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風雨 “你同那九殿下,就隻是躺在一塊……(1 / 2)

沉珠 林格啾 12608 字 2024-03-20

沉沉一覺醒來, 原本蓋在身上的薄被已被踢到地上。

幸而天本就熱,她沒了被子、倒也不冷,隻下意識伸手摸索身邊。

摸了半天, 無意外地摸到一片空。

——想也是, 若是魏棄在,定不會讓那被子大喇喇“躺”在地上。

怕不是又被那一會兒一個主意的皇帝陛下叫去了吧?

沉沉頂著一腦袋亂蓬蓬的頭發坐起身來,發了好一會兒呆,忽然若有所思地探出頭去, 望了眼外頭天色。

平日裡這個時候, 她早已手忙腳亂地起床梳妝。

但今日是堂姐入宮來的日子, 她已特地向昭妃娘娘告過假。

原本想著堂姐巳時方才入宮,自己也好偷懶睡個懶覺,卻不想,早起慣了, 竟還是準時醒來。哪怕再躺回去, 也沒了丁點睡意。

沉沉在床上翻來覆去掙紮了好一會兒。

終於。還是在謝肥肥“喵嗚”喊餓的淒涼叫聲中苦著臉起床,把昨夜擱在井中冰鎮的羊奶提了上來。

油光水滑的狸奴窩在小廚房裡愜意地舔碗。

沉沉也沒閒著, 從卯時開始, 又是揉麵,又是蒸餅,到後來, 連餛飩也包了不少。

許是香味撲鼻, 實在勾得人饞蟲大動, 不多時,竟聽外頭傳來“砰”一聲巨響。

沉沉一愣,在圍兜上擦了擦手,出門去看。

見到那臉朝地摔在地上的黑衣身影, 卻不由笑起。

“三十一,”她說,“你餓了麼?要不要吃餅,我做了許多,本也吃不完的。”

三十一,是魏棄留下“守院”的暗衛之一。他為人木訥,少有言語,生得樣貌也平平,是那種扔進人堆裡,隻一眨眼功夫就找不見的長相。

或許也正因此,沉沉總覺得他看著不像什麼肅殺之人。

比起暗衛,甚至更像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生在田上,長在田上,十七八歲的年紀,便過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妻兒在懷的生活。

她早在第一次看見三十一餓得從樹上摔下來開始,就早把三十一當做了這宮中難得和她是同類的……那一類人。

魏棄卻說,三十一是所有的暗衛中,武功最是高強,也最深不可測之人。

——若說高手都深藏不露,沉沉想,那三十一藏得未免也太好了些,天衣無縫到讓人有些害怕。

隻不過,自己眼下是三十一要保護的人,而非敵人。

所以,他厲害歸厲害,自己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思及此。

方才還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消彌於無形。

“三十一,過來。”沉沉向院中喊了一句。

“……”

三十一不應。

“你那肚子叫得,我離這麼遠都聽見響了。”

沉沉隻得又探出頭去,衝趴在地上半天沒起身的黑衣人招招手,笑道:“過來吧,殿下不在,回頭我也不告你的狀。”

說話間,她從蒸籠裡撚出兩塊蛋餅裝進碗中,又拎起鍋蓋,看了一眼裡頭翻翻滾的小餛飩。

“你吃不吃餛飩?”她問。

三十一行動如風,不知何時已立在她身旁兩步外,抿著嘴巴不說話。

眼神卻壓根離不開那鍋。

沉沉看得好笑,想著包好的還有許多,自己和魏棄也吃不了多少,遂把第一碗盛給了他,順手往裡撒了香油與小蝦米點綴調味。

三十一接過那碗香噴噴的餛飩,仍是木呆呆眼神發直的模樣。

可沉沉一看他那喉結上下滾動、強吞口水的樣子,便知三十一還是那個半夜偷糕餅吃的三十一,見著好吃的便走不動道。

在這死氣沉沉的深宮裡,有個會摔會吃的活人在,倒也算難得的活氣。

小姑娘想到這裡,不由一笑。

見三十一端起碗要走,又喊住他問:“其他的人呢?你問問,他們吃不吃。”

自打知道朝華宮裡多出來了許多暗衛開始,平日裡,她若是得空做吃食,總會有意多做一些。

雖說不是每個暗衛都像三十一那般貪嘴,也有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的,但做都做了,她放下話來給他們吃,第二日再來看,灶上總還是被掃蕩得一乾二淨。

這已成了某種不言自明的默契。

三十一聞言,卻搖了搖頭,說:“不在。”

音色低沉而遲緩。

“不在?”沉沉愣住,“那,去哪了?”

