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人生弱智如初見 何事秋風悲白癡……(1 / 2)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皇宮中, 劉洪興奮地追問。雖然知道胡輕侯不可能真的殺了楊賜,他也不會允許胡輕侯殺了楊賜,但是他就是想知道楊賜有多慘。

孫璋恭敬地道:“胡輕侯振臂高呼, ‘楊賜人渣,枉顧國法綱常,人人得而誅之,吾等上報君王, 下報天地,今日是也!’洛陽城內數萬百姓高呼,‘今日一戰定然名留青史,敢不效命乎?’數萬人圍攻太尉府,楊賜不能擋, 闔府衣衫濕透,頭發披散, 如乞丐,如瘋癲, 如墜湖中。”

劉洪大笑:“好!乾得好!”尤其是“上報君王,下報天地”八個字,將自己排在天地之上, 當真是很有眼光啊。

孫璋淡淡地笑, 就知道這些話才是劉洪愛聽的。他慢慢地道:“不過……胡輕侯送來了緊急奏本。”

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奏本, 上麵的字歪歪斜斜,缺少筆畫, 正是胡輕侯親筆。

劉洪懶得看,揮手讓孫璋說下去。

孫璋道:“胡輕侯上奏陛下,今夜她花費頗大,已經無錢買米, 懇請陛下務必報銷費用。”

劉洪不解:“花費?胡輕侯有什麼花費?水又不用錢。”大半夜不睡覺為的是聽到楊賜有多出醜,不是為了看奏本,更不是為了給錢。

孫璋道:“今日胡輕侯雇了三千餘人圍攻太尉府,每人費用三百文,那就是九十萬文……”

劉洪一驚:“這麼多?”仔細想想,這三百文應該差不多,有幾萬圍攻太尉府的人中有幾千人是胡輕侯安排的好像也不多,可這總費用怎麼這麼高?

孫璋繼續道:“……另購買水盆五千餘個,每個五十文,共二十五萬錢……”

劉洪無奈極了,潑水總要有水盆吧,不然怎麼水漫太尉府?合理費用啊。

“……兩者合計共為一百一十五萬錢。胡輕侯說,她沒有這許多錢,此刻還欠著那些百姓和商家的。”

劉洪想著一百一十五萬錢,隻覺打仗真是耗費錢財,一晚上的水仗就要耗費這許多銀錢,怪不得漢武帝西征後把朝廷拖垮了。他沉默許久,越想越心疼,道:“她怎麼可以向朕要錢,又不是朕令她花這許多錢的。格局要大,為朕辦事,有的是胡輕侯的榮華富貴,怎麼可以盯著區區小錢。”

四周的宦官宮女平靜地看前方,毫不奇怪。隻聽說劉洪撈錢蓋房子買奢侈物品的,何時聽說過劉洪給人錢。

孫璋神情不變,恭敬地道:“老奴也是這麼與胡輕侯說的,胡輕侯自然是願意為陛下效勞,隻是以老奴看,這何大將軍與楊賜相交多年,縱然胡輕侯數日內連續敗壞楊賜名譽,全城百姓對楊賜人人喊打,這何大將軍隻怕也不是這麼快能夠醒悟陛下的良苦用心的,多半還需要胡輕侯繼續打擊楊賜,這胡輕侯若是沒了錢,做事就不那麼方便了。”胡輕侯若是沒錢了,雇不起人手,以後撐死就派兩三個大嗓門中年婦女在太尉府外叫罵,效果也就聊勝於無了。

劉洪陰沉著臉,雙手負在背後,緩緩踱步,這何井是個蠢材,他暗示這麼多了,為何還是看不懂?果然是胡輕侯辦事不力,不曾讓楊賜如狗屎般惡臭,人人避而遠之。

孫璋依然彎腰恭敬的低頭看著地麵,道:“老奴尋思著,這何大將軍交友廣闊,與楊賜交好,與袁隗亦交好,楊賜名聲臭了,袁隗名聲卻依然好。何大將軍會不會……”

