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和親 “你就是要娶我的人麼?”……(1 / 2)

沉珠 林格啾 14279 字 9個月前

“王子!”

阿伊原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跌坐在地。

見狀, 卻仍是手腳並用爬起、試圖攔在兩人中間,“王子,大汗有令, 任何人不得對公主不敬,違者——”

“滾遠點!”

“王……”

“如果不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阿史那金冷聲道, “現在,阿伊, 你已經是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他想殺她, 隻需一念動。

哪怕她今日血濺營帳, 又有誰會為她來出這個頭?

阿伊聽明白了那話中的警告意味, 不由渾身顫抖。

目光在兩人身上搖擺片刻,末了,終是遲疑著退到角落。

“謝沉沉,說話!”

“……”

“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知不知道膽敢欺騙我父汗、在他麵前冒領身份的後果?!說話!”

早已滿頭大汗的“謝沉沉”不得不抬起眼來, 看著麵前似乎暴怒——卻又悄悄鬆了鉗住她肩膀力氣的怪人。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作祟,被他這麼一吵,頭疼欲裂的痛楚逐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 卻是心口一片空落的茫然。

“你,認識我?”

“不然呢?!”阿史那金冷哼道, “彆再裝傻了!”

碧色雙眸之中, 如燃烈火。生來俊美的麵龐, 不複往日輕佻風流。

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滿、肚、子、壞、水的魏女!我和你之間的帳還沒算, 你竟真敢送上門來!說, 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假冒公主……我告訴你,若被發現,我父汗可不是我, 絕不會對你們這些可惡的魏人心慈手軟!”

言下之意。

你不對我坦白,難道還要等把脖子洗乾淨了、送去給我父汗砍才高興麼?

無奈,他說話速度實在太快,又儘是些奇怪的“生僻詞”。謝沉沉聽得雲裡霧裡。

到最後,亦隻擠出發自真心疑惑的一句:“你認得我?”她說著,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麵前人,“可我……好像沒見過你。”

若是見過,她想,自己應當不會忘記這雙漂亮得令人挪不開眼、如天山湖水般清波蕩漾的眼睛。

可眼下,她腦中卻隻有一片刺目的空白。

“我不認得你,”謝沉沉說——用她那有些生疏且磕巴,但勉強還能表達出口的突厥語,“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是英恪把我帶了回來,他救了我。”

“英恪”。

又是英恪!

這兩個字甫一說出口,阿史那金的氣焰仿佛頓時矮了半截,甚至難得的沉默下去。

看向她的目光、與其說是打量,不如說是盯著她剝皮拆骨:既怕她說的是實話,“謝沉沉”早已不在,眼前站著的,不過是個長得像她的替身;又怕她說的是假話——仍然是他記憶中,那個挾恩圖報、利用完他,便頭也不回就走的壞女人,自己又一次著了她裝癡賣傻的道。是以,恨不能把她這身皮囊現扒下來,裡裡外外看個清楚。

“還有,你說我不是‘公主’,”她說,“但其他人不是這麼說的。”

“他們那是瞎了狗……!”眼。

話音未落。

“王子。”

在角落裡縮了好一會兒不敢說話的阿伊,這會兒終於怯生生探出頭來,“公主被英恪大人帶回草原時,您被可汗罰在天山思過,公主大人的身份,是可汗親自確認,才、才昭告族人的。”

若非如此,又怎會有這頂與王帳比鄰的氈帳,怎會有外頭那些叩首禱告、滿臉虔誠的“信徒”?

阿史那金:“……”

事實上。

從天山日夜兼程、趕回王帳的這一路上,他亦早已從前來報信的親信口中,聽說了英恪帶回阿史那珠之女的始末。

他此番氣勢洶洶前來興師問罪,一是不滿這來路不明的公主鳩占鵲巢,一來,其實亦是不願讓英恪一人在父汗麵前出儘風頭,特來一辨虛實。

誰料,鬨了個人仰馬翻殺進帳中,一眼看見的,卻是舊時故人。

腦子一熱,正事便全都拋在腦後。

“還是說,你比那個老頭,更清楚我是誰麼?”謝沉沉問他。

提起“老頭”,她的表情呆板又認真,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方才溫吞道:“他說,我和我娘長得很像。說我就是他要找的人……不會錯。是他弄錯了麼?”

額間的銀色狼牙額飾,隨習慣性側歪的腦袋而輕飄晃動。

她似已忘記眼前這碧眼青年,就在一炷香前、還曾惡聲惡氣地質問她的來曆,更是她如今肩膀隱隱作痛的罪魁禍首。怕他不回答,甚至主動往他那湊近了些。雙手撐在地上,仰起小臉。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問:“你知道我是誰?”

“我……”

“……謝沉沉,這是我的名字麼?”