“跟殿下一起。”三十一說。

昨夜溫統領召集眾人,獨獨留下了他,他隻知道出了大事,卻並不知道具體。

沉沉見三十一一副“能說的都說了”的表情,也無意與人為難,隻點頭道:“好罷,我知道了。”

但話雖如此。

待到人繞回灶前,再下餛飩去煮時,她卻仍是想著想著便出了神。

……會是什麼事呢?

魏棄行事,其實向來不喜太多人在旁,朝華宮裡的暗衛,這段時日以來,更是從沒有少過。

究竟出了什麼事,會需要他們傾巢而出?這是魏棄的主意,還是那位“溫統領”的主意?

一碗餛飩煮成了餛飩湯,肉是肉,皮是皮,她還沒想明白個中關竅。

倒是三十一飛快吃完了那碗小餛飩,沒等她催,便乖乖送回了乾淨見底的瓷碗。

碗裡,連最後一點湯汁,也被他拿餅蘸著、“擦”了個一乾二淨。

沉沉盯著那光亮的碗底,頓了片刻,問他:“吃飽了麼?”

三十一點點頭。

若非他那直咽口水、看都不敢多看鍋裡餛飩湯一眼的樣子,實在讓人無法忽視,她也就信了。

這三十一,還真是個木訥古怪的貪吃鬼。

“……”

沉沉想了想,心頭歎了口氣,又問他:“要不,再吃一碗?”

說話間,把那不忍細看的餛飩湯盛出來,她指了指旁邊包了整整兩大屜的生餛飩,“吃的話,再給你煮一碗。”

反正其他人都不在,本來也吃不完。

三十一聞言,低頭盯著鞋尖看了好半天。

許久,方才做賊似的、抬起一張平凡臉龐,衝她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多謝,謝姑娘。”他說。

或許是害羞,或許是心虛,總之,一個有些生疏的微笑,從那平平無奇的臉上擠了出來。

可惜不算清秀,甚至不算亮眼,隻有兩顆勉強稱得上可愛的虎牙,能給人留下幾分印象。

——也讓他看起來,終於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身上幾乎行將就木的腐朽之氣,一瞬便散了開去。

沉沉亦看得笑了,衝他擺擺手,道:“幾隻餛飩罷了,有什麼好謝的?”

說著,便從屜中數出來了整四十隻個頭稍大的餛飩,等水重新燒開,一股腦下了下去。

*

謝婉茹走進朝華宮時,沉沉正抱著懷中的小狸奴坐在荷花池旁,百無聊賴地撈魚玩。

裙衫濕了半邊也渾然不覺,猶若少年不識愁滋味。

謝婉茹遠遠看著那道青綠身影,卻不知覺紅了眼眶,走到近處,方才顫聲喊了句:“芳娘……!”

沉沉手中動作一頓,循聲抬頭。

記憶中清麗柔婉的少女,如今已盤起了婦人的發髻,一襲紫衫,腰身盈餘。

美人如舊,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卻分明有淚。沉沉一聲“二姐”哽在喉頭,莫名喊不出口,隻將懷中的謝肥肥放開,站起身來,緊緊攥住了堂姐冰冷的手。

......

年餘未見的姐妹倆,呆在一處,總有說不完的話。

沉沉將人帶去小廚房,邊聊著這一年多來的近況,手裡也忙乎個不停。

直至桌上擺上琳琅滿目的湯麵糕點,仍覺不夠、又扭頭要去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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