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人生弱智如初見 何事秋風悲白癡……(2 / 2)

他微微歎氣,陛下不是個讓人省心的,銅馬朝好不容易平定了西涼羌胡鬨事,尚且沒能休養生息,又要鬨出朝廷爭鬥嗎?

一個紅披風男子大聲笑道:“孟德何以擔憂?在你我麵前,小小的胡輕侯算得了什麼?”

紅披風男子身後百十人欽佩地看著紅披風男子,世上就沒有能夠與主公比肩的人物。

有壯士大聲道:“主公當世人傑,孰能相提並論?”

另一個壯士傲然道:“我除了主公,誰也不服。”

又是一個壯士道:“什麼胡輕侯,一個女人也敢稱洛陽第一人,京城內就沒有男人了嗎?”

另一個壯士笑道:“那胡輕侯就是因為主公不在才有機會揚名,不然哪裡有她出頭的機會。”

一群壯士極力讚揚那紅披風男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真誠的佩服和崇拜。他們都是一些市井之徒,有的出身低賤,平民都不是,是大門閥的家奴出身;有的身上背著命案;有的是賣菜的;有的是地痞流氓。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被那紅披風的主公折服。世人都看不起他們,隻有那紅披風的男子與他們平等相處。

某個壯士眼角含淚:“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第一次見到主公的那一天。”那一日,他窮途末路,縮在街角,又累又餓又冷,以為馬上就要死在街上,被野狗撕咬。是那紅披風男子停下了馬車,看著他讚歎道:“好一個壯士啊!來人,給這位壯士拿吃食來。”然後親自遞到了他的麵前,拍著他的肩膀道:“若有不順,隻管到袁司徒府尋我,我是袁韶。”

作為四世三公的袁閥的公子,竟然對一個街頭快要餓死的乞丐客客氣氣,自稱“我”,親自遞上食物,這是何等的平易近人?他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和溫暖,知道世界原來是溫暖的。就為了這點溫暖,他的命就是主公的。

另一個壯士深深地看著袁韶的背影,眼神中是為了主公不惜身死的火熱激情。當年他被官府通緝,身上數處受傷,走投無路,聽說洛陽司徒府袁韶公子義薄雲天,豪氣乾雲,他抱著最後的希望去了司徒府,是袁韶收留了他。“好一條漢子。”這是袁韶握著他滿是血汙的手說的第一句話。“隻管放心,有我袁韶在一日,就絕不能有人為難了你。”這是袁韶親手給他包裹傷口時候說的話。他記得很清楚,他看到了袁韶眼中的淚水。世上除了主公袁韶,還有誰如此重視他同情他,為他這條賤命流下一滴淚水?主公二字,心悅誠服,萬世不易。

那“孟德”轉頭看了一眼袁韶,勉強笑道:“有本初在,世上無憂矣。”

“孟德”和袁韶身後十餘處,袁述冷冷地看著袁韶的背影,不屑地扯動嘴角,庶子而已,在袁府中也配叫囂?他看著跟在袁韶背後的一群壯士,心中更加不屑,袁韶沽名釣譽,專養亡命之徒,這是想要做什麼,真以為彆人不知道嗎?

袁述冷冷地看著袁韶,以為手裡有些死士就了不起了?走著瞧!

他隨意地與其他一齊出遊的門閥公子聊著,心中一個個計策誕生又毀滅,如何才能壓製袁韶?

袁述微微有些憤怒,大哥袁基就不知道與他聯手打壓這個庶子嗎?真是仁厚的過了分。

數百人馬緩緩前進,眼看就要進城,前方有幾十人簇擁著一輛馬車緩緩靠近。

一個送信的曹家仆役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幾十人,身體一震,匆匆對“孟德”道:“大公子,那人就是胡輕侯!”

眾人一怔,一齊望去,卻見馬車上一個少女死死地拉著一個拚命向馬車外撲騰的小女孩:“小心!再不聽話就打你屁股了!哎呀,危險!”

袁韶冷笑道:“那就是胡輕侯?來得正好!”

胡輕侯水漫太尉府,耐心等待後續。結果一連數日,太尉府什麼動靜都沒有,既沒有看到楊賜楊彪上奏本告她,也沒看到楊休跑來責問她做得太過分。洛陽城都在誇張地謠傳胡輕侯與楊賜父女相殘了,楊賜竟然躲在太尉府做縮頭烏龜。

胡輕侯對此憤怒了,太尉府還能站起來嗎?你丫好歹來個人與胡某勢不兩立啊。

對於太尉府的沉默,胡輕侯無奈極了,是不是用力過猛,直接將太尉府的脊梁骨打斷了?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麵對一條死狗,胡輕侯隻能老老實實想備用方案。隻是看銅馬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尉都乖乖的躺平任打,其餘官員還會不識趣的與她唱對台嗎?

