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超過人與猴子的差彆 無法共情(2 / 2)

胡輕侯看著激動的姬梓涵走向她,揮手,一群護院立馬將姬梓涵拿下。

姬梓涵猶自大叫:“胡輕侯,我不怕你!你殺了我吧!”

胡輕侯瞅曹仁和一群貴公子貴女,要加錢!

曹仁和一群貴公子貴女堅決反對,這個路人甲與我們無關,你要殺就殺,憑什麼加我們的錢?

胡輕侯大怒,難道真的殺了她?隻殺一個,不殺你們,說得過去嗎?

一群貴公子貴女毫不猶豫,說得過去!

曹仁憂傷地看著胡輕侯,就當買十增一行不?

……

數日前,曹仁離開車隊後一路疾馳,到了晚間就趕到了真定縣。

胡輕侯瞅瞅曹仁,沒有一絲見到名人的激動,淡淡地道:“崔閥、王閥、郭閥、韋閥、杜閥等等門閥子弟想要潑胡某一身水刷名譽?”

曹仁苦笑,胡輕侯這是怒了?他認真地道:“胡縣尉當世人傑,勿以凡人為憂,不如且避其鋒芒,日後定然是一件美談。”

胡輕侯冷冷地看著曹仁,道:“躲?胡某為什麼要躲?”

曹仁倒抽一口涼氣,糟了!猜錯了!

胡輕侯在京城與楊賜楊彪楊休潑水大戰,毫不生氣,那是因為楊賜是太尉啊!

“某年某月某日,我在某條街上潑了本朝太尉一身水,他像隻落湯雞,哈哈哈哈!”

與位高權重的太尉互相潑水,足夠吹噓幾輩子了!

可那些大門閥的貴公子貴女算老幾?被他們潑水妥妥地就是羞辱!

曹仁暗暗叫苦,何況這是在胡輕侯的地盤羞辱胡輕侯。

堂堂縣尉被一群外來人打臉,胡輕侯怎麼可能忍受?

那些京城來的貴公子貴女與潁川士人相比,又算老幾?潁川士人都被胡輕侯斬殺了,殺幾個貴公子貴女簡直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曹仁急忙擠出最溫柔最崇拜的眼神:“在下久仰胡縣尉氣度恢弘,才華蓋……”

胡輕侯打斷道:“給多少錢?”

曹仁繼續道:“……才華蓋世,武藝高強,溫柔善良,有君子之風……啊?啊!”

胡輕侯認真道:“這世上所有事情都有一個價錢,隻要價錢合適,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她盯著曹仁的眼睛,熱切地道:“胡某有一個好主意,不如胡某展開一個打臉業務,想要潑水就潑水,想要罵人就罵人,隻要金錢到位,胡某一向很好說話的。”

曹仁呆呆地看著胡輕侯,這不是唾麵自乾,這是臭不要臉和死要錢。

他認真地問道:“胡縣尉何以如此?”

胡輕侯淚水都要下來了:“胡某也是沒辦法啊!”

“這年頭做什麼都要錢!錢!錢!”

“胡某養了三四千人,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今日又要吃掉多少糧食,燒掉多少柴火。”

胡輕侯悲傷無比:“胡某還以為自己是有些家底的,沒想到現在才知道什麼是坐吃山空!”

胡輕侯覺得自己已經非常非常非常得會賺錢了,從洛陽到真定縣,簡直是一路“金”風啊,撿著錢就到了真定縣。

可是細細計算,她得到的錢財並沒有想象得豐厚。

溫縣的幾個門閥倒是傾家蕩產求胡輕侯原諒了,可是這幾個門閥本身就被袁韶吸血,沒有剩下多少家當,胡輕侯隻吃到了殘羹剩飯,能夠得到多少錢?

河內郡內其他門閥倒是有錢,可隻是一次“誠意”合作而已,能夠給多少?還要被蹇碩和十常侍分走一部分。

養著三四千人的花銷也不需要說了,衣食住行,說出來都是淚。

這耕種田地竟然也是個大坑,牛馬,農具竟然都是吃錢的大爺!