劉洪一驚,道:“不錯,胡輕侯終究是朕用得著的。”胡輕侯還是蠻好用的,能夠不要臉,做事夠無恥,不僅僅可以用來提醒何井迷途知返,也可以用來敲打其餘大臣,不能就這麼舍棄了。

他歎了口氣,有些舍不得,道:“罷了,就給胡輕侯一百一十五萬錢,朕不會讓胡輕侯為朕辦事卻流血又流淚的,朕不會虧待朕的忠臣。”

孫璋感激涕零,聲音哽咽,道:“陛下果然深謀遠慮,寬厚仁慈。”

劉洪微笑揮手,心裡想著胡輕侯做事太不靠譜,為什麼不提前通知他呢,他若是早知道今晚要水漫太尉府,一定找個好位置現場觀摩啊。

“孫常侍,你去與胡輕侯說,以後但凡做事必須提前上奏朕。”皇宮半夜出門不怎麼方便,以後辦大事最好安排在半天,不然沒得看就太掃興了。

……

次日。

孫璋的豪宅。

胡輕侯看了一眼裝了幾十個箱子的一百一十五萬錢,淡定道:“這次能夠拿到錢多虧了孫常侍,胡某不敢忘本,隻取走五十五萬錢。”

孫璋微笑,胡輕侯是個做大事的。他笑道:“輕侯這次做得不錯,隻是以後想要讓陛下開心,隻怕就不容易了。”這次水漫太尉府的興奮點太高了,以後不能超過這個程度就無法讓劉洪滿意。

胡輕侯笑道:“若是隻為了讓陛下開心,胡某還是有很多辦法的,但是對孫常侍與胡某毫無好處。”她看看左右,孫璋點頭,左右的人儘數退下,大堂內隻剩下胡輕侯姐妹與孫璋三人。

胡輕侯道:“陛下想要的是一個能夠對抗士人的人,免得士人總是打攪他尋歡作樂。此人對陛下而言最好的或者唯一的人選就是何井。”

“何井是外戚,本身沒有什麼才華能力,沒有學識,也不是士人,沒有枝繁葉茂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所有的榮華富貴都出自陛下的賞賜,這個條件簡直是完美。”

“隻要割斷了何井與士人的聯係,不許何井與士人結盟,何井隻能依附陛下,對陛下忠心耿耿,為陛下遮擋風雨。”

“至陛下百年之後,隻要新皇是何皇後的兒子,何井還能是新皇的最好臂助,絲毫不用擔心沒有門閥、沒有大家族、沒有爪牙、被士人敵對的外戚何井篡權。”

孫璋點頭,深深地看著胡輕侯。

胡輕侯繼續道:“隻是陛下卻不肯下狠手,逼迫何井與士人敵對,嘿嘿。”

孫璋不動聲色,胡輕侯真是敢說啊。

胡輕侯繼續道:“孫常侍想要的看似也是一個對陛下忠心耿耿,與士人毫無牽連的何井,其實不然。”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毫無必要。

孫璋慢慢點頭,深深地看著胡輕侯,道:“輕侯已經想清楚了?”

胡輕侯緩緩道:“還要請孫常侍多多援手。”

孫璋平靜地看著胡輕侯,許久,道:“當年我等以為何屠夫是個有良心的,不想……”

胡輕侯笑了:“何屠夫是多久起了異心的?若是胡某與何屠夫一樣,不知道彼時胡某是多少年紀,朝廷又是如何?”