胡輕侯唯有長歎:“胡某需要一個男配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群演員不給力,個個沒有上進心,胡輕侯隻能暫且偃旗息鼓。好在這世界娛樂度太低,小小一個水漫太尉府就讓劉洪興奮地發抖,一直沒能緩過勁來,估計半個月內新鮮感不會過去。她還有半個月可以尋找機會。

“半個月……天氣就要冷了……”胡輕侯瞅瞅天空,總不能一直傻乎乎地什麼事情也不辦吧?她想了想,決定練習騎馬。趕馬車的馬溫順得很,肯定不能用來衝鋒陷陣,新手用來練習騎馬正好不過。

“以後胡某成為當世騎兵名將,就找一萬匹白馬,找趙雲當大將;找一萬匹黑馬,找張飛當大將;找一萬匹紅馬,找關羽當大將。然後胡某不管遇到誰,三萬騎兵一出,逮誰滅誰,哈哈哈哈!”

小輕渝聽說要騎馬,興奮得很,屢屢要撲到馬背上,胡輕侯隻能死死抱住她。

“再不聽話就打屁股了!”

可惜小輕渝一點都不怕她。

前方,數百人馬忽然停下。胡輕侯心中一緊,立刻將小輕渝抱回了馬車內,手按上了腰間的劍柄,膝蓋彎曲,微微蹲下。

袁韶冷冷地看著馬車內的胡輕侯,這個瘦弱的女子就是傳聞中攪得京城天翻地覆的胡輕侯?

他冷冷地道:“你就是胡輕侯?不過如此。”

弘農楊氏是名門大族,與袁閥算是同氣連枝,友誼深厚,袁韶若是沒有遇到也就算了,當麵遇上了,若是不給楊氏出氣,傳出去不好聽。

而且……

袁韶不屑又憎恨地看著胡輕侯,洛陽城內名聲最大的人必須是他袁韶,洛陽第一人必須是他袁韶,什麼時候輪到胡輕侯了?

胡輕侯仔細打量眾人,確定不是專門跑來殺她的,心中大定。雖然領頭的幾個人衣衫華麗,後方仆役手臂上停著蒼鷹,四周有獵犬圍繞,一看便知是豪門大閥的公子哥兒們打獵回來,但是她會在乎一群公子哥兒?

胡輕侯從馬車上站起,負手而立,傲然抬頭看天,用鼻孔俯視一群公子哥兒:“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擋住本官的去路。”

煒千等人盯著袁韶等人仔細看,沒在京城內見過,有山賊大聲叫道:“你們是誰啊,竟然敢擋住胡左監丞的道路,不知道我家老爺是洛陽第一人嗎?小心滅了你們!”

袁韶臉色立刻變了,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在他囂張跋扈!洛陽第一人?老子打得你不是人!

“孟德”不用轉頭看就知道袁韶肯定大怒,他心中暗暗歎氣,胡輕侯真是囂張跋扈的過分,怪不得袁韶不能忍。但胡輕侯是陛下的密探,他們必須以大局為重,沒有必要招惹胡輕侯。

“孟德”拱手道:“在下曹躁,見過胡左監丞。”

胡輕侯一怔,問道:“曹躁……”聲音都變尖銳了:“哪個曹躁!”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必須問清楚!

袁韶袁述與一群門閥公子仆役一齊盯著胡輕侯,果然與曹家有關係,不然何以這麼激動。

曹躁微笑著道:“家父大鴻臚曹高,與胡左監丞見過一麵。在下今日得見胡左監丞,果然是一代人傑,在下三生有幸。”他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曹家與袁韶不同,曹家與胡輕侯沒有仇怨,嚴格說還有些小交情,沒必要見麵就鬨得不愉快。

但曹躁也不想袁韶與胡輕侯起衝突。胡輕侯就是陛下的一把刀,袁韶何必傻乎乎地得罪胡輕侯?

曹躁心中微微歎氣,他知道袁韶為何看胡輕侯不順眼,不就是“洛陽第一人”嗎?他理解一心求名的袁韶的憤怒,但得罪胡輕侯實在太不理智了。曹躁微笑指著袁韶介紹道:“這胡左監丞,這位就是袁司徒的侄子袁……”

胡輕侯陡然大叫:“你就是曹躁曹孟德,小名阿瞞?”

曹躁尷尬地停止介紹,道:“是,正是在下。”他再一次仔細打量胡輕侯,百分之一百今日是首次見麵,心中困惑極了,胡輕侯為何如此了解自己?到底與自己是什麼關係?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曹躁,這個就是大名鼎鼎的曹老板?沒看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臣”的模樣。瞧曹老板左牽黃,右擎蒼,身上穿件小馬甲的瀟灑勁,妥妥的一個紈絝子弟,你丫說他是愛新覺羅溥同誌我都信,就這還能橫掃天下?

胡輕侯咬牙切齒,抬頭看天,遇到了曹老板,是把他踩在腳底碾壓,還是踩在腳底碾壓?

胡輕侯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該死的,今天不該出門的!

曹躁莫名其妙地看著胡輕侯,這模樣果然是與自己相識嗎?不應該啊。

袁韶冷冷地看著胡輕侯,心中怒火大熾,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沒聽完!