牛馬需要吃上好飼料,也就是豆子;需要配獸醫,不然牛馬病了足夠胡輕侯哭死。

胡輕侯已經是儘量從縣衙中揩油了,農具種子能從官府拿的就從官府拿,可是小小的真定縣從來沒有想過要大規模助農,庫存的農具種子少得可憐,隻能老老實實花大錢購買。

鋤頭、鐵犁什麼的,哪怕是官營鐵匠鋪的庫存量都不大,又趕時間,隻能花大錢給加班費或者收購其他人的現貨,這雖然貴了些,還能接受,畢竟是一次性支出。

可該死的鋤頭和鐵犁極其容易損耗,尤其是在集體農莊瘋狂地使用率以及銅馬朝垃圾般的鑄造技術下,這損耗更是超出想象。

胡輕侯每日扔在集體農莊的錢真是想都不敢想,每一日都在榨乾她的錢財。

胡輕侯已經認真思索努力搞一些簡單方便的現代工藝品撈錢了,不然遲早被農莊這個吞金獸榨乾了。

可惜胡輕侯想到的肥皂、玻璃、家具什麼的或者容易山寨,或則缺乏市場,或者需要時間研製,怎麼看都不能解決燃眉之急。

曹仁聽著胡輕侯的苦水,不僅僅是感同身受,簡直是起了知己之感,看胡輕侯的眼神瞬間不同了:“不錯!隻有錢財才是最重要的,缺什麼都不能缺錢!”

雖然他出身的時候曹家已經富貴了,可是看看曹家和夏侯家中的窮鬼們,分分鐘就知道沒錢是多麼的可怕。

曹仁眼睛放光,真誠地道:“曹某這輩子最愛錢了!”

愛錢這些話彆說世上沒幾個人理解,就是曹躁都不理解他為什麼愛錢,可是他就是愛錢啊。

曹仁看胡輕侯的眼神火熱,知己難求,要不要斬雞頭燒黃紙拜把子?

胡輕侯眼神同樣火熱:“我們合作,你負責帶人上門潑水,罵人,罵街,我負責挨潑水,挨罵,拿到的錢財三七分,我七你三。”

曹仁認真思索,想到河內門閥花大錢“血戰”胡輕侯,罵胡輕侯刷名譽的市場應該非常得巨大。

“不過,七三未免不公平,不如五五。”曹仁對分錢方案感到不滿足,七三?太少了些。

胡輕侯看曹仁的眼神滿滿的蔑視:“老曹,你要看清什麼是核心競爭力!”

“這門生意最重要的是胡某願意配合挨罵挨潑水,而不是誰拉來的生意。”

“沒有胡某,這門生意就完蛋,沒有你,胡某可以找其他人代替的。”

“胡某對你很重要,你對胡某不是很重要。”

“胡某與你七三開,完全是因為你與胡某一樣是生意人,多分你一些,以後可以再更多的地方合作。”

曹仁用力點頭,生意人就是喜歡這種直來直去,什麼遮遮掩掩雲裡霧裡的談判簡直是浪費時間,生意人每一彈指幾百個銅錢的。

他用力點頭:“不錯!七三開是曹某占了些便宜。”

胡輕侯微笑:“老曹,你我合作是長久的,互利的,平等的,有誠信的,沒有什麼誰占誰便宜。”

“胡某現在缺刀劍、牛馬,你什麼時候搞一些給我?兩萬三萬不嫌多,一百兩百不嫌少,價格好商量,速度要快。”

曹仁點頭,什麼生意最賺錢?當然是被官營控製的鹽鐵了,但是這對曹家而言絕不是問題。

“過幾日就給你送一批過來。”曹仁微笑著,牛馬要就會,鐵器隨便就能有。

胡輕侯這才放了心。為什麼明明可以自己操作的“刷名譽”硬生生要給曹仁分三成利潤?

因為與門閥士人撕破臉的代價嚴重到各地的門閥的商號不太願意搭理她。

隻要曹仁上鉤,胡輕侯日後花時間做出來的肥皂或者什麼小玩意兒立刻有了銷售通路。

“代價!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胡輕侯唯有歎息,得罪門閥士人的代價真是巨大無比。

還有,那個該死的劉洪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有給她送來大批的刀劍?這家夥不會想要過河拆橋吧?

