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給季營長說的媒?”
周參謀,“新來的陳團長。”
趙春蘭像是一下子找到理由了一樣,她一拍手,“那就對了。”
“他肯定是不好拒絕新來的上峰,這才答應了下來。”
周參謀想說,就季長崢那個性子,還不好拒絕新來的上峰?
可能嗎?
要知道,季長崢那性子可是無法無天的,他要是不願意,彆說陳團長了。
就是他和司令兩個人,都無法改變對方主意。
但是,眼見著妻子這般篤定,周參謀倒是沒去大煞對方心思。
隻是,坐在桌子上,拿著筷子吃飯。
眼見著妻子不吃,他便問了,“怎麼?中午連飯都不吃?”
趙春蘭取下圍裙,換了一件衣服,“不行,我要去和其他嫂子們打聽下,這陳團長給誰季營長介紹的對象到底是誰?”
這種消息,問男人沒用。
還得去八卦中心去問,去問那些嫂子們,一準沒錯。
聽到這,周參謀覺得頭疼,早知道自己就不在家多說這一句話了。
這一說,馬上整個家屬院都要知道,季長崢去相親了。
周參謀想要喊人,但是趙春蘭已經跑了。
桌子上,周參謀八歲的大兒子,安安靜靜的吃著飯,突然說了一句,“爸,你喊不住媽的。”
“還不如不喊。”
周參謀大兒子叫周青鬆,小名大樂,今年八歲,從小就生了一張嚴肅的麵孔。
這讓外人不少人來調侃,周參謀這是生了一個縮小版自己。
他聞言,樂了,“大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周青鬆,“我媽就愛八卦,你不讓她去八卦,她渾身都不舒服,她不舒服,又要罵我和二樂了。”
“算了,和您說也沒用,您也逃不掉挨罵的下場。”
周參謀,“……”
老大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
於是,他故意道,“你不去找你的新娘子,林蘭蘭?”
一群孩子在一起玩過家家的時候,林家那小閨女,總是愛給自家兒子當新娘子。
當然,自家兒子也隻認對方當新娘子,大院那麼多小姑娘,彆人他還都不願意。
這臭德行,今年八歲,就知道有主見了。
提起林蘭蘭。
周青鬆小臉蛋上帶著幾分憂心忡忡,“蘭蘭,現在不愛當我新娘子了。”
他掰著指頭,數了數,“而且她已經五天沒來找我了。”
這要是擱著以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以前蘭蘭每天都是跟在他屁股後麵的。
周參謀難得在自己兒子臉上,看到這種表情,於是他打趣道,“你新娘子不來找你,那她去找誰了?”
沒成想,兒子還真回答了。
“聽說去找他們的老師了。”
是駐隊外麵的小學老師。
而且是每天去找。
這——
父子兩人麵麵相覷。
最後,周參謀得出結論,“大樂啊,看來你的新娘子是有了上進的心思,但是你還沒有。”
周青鬆不是很想和自家父親說話。
迅速的扒拉了兩口飯,轉頭出了門子。
這下,家裡隻剩下周參謀和小兒子,大眼瞪小眼了,他歎口氣,“這個家,真是越來越沒法過日子了。”
*
前進大隊,山上。
陳荷塘在殺魚,陳秋荷洗魚,而沈美雲則是在晾魚。
之前挖的那一批魚,就算是天天當飯吃,這也是不吃完的,於是便打算做成魚乾,給保存起來。
陳秋荷在洗乾淨後,便遞給沈美雲,沈美雲把鹽往魚上一抹,每一次都是厚厚的一層。
每次,看到沈美雲用鹽來抹魚,陳秋荷都忍不住眼角一跳,“美雲,你這也抹太多了。”
現在日子不和以前一樣了,一次還抹這麼多,每個月掙的工分,全部拿去買鹽了。
沈美雲笑了笑,手裡的動作也沒停,“媽,鹽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這裡準備的夠。”
她當時可是囤了不少的。
陳秋荷,“就算是夠,也不能這般浪費。”
沈美雲,“我不抹厚點,到時候這魚都臭了,得不償失。”
怎麼都是美雲說的有理了,陳秋荷歎口氣,“我不和你說這個算了,也不知道阿遠那邊和季同誌說了沒,對方成沒成?”
沈美雲也不知道,所以她搖搖頭,繼續去做自己的活。眼看著她這麼淡定,陳秋荷,“你就不急?”