孫璋真心笑了,道:“輕侯真是令人放心啊。”

胡輕侯帶著五十五萬錢回了客棧,半路上就忍不住大笑:“賺大了!賺大了!怪不得要接政府工程,哈哈哈。”

彆看上報花了一百一十五萬錢,其實都是虛賬。胡輕侯隻雇了三四百人,每人一百文,還必須自帶水盆,總開支也就四萬錢不到,五十五萬錢絕對是讓資本家落淚的利潤。

她一邊笑,一邊心裡想著,僅僅靠水漫太尉府是不可能讓一切按照計劃行事的,隻怕還要更進一步,但楊賜楊彪是廢物,楊休是妖孽,實在不敢奢望楊休看不穿或者老老實實配合,隻怕必須找個合適的機會或者新目標。

胡輕侯有些鬱悶:“我7歲的時候在乾嘛?玩遊戲還是補習班?對了,楊休是哪家補習班的?要不把輕渝也送去補習班。”她獰笑著盯著小輕渝:“姐姐送你去補習班!”小輕渝眨巴眼睛歡笑:“好啊,好啊!”

胡輕侯抱著小輕渝打滾,心中歎了口氣,這麼早攤牌把賭注壓在十常侍是不是押錯了?小爬蟲真是可憐,一無所有,隻能拚儘所有。

“十常侍啊,你們一定要機靈點!”

……

洛陽城內,好多百姓都在討論一件大事。

“你們是不是在說胡輕侯淹了太尉府?”有人興奮地問道,聽說當日太尉府內水漫過膝,楊太尉的臥榻邊都是水,一翻身就掉到了水裡,銅馬朝就沒有太尉如此出醜過,洛陽第一人非胡輕侯莫屬。

被問的人不屑地看著那人,嗬斥道:“虧你還是洛陽人,竟然蠢成這樣。”

那人莫名其妙。

其餘人道:“胡輕侯與楊賜兩人,一個是小小的左監丞,一個是本朝太尉,簡直是一個是天,一個是地,為何胡輕侯屢次冒犯楊太尉,楊太尉卻隱忍不發?”

那單純的人喃喃地道:“胡輕侯是瘋的嘛。”京城民間早有傳聞,胡輕侯是瘋子,不然怎麼會言行舉動無一不符合規矩?瞧胡輕侯又編故事又水漫太尉府,往死裡得罪楊太尉,就知道這個傳聞還是靠譜的。按理作為一個小官員巴結太尉還來不及,怎麼會趕著去得罪太尉?除了胡輕侯是瘋子彆無解釋。

一群聰明人鄙夷極了:“胡輕侯瘋?你全家都瘋了胡輕侯都沒瘋!一個瘋子可以當官?你怎麼不去當官?”

那單純的人滿臉通紅,胡輕侯進京數日就當了官老爺,他京城生京城長,卻隻是個老百姓,其中差距之大不言自明。

一個聰明人用鼻孔看著蠢貨,傲然道:“胡輕侯無父無母,萬裡迢迢跑到京城求官,好不容易當了官,卻立刻往死裡得罪太尉府,她求得是什麼?此是疑點之一。”

“胡輕侯為什麼要宣揚《楊賜與秦香蓮》?縱然要得罪楊太尉,有的是辦法,比如潑水啊,胡輕侯難道還不會潑水?潑水多簡單,胡輕侯為何要編造《楊賜與秦香蓮》的故事?《楊賜與秦香蓮》的故事細節完善,合情合理,催人淚下,難道真的是單純的故事?”一群聰明人自豪地微笑,全身上下滿是智商上的碾壓感。

那單純的人傻傻地看著一群聰明人,終於知道眾人討論的“大事”是什麼了,他小心翼翼地道:“難道……那秦香蓮其實是……”

一群聰明人眼中閃過智慧的光芒:“不錯!那秦香蓮其實就是胡輕侯的娘親!胡輕侯就是楊賜的私生女,胡輕侯宣揚《楊賜與秦香蓮》的真實目的就是控訴楊賜始亂終棄,拋妻棄女。”

那單純的人渾身充滿了智慧的力量,重重點頭:“對!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楊賜不敢抓了胡輕侯,換成旁人敢羞辱本朝太尉,早就抓起來打死了。”

那單純的人眼中光芒四射,一旦看破了胡輕侯與楊賜的關係,很多看似不解的問題一一有了答案。

“我一直奇怪為什麼何井要保舉胡輕侯為官,卻不肯保舉其餘潑孔二十水的人為官,做了一樣的事情,何以厚此薄彼?今日才知道真相。”

他握著拳頭,得意又憤怒:“那是交叉提拔!”

