事,會需要他們傾巢而出?這是魏棄的主意,還是那位“溫統領”的主意?

一碗餛飩煮成了餛飩湯,肉是肉,皮是皮,她還沒想明白個中關竅。

倒是三十一飛快吃完了那碗小餛飩,沒等她催,便乖乖送回了乾淨見底的瓷碗。

碗裡,連最後一點湯汁,也被他拿餅蘸著、“擦”了個一乾二淨。

沉沉盯著那光亮的碗底,頓了片刻,問他:“吃飽了麼?”

三十一點點頭。

若非他那直咽口水、看都不敢多看鍋裡餛飩湯一眼的樣子,實在讓人無法忽視,她也就信了。

這三十一,還真是個木訥古怪的貪吃鬼。

“……”

沉沉想了想,心頭歎了口氣,又問他:“要不,再吃一碗?”

說話間,把那不忍細看的餛飩湯盛出來,她指了指旁邊包了整整兩大屜的生餛飩,“吃的話,再給你煮一碗。”

反正其他人都不在,本來也吃不完。

三十一聞言,低頭盯著鞋尖看了好半天。

許久,方才做賊似的、抬起一張平凡臉龐,衝她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多謝,謝姑娘。”他說。

或許是害羞,或許是心虛,總之,一個有些生疏的微笑,從那平平無奇的臉上擠了出來。

可惜不算清秀,甚至不算亮眼,隻有兩顆勉強稱得上可愛的虎牙,能給人留下幾分印象。

——也讓他看起來,終於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身上幾乎行將就木的腐朽之氣,一瞬便散了開去。

沉沉亦看得笑了,衝他擺擺手,道:“幾隻餛飩罷了,有什麼好謝的?”

說著,便從屜中數出來了整四十隻個頭稍大的餛飩,等水重新燒開,一股腦下了下去。

*

謝婉茹走進朝華宮時,沉沉正抱著懷中的小狸奴坐在荷花池旁,百無聊賴地撈魚玩。

裙衫濕了半邊也渾然不覺,猶若少年不識愁滋味。

謝婉茹遠遠看著那道青綠身影,卻不知覺紅了眼眶,走到近處,方才顫聲喊了句:“芳娘……!”

沉沉手中動作一頓,循聲抬頭。

記憶中清麗柔婉的少女,如今已盤起了婦人的發髻,一襲紫衫,腰身盈餘。

美人如舊,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卻分明有淚。沉沉一聲“二姐”哽在喉頭,莫名喊不出口,隻將懷中的謝肥肥放開,站起身來,緊緊攥住了堂姐冰冷的手。

......

年餘未見的姐妹倆,呆在一處,總有說不完的話。

沉沉將人帶去小廚房,邊聊著這一年多來的近況,手裡也忙乎個不停。

直至桌上擺上琳琅滿目的湯麵糕點,仍覺不夠、又扭頭要去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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