這到底是關乎到她的終身大事的。
沈美雲攤手,細白的手指,粘上了白色的鹽粒,漂亮的不像話。
“我急也沒用呀,船到橋頭自然直。”
看到閨女這幅淡定的樣子,陳秋荷忍不住歎口氣,“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聞言,陳荷塘抬頭,“小荷花你彆急,大不了,讓阿遠給美雲換個對象。”
反正,那麼多當兵的,也不差那一個。
這話一說,從外麵回來的陳遠,“……”
得虧他留了一個心眼,沒讓季長崢一起跟著過來,而是安排對方在大隊部等著。
這要是讓人聽著這話,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陳遠輕咳了一聲,推門而入,“爸,姑。”
這一喊,屋內的人都跟著看了過來。
“怎麼樣?”
陳秋荷率先地問道。
陳遠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沈美雲身上,“對方跟著我一起來了,我把相親定在大隊部,美雲你收拾一下,便過去。”
這是直接要相親了。
沈美雲心臟忍不住怦怦跳起來,對方竟然答應了?
這是讓沈美雲意外的地方,畢竟,書裡麵說的很清楚,季長崢這人不近女色,一心為國,終身未婚。
她當時在權衡利弊後,發現季長崢是最好的嫁人對象。
但是,沈美雲並不確定,對方會答應下來。
所以,對於陳遠說這話後,她是有些驚訝的,“對方答應了?”
“他沒拒絕嗎?”
這才是讓她意外的。
陳遠點了點頭,“我一說,他就答應了。”
好像也沒出啥幺蛾子,並不像是周參謀說的那樣,季長崢不好拿下。
似乎,還挺好拿的?
當然,這要是讓外人知道的話,定然要說,陳遠這絕對是錯覺,要知道,不管是在部隊,還是在北京,都有不少人想要打季長崢的主意。
相親更是被提出無數次,但是季長崢從未去過一次。
隻能說,趕得好,不如趕得巧,剛好季長崢陷入了自我懷疑,才會答應下來這一次的相親。
這下,沈美雲便明白了,她思索了下,“有說什麼時候去相親嗎?”
“就現在吧,越快越好,對方還在大隊部等著。”
這也是陳遠的細心了,沒把季長崢直接領回家裡,就是給沈美雲一個緩衝的機會。
這不,他這話一說,陳秋荷就忍不住說道,“美雲,先彆急著去,先打扮下。”
說完,不等沈美雲拒絕,陳秋荷便進屋去了,從自己帶來的行李裡麵,拿出了一件大紅色印著牡丹花的棉襖來。
那牡丹花旁還有大片大片的綠色葉子,鮮豔的紅配著奪目的綠,就很耀眼。
看得沈美雲頓時腦殼大,她瞠目,“媽,你該不會讓我去穿這件去相親吧?”
太土了,實在是太土了。
眼見著女兒這般嫌棄的表情,陳秋荷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她一瞪眼,“你皮膚白,穿紅色的好看就這件。”
“這一件還是我,當年和你爸相親的時候去買的。”
“你看我和你爸感情好了一輩子,說明什麼?說明這個衣服好啊,吉利的很,美雲你聽我的,你穿這件衣服去,保管你和小季將來的感情,也和我跟你爸一樣。”
她和沈懷山兩人,一輩子沒恩恩愛愛的,沒紅過臉,也一直都是大雜院裡麵的模範夫妻。
所以,在陳秋荷看來,她也希望自家閨女,將來結婚了,過日子能和她一樣。
兩口子和和睦睦,一輩子平安順遂幸福。
沈美雲聽到這,頓時拒絕不了,因為這是一位母親帶著她最為真摯的祝福。
她認命一樣,把胳膊遞過去,陳秋荷笑了,“還跟小孩一樣,讓我給你穿啊?”