袁述認真打量胡輕侯,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潑婦”?果然與曹躁關係不同凡響。

一群門閥公子和仆從興奮地看著胡輕侯,難道真是曹躁的小情人或者私生女?有人暗暗打暗號,我坐莊,你們快點下注。

許久,胡輕侯籲了口氣,慢慢低頭俯視曹躁,眼神深邃無比。

無數人盯著胡輕侯,好些人握緊了拳頭,下一刻,胡輕侯是從馬車上飛撲到曹躁的懷裡:“孟德哥哥,你竟然忘記了輕侯妹妹了嗎?”

還是拔出寶劍,指著曹躁的鼻子厲聲喝道:“負心漢,你竟然不記得我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今日定要挖出你的心肝,看看你心中究竟藏了那個賤人!”

眾目睽睽之下,胡輕侯深呼吸,一秒變臉,諂媚地笑,不住地搓手:“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曹躁曹孟德曹老……曹公子?久仰,久仰,幸會,幸會!聽說曹公子是沛國人?真是巧啊,胡某也是沛國人,我們是老鄉啊!人生三大喜,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胡某與曹公子在萬裡之外相遇,實在是緣分啊。胡某除了恭喜曹公子,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恭喜,恭喜!”

眾人死死地盯著胡輕侯,什麼是前倨後恭?這就是前倨後恭!

煒千等人呆呆地看著胡輕侯,這真的是胡老大?是不是冒牌的?

小輕渝瞅瞅姐姐,慢悠悠地靠近馬屁股,騎馬,騎馬!

袁韶不屑極了,冷哼道:“這就是洛陽第一人?”

胡輕侯盯著曹躁一眨不眨,客客氣氣地道:“都是虛名而已。”要是抱上了曹老板的大腿,是不是就能保住小命了?這個時候一定要態度謙卑,再也沒有比保住小命更重要的事情了,能夠站在曹躁身邊的人不是曹洪就是夏侯淵,得罪了他們就是得罪了曹躁,萬萬不能計較,左右被人嘲諷幾句又不會少了一塊肉,且當耳邊風,他狂任他狂,他強任他強。

袁韶大笑:“真是無恥之徒。”

胡輕侯微笑:“客氣,客氣。”掙錢嘛,生意,不寒磣。不對,無恥嘛,活命,不寒磣。

袁述冷冷地看胡輕侯,小人一個,不足為慮。

曹躁尷尬地看著胡輕侯,看似為袁韶的口不擇言手足無措,心中警惕萬分,根據曹高的書信,胡輕侯是個猖狂得沒邊的人,銅馬朝的太尉說羞辱就羞辱了,方才初見的時候也儘顯猖狂本色,可怎麼一聽自己是曹躁就立刻變了?其中的理由不想明白,睡覺都睡不安穩。

一群袁韶的手下敬佩地看著他,有人驕傲地叫嚷:“胡輕侯根本不敢與主公作對!”

有人不屑地看著胡輕侯,大聲地道:“袁閥四世三公,胡輕侯是什麼東西,也敢在主公麵前狂傲嗎?算胡輕侯識趣。”

有人指著胡輕侯的鼻子道:“胡輕侯,快過來跪下!”

胡輕侯隻是諂媚地微笑,毫不理會。抱大腿是一回事,做狗是另一回事,再說胡某抱的是曹躁的大腿,你丫不過是曹躁的跟班,信不信胡某成了曹老板的手下後第一個就收拾你。咦,袁閥?袁韶?也是個大佬啊。

袁韶聽著眾人的叫嚷,誌得意滿。太尉楊賜搞不定的人在他的嗬斥下根本不敢反駁,這消息傳出去洛陽第一人不是他還能是誰?天下英豪更要紛紛投靠他了。他傲然仰頭看天,此刻所有人一定都崇拜地看著他,為他的光彩所折服。

忽然,袁韶的眼角看到一個小不點看都不看他,努力在馬車中攀爬。他心中大怒,我袁韶所到之處就是一隻螞蟻都要跪下,你竟然敢不把我袁韶放在眼中?

袁韶瞪圓了眼睛,對著那個小不點厲聲喝道:“你!馬車上的小賤人,為何不跪下!”

小輕渝正在越來越靠近馬背,忽然聽到大喝,一驚之下手一鬆,向著馬車下摔了下去。人影一閃,胡輕侯在小輕渝摔到地麵前抱住了她。

“受傷了沒有?”胡輕渝仔細查看小輕渝的頭臉身體手腳,沒看到有擦傷撞到的痕跡。

小輕渝睜大了眼睛看姐姐,扁嘴大哭。

胡輕侯抱緊她,輕輕拍著小輕渝的背:“輕渝乖,沒事了,姐姐在這裡,不哭。”

袁韶見小女孩掉下馬車大哭,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怎麼就沒有摔死了她。”

曹躁小心地問道:“可有傷到?在下帶有上好的傷藥。”

胡輕侯冷冷地看著袁韶,心中對自己憤怒到了極點。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四周的寒冷秋風,猛然睜開,眼神中儘是高高在上的桀驁不馴。

“那個傻笑的白癡,你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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