楊賜有外室,太不光彩了,不能與胡輕侯公然相認,更不能扯上關係,但怎麼可能看著骨血隻是平民?楊賜就拜托何井拔擢胡輕侯為官,如此一來外人完全不知道楊賜與胡輕侯的關係,楊賜依然清清白白的。同樣的,以後何井有什麼外室子女要當官,自然就是楊賜舉薦了。

那單純的人負手而立,一個個金句從嘴裡冒了出來,揭示了天地的秘奧。

“為何楊賜的兒子楊彪要去見胡輕侯?那不是見敵人,那是去看親妹妹啊。”

“為何胡輕侯潑楊彪一身水?那是對同父異母的哥哥的憤怒啊。”

“為何胡輕侯要水漫太尉府?那是對父親不肯認她的憎恨和報複啊。”

一個個謎題解開,隱藏在深深地黑暗中的真相終於暴露在陽光之下,洛陽城內在短短時間內發生的一切的稀奇古怪的鬨劇的背後,其實是父女相殘啊!

那單純的人興奮無比,再也沒有比狗咬狗,不,父慈女孝更值得看得大戲了。

……

某個官員的宅院中,幾個好友圍著一個紅泥小火爐團坐,濁酒的甜香彌漫。

什麼胡輕侯是楊彪的私生女兒之類的民間謠傳,對於知道胡輕侯是皇帝的金牌小密探的官員們而言自然是嗤之以鼻,但胡輕侯在曹府的異常表現卻惹人猜疑。

一個官員慢慢地道:“應該不是曹躁的紅顏知己。”眾人緩緩點頭,曹躁好色,但若就因此簡單的認為胡輕侯是曹躁的紅顏知己未免太武斷了,缺乏足夠的證據。

另一個官員道:“要說胡輕侯是曹躁的女兒,我反倒有些信了。”眾人苦笑,這也不太靠譜,對門閥世家而言怎麼會讓私生女流落民間?曹躁的妻子的出身又極其低,不存在擔憂姻親翻臉的可能,曹躁憑什麼不將私生女帶回家?再說了,縱然曹躁有千般理由沒能將私生兒女帶回家,難道就不會好好安置,曹躁還會缺錢安置外室嗎?

一個官員輕輕拿起酒壺,給眾人滿上,道:“總之,胡輕侯一定與曹家有關。”

眾人皺眉,也不敢就此斷言。胡輕侯這人身上透著怪異,時而寫字都寫會寫錯,不學無術到了極點,時而能用歪理解釋《學而時習之》,時而又能編出一個蕩氣回腸的故事,這真是奇怪極了。

一個官員道:“最讓我震驚的是,為什麼胡輕侯就成了陛下的密探了?”胡輕侯是怎麼走通陛下的門路的,多少人想要見陛下一麵而不可得,一個從外地來的少女竟然就見到了陛下,更成了陛下欽點的密探。若不是陛下十二歲踐祚,從未離開過皇宮,他簡直要懷疑這個胡輕侯是陛下的滄海遺珠了。

“我等還是靜觀其變。”一個官員微笑道,不管是與曹躁有關,還是與陛下有關,或者其中還有什麼驚天大陰謀,總而言之與他們無關,小心行事,莫要摻和。

眾人笑著舉杯:“飲勝!”洛陽第一人關他們P事,他們怎麼會摻和進去,吃瓜看戲才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

數百人馬悠悠靠近洛陽城。

一個青衣男子眼神有些複雜:“沒想到我們不在京城的時候出了這麼多事,嘿嘿,洛陽第一人胡輕侯……”平靜的洛陽忽然風起雲湧,真是不想多都不行啊。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