旁邊的麵綿綿探出頭,用著食指摸臉蛋,“媽媽,羞羞,羞羞羞。”
還讓外婆給她穿衣服。
沈美雲笑了下,把胳膊伸的理所當然,“你是媽媽的寶寶,媽媽也是外婆的寶寶。”
誰還不是個寶寶了呢。
這話,引得綿綿傻眼了,也讓陳秋荷給沈美雲穿衣服的手一頓,“多大的人了。”
沈美雲眼波流轉,“多大的人,也是媽媽的寶貝。”
說實話,這一套陳秋荷是真吃,她看著她女兒,覺得她女兒好好看,好優秀啊。
所以,以至於連帶著眼神都是驕傲的。
“再去描個眉,擦個口紅,還有頭發,今天就不紮了,我那天看到葉教授的女兒,慧茹是個燙的卷發,很好看。”
說到這,陳秋荷想了下,“你弄的話,肯定也很好看,就是你等等我,我去把火鉗給燒紅了,我給你燙。”
沈美雲,“……”
“媽,不用。”
“聽我的,媽最了解你,你肯定適合大波浪的卷發,你去相親,咱們必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當媽的到底是憂愁的,自家閨女雖然優秀也漂亮,但是到底是帶了一個小閨女的。
若是對方也是二婚,那雙方條件差不多,誰都不嫌棄誰。
但是問題是,聽阿遠的語氣,對方條件很好,是個單身好青年不說,連帶著家世也是好的。
她怕啊,人條件太好了,嫌棄她閨女帶一個孩子。
在他們看來綿綿很乖,很可愛,但是從現實來說,不可否認,女兒是帶著拖油瓶嫁人的。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是這卻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沈美雲看到母親眼中的擔憂,頓時放棄了掙紮,“媽,都隨你。”
她心想,當個媽寶女就媽寶女吧。
誰讓,她是媽媽的寶貝女兒呢。
那邊,得到了女兒的同意,陳秋荷頓時精神一震,轉頭就去了廚房,把火鉗放在灶膛裡麵燒的通紅,拿了出來。
與此同時,還弄來了一盆的冷水。
這讓,屋裡麵的幾個男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沈懷山,“秋荷,你這燒紅的火鉗,也太嚇人了。”
陳荷塘,“是啊,小荷花,你彆燙著美雲了。”
陳遠是個大直男,他便直接說了,“姑,你這用火鉗,把頭發燒了怎麼辦?”
陳秋荷拿著燒紅的火鉗吹了吹,“這你們就小瞧我了吧?我跟你們說,北京那邊的理發店裡麵,都是用燒紅的火鉗燙頭發的,可好看了,你們這些大男人不懂審美。”
她看了,她閨女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在燙一頭大波浪卷發,那還不美的慘絕人寰啊。
這話一說,家裡的三個男人齊齊閉嘴,朝著沈美雲投去同情的眼神。
沈美雲看著那紅彤彤的火鉗,很想臨陣脫逃,但是陳秋荷說了,“美雲,你放心,你媽的技術很好的,保管把你打扮成大美人。”
雖然,已經很美了,但是在陳秋荷看來,閨女還能在美一點。
沈美雲含糊地嗯了一聲,“媽,你彆把我頭皮給燙糊了。”
陳秋荷,“你小看誰?我在學校,可是給葉教授的妻子燙過頭發的。”
說完,就用著梳子,挑起一縷頭發來,卷到了那燒紅的火鉗上,隻聽見刺啦一聲。
不過幾十秒的功夫,陳秋荷便把頭發給取了下來。
那原本順直的頭發,瞬間被燙成了波浪狀。
陳秋荷摸了下,滾燙,還忍不住誇,“好看。”
沈美雲完全看不到自己長什麼樣子,她思索了下,“媽,我不要泡麵頭,你給我燙大波浪。”
“成,你媽也覺得泡麵頭不好看。”
半個小時後。
沈美雲的直發,變成了大波浪,當然,她還聞到了一股燒糊的味道。
她想洗頭。
陳秋荷頓時阻攔,“不能洗,洗了就直了,那就白燙了。”
“那這麼大的味,我總不能頂著味去相親吧?”
陳秋荷想了下,走到院子裡麵去,摘了一把臘梅花,撒到了她頭發裡麵,“來用臘梅花,掩下味道。”
沈美雲,“……”
這是要以毒攻毒嗎?
就這,陳秋荷還沒放棄對沈美雲的打扮,頭發燙了,自然也要描眉了,用著燒著了的火柴,對著女兒的眉毛,就是一陣塗塗畫畫。
在描好後,忍不住看了一眼,“成,對稱了。”
陳秋荷仔細打量一番,忍不住誇道,“美雲,你眉毛真好看,是那種黛眉,細細彎彎長長,好溫柔的。”
這話,沈美雲已經聽了無數遍了,反正在她媽眼裡,她哪哪哪都是好看的。
她忍不住笑了,“媽,好了嗎?”
陳秋荷,“還差一個口紅。”她記得當時好像裝的有,一陣翻找,終於找到了,又給她描了一個嘴巴。
這下,陳秋荷十分滿意,“好看,是真好看,你的皮膚白,不用打粉,就這樣,光描眉和口紅就夠了,顯得氣色好極了。”
在配著那一頭波浪大卷發,少了清麗,多了幾分明豔嫵媚,這真的是實打實的一個明豔大美人了。
陳秋荷就不相信,那個季同誌,會不動心!