許是那模樣實在太過真誠。

阿史那金被這目光盯久了,氣焰跌到穀底,反倒渾身不自在地倒退半步:

他當然不可能比父汗更清楚,阿史那珠的女兒究竟長什麼樣。

不止是因為當年祖氏末帝曾下令銷毀皇室畫像,一切官方留存,皆付之一炬;

更因為,阿史那珠離世多年,卻仍“芳名猶在”,尋常牧民家中,通常也會私下繪製她的畫像以求保佑。

久而久之,這位神女的長相,便因後人的各種“自行美化”而愈加模糊。

甚至還曾出過為了向草原進貢美人,而刻意把自家女兒閨中畫像、謊稱為阿史那珠小像的奇聞。

真要說熟悉,如今整座草原上,大抵再沒有人比曾經和阿史那珠朝夕相處的大可汗阿史那絜,更清楚她究竟長什麼模樣——她的女兒,又可能長什麼樣。

既然父汗都點了頭,那便意味著英恪帶回來的、眼前與謝沉沉有八分相像的女子,十有八九,真的是他們多年來一直在尋找的神女遺脈……

但,又怎麼可能?

阿史那金心中疑雲密布。

謝沉沉就是謝沉沉,他曾在定風城的地牢中與她朝夕相對,親眼見過她淪為階下囚、求告無門;

在上京為質時,亦曾親耳從旁人口中聽說,她是如何被囚困深宮,鬱鬱寡歡;

到後來,世人皆知,她死於一杯引得父子反目、魏室大亂的毒酒。

就算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是魏九瞞了天下,做了一場不明緣由的戲——可曾經身份卑賤、任人宰割的魏女,又是怎麼變成了阿史那珠的女兒?

“英恪,”阿史那金突然問,“他是怎麼把你帶回來的?”

謝沉沉起初還以為眼前這人是真的認識自己,沒想到,他竟然反而要向自己“討教”,不由被問得一愣。

仔細回憶了好一會兒,這才將早已倒背如流的經過、又原樣說了一遍給他聽:“他說他一直在找我,找到我的時候,我被姓魏的賊人帶走,是他拚死救了我,自己卻險些死在那些人手裡。”

這些話,這半個月,她起碼已經背過一三十次給不同的人聽。

“他說,我當時受了驚嚇,所以一直昏迷不醒。他請來的大夫、醫術不夠高明,替我療傷時,怕我中途痛醒過來,所以下了重藥。結果藥量太大,把我……”

“把你,藥傻了?”

“……”

“所以你現在才這麼一副癡癡笨笨慢半拍的蠢樣?”

這人怎麼壓根不聽自己把話說完!

謝沉沉嚴肅地抿了抿嘴唇,彆過臉去,不說話了:很顯然,她並不太想承認自己和傻掛鉤這件事。

一旁小心縮著“聽牆角”的阿伊,卻早已聽得膽戰心驚,唯恐這喜怒不定、仗著大汗寵愛有恃無恐的九王子,一個不對付,又鬨出什麼動靜。隻好拚命給彆過臉來——正好和自己四目相對的謝沉沉狂使眼色。

沉沉花了好半天,總算“勉強”看懂了她那擠眉弄眼的意思。

想了想,不情不願地回過頭。

“……!”

這廂,阿史那金還在考慮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卻被她冷不丁湊近來的臉嚇了一跳。

頓時連手也不知道往哪放,隻好象征性地把她肩膀往外一推。

“乾什麼!”

休想對他使美人計,他可、可不吃這一套。

“我剛發現,你長得很美。”

謝沉沉頂著阿伊熱切的視線,卻依舊慢吞吞衝他說道。

“……?”

“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好看,”她說著,視線落低,又瞄過他領口大開、毫不遮掩的白膩肌膚,“皮膚也很白,比帖木兒白。”

阿史那金全沒料到她會忽然蹦出這麼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饒是平日裡聽慣了吹捧讚美的人,這會兒,竟也窘得臉上一紅,下意識反駁:“什麼美不美的!……草原男兒,哪有……”

哪有誇人美的?

怎麼著也得是俊若天神,讓她芳心暗許吧?

還有,帖木兒是誰?!憑什麼拿來和他比?

“但,還是比英恪差一點。”沉沉補充。

阿伊:“……”

阿史那金:“……”

“你鼻子太高,嘴巴太薄,”謝沉沉老實道——平日裡說得結結巴巴的突厥話,不知怎麼,這時竟像是平白開了任督一脈,格外順暢解氣,“還有,脾氣比他壞,功夫沒他好。門口那兩個人,如果是英恪,隻需要一招,也就進來了。可你竟然還折騰了那麼久。”

“久?”

“嗯。”

“我鼻子太高,嘴皮太薄,不如那混賬英恪好看……”阿史那金額角青筋直跳,牙咬得“咯咯”作響,“謝沉沉,你簡、直、放、屁!眼睛瞎了是不是——”

話音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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