沈美雲都不敢去照鏡子了,因為這全程打扮下來,全是她媽一手安排的。
她猶豫片刻,“媽,我要照鏡子。”
她不放心,她就是個醜八怪,她媽也覺得她非常好看啊,問題是她在她媽眼裡,就沒醜過。
陳秋荷聽到女兒要鏡子,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過了一會,拿了一麵鏡子過來,說起來,家裡原先就住了陳荷塘一人的,是沒有鏡子的。
這鏡子還是沈美雲,去供銷社買的,巴掌大,圓形的,上麵角落的位置,印著一朵牡丹花。
沈美雲接過鏡子,對著照了下,看著鏡子裡麵過於明豔嫵媚的麵龐,不由得一呆。
她生了一張雪白細膩的鵝蛋臉,因為描眉畫口紅的原因,明豔又張揚。
尤其是一雙杏眼,又圓又大,在眼尾處被稍稍勾勒了一絲眼線,微微上挑,乾淨清澈不說,嫵媚又漂亮。
這是絕對的斬男妝。
饒是,沈美雲都不由得呆了片刻,哪怕不是第一次看這麼一張臉,但卻還是會被驚豔片刻。
不止是她,連帶著屋內的三個男人,都跟著恍惚了,“美雲,是真好看啊。”
陳荷塘下意識地說道。
陳遠雖然沒說話,但是卻還是點了點頭,心裡卻微微歎口氣,這麼一個明豔漂亮的妹妹,還沒認回來兩天。
就要便宜季長崢那貨了。
怎麼想著覺得心裡不得勁呢。
陳遠轉頭看了,沈懷山的臉色,果然看到對方臉上也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複雜感。
這讓,陳遠更忍不住想歎氣了,這真的是年紀大了啊。
竟然,有了一種老父親的心態。
直到,陳秋荷打破了大家的安靜。
“好了,都收拾利落,美雲你快下山去,彆讓人家小季等久了。”
這話一說,大家才回神。
陳遠卻說,“想討老婆,等一會也是應該的。”
黑峻峻的一張臉,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熱絡勁。
這前後的差距,是真的大啊。
大到大家忍不住側目,“怎麼?我說錯了?”
陳遠挑眉,替他爸問了一句話,“姑父,當年你娶我姑姑的時候,怕是不容易吧?”
這話一說,陳荷塘也看了過去,虎視眈眈。
想娶人家妹妹,大舅子這一關,總歸是不好過的。
沈懷山心說,他當年和陳秋荷情投意合,而且他老丈人死的早,就丈母娘一人帶著閨女。
以至於,他娶陳秋荷的時候,沒受什麼為難。
丈母娘更是高興的不行。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告訴大舅子的,怕大舅子給他在補上為難。
就他這小身板,還不夠大舅子一拳頭揍的。
於是,沈懷山違心地說道,“是很難。”
“難的不行。”
這話,讓陳荷塘滿意了,他便跟著叮囑道,“阿遠,你是大舅哥,你自己看著辦,不要讓小季太容易了。”
聽到這,陳秋荷收拾的手一頓,看著家裡麵磨拳霍霍的男人們。
她忍不住扶額,“美雲和小季第一次相親,阿遠,你彆過分了,把小季給嚇跑了。”
那才是最關鍵的啊。
嚇走了小季,一時半會哪裡去找這麼一個合適的相親對象?
這——
陳遠輕咳一聲,“我會注意分寸。”他發現以前給彆人介紹對象,那是躍躍欲試。
但是,輪到自己家姑娘的時候,就變成了心情複雜。
“第一次,記得給點甜頭,等確定了關係,在說以後的事情。”
陳秋荷顯然是過來人,非常腹黑的傳授經驗。
這讓,陳遠詫異,看來,姑姑的性格是隨他爸的。
看到這相親,八字還沒一撇,家裡人就開始想到,怎麼去為難未來的妹夫了。
這讓沈美雲說什麼好呢。
她隻能說,“要不,現在先下去?”
“成。”
*
勝利公社大隊部,季長崢坐在這裡,已經換了兩杯水了。
他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有些焦慮,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參加相親。
等待的滋味,倒是不太好受。
而且——
他發現很重要的一個問題,那就是似乎忘記問陳遠,他相親對象名字了。
算了,反正一會見麵就知道了。
季長崢如是般想到。
那邊,陳遠到了大隊部後,便沒上去,而是選擇把空間交給沈美雲和對方。
“美雲,你去吧,季長崢就在二樓,二零一。”
沈美雲點了點頭,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上了樓梯。
那邊,季長崢等了許久,沒等到便從二零一出來,打算來走廊道上透透氣。
隻是,剛一出來,就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人。
對方一身紅色棉襖,雪膚烏發,傾倒眾生,這讓季長崢微微一怔,“兄——沈同誌,你怎麼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