胡輕侯憤怒不已:“胡某真是虧大了!”

早知道常山王殿下老實善良溫和懦弱無能廢物,對劉洪怕得要死,她就直接在常山王衙署與常山國的門閥士人好好談判了,互相配合,一個刷名譽,一個刷金幣,大家開心,何必如今這麼累。

……

此時此刻,一群貴公子貴女堅決地看著胡輕侯,那個姬梓涵沒買票,你自己處理,與我們無關。

曹躁堅決不吭聲,參與這種事情太過丟人,要是可以,請當我沒來。

曹仁努力打眼色,贈品啊贈品!

胡輕侯閉上眼睛,深呼吸,忽然哈哈大笑:“諸位都是真性情的英雄豪傑,胡某平生最敬佩地就是麵對死亡毫不畏懼的真英雄真豪傑,今日豈可傷了你們一根毫毛?”

“來人,設宴,招待諸位英雄豪傑。”

一群貴公子貴女歡喜,刷聲望成功,以後就是當麵怒斥胡輕侯,視死如歸的英雄豪傑了。

曹躁擦汗,做人還是厚重些好,以後堅決不參與鬨劇了。

曹仁悄悄豎大拇指,生意嘛,不寒磣。

姬梓涵莫名其妙,沒死?太好了!

胡輕侯的宴會簡陋無比,無酒,無歌姬,眾人暗暗點讚,不愧是專業生意人,做事情就是考慮細節。

哪有前腳罵了胡輕侯,後腳就與胡輕侯大魚大肉美酒佳肴的,宴會質量越差,越是顯示胡輕侯心不甘情不願,越是顯示胡輕侯挨罵後的不爽。

幾杯涼水之後,宴會氣氛漸漸活絡。

一個貴公子開始按照慣例,講一路從洛陽到真定縣的見聞。

“……一路行來,風和日麗,江山如畫……”

胡輕侯理解,這是標準的旅行見聞,先說天氣,風光,然後就是路上看到多少百姓安居樂業,歌頌朝廷如何美好,或者見了多少百姓顛沛流離,哀歎百姓悲苦。

反正是標準的套路,曆來接風宴會都是如此。

胡輕侯臉上堆滿了笑容,胡某絕不會嫌棄你們廢話多的,大家都按照套路來,然後客戶滿意度提高,口口相傳,更多的客戶蜂擁而來,你開心,我發財。

那貴公子果然說道:“……前日見到了一群流民渾身發臭,神情凶惡,果然是相由心生,福禍由己。若不是這些心中不存善念,怎麼會落魄至此……”

曹躁微笑附和著,心中開始尋思如何找個機會與胡輕侯深談。

一個貴女歎息道:“我被這些人嚇住了,尖叫著走開,差點摔倒。”

另一個貴女道:“若隻是這些,也罷了,總有一些人懶惰,不守禮,沒有道德,受到上天的懲罰。”

“最讓我在意的是,這些人竟然在吃草,吃樹皮,吃土,是真的吃土啊!”

胡輕侯暗暗歎息,這些貴公子貴女被道德決定一切的儒家洗腦了,但還算是有良心的,這是要哀歎百姓之苦了?

她微微有些傷感,她已經儘量裹挾從洛陽到常山國的流民了,終究是有人漏網,不知道半路上屍骨有多少。

那個貴女笑道:“我此刻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是流民,他們智力低下,比豬還要蠢,豬還知道不能吃土呢,他們竟然吃土。”

胡輕侯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貴女。

大堂內的一群胡輕侯手下死死地看著那個貴女,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群貴公子貴女點頭:“是啊,這些人竟然以為樹皮野草泥土可以吃,這是何等的愚蠢。怪不得這些人是流民,他們的智力不足以讓他們好好種地,安居樂業。”

一個貴公子歎息道:“這就是地方教化不行。若是地方官好好教導這些人,他們怎麼會這麼蠢?”

另一個貴公子點頭:“必須找一些有德之人作為地方官,教化萬民,讓百姓知道努力種地就會有吃不完的糧食,努力織布就會有衣服穿,再也不要蠢得吃土了。”

一個貴公子建議道:“我等既然見到了如此慘事,當寫詩畫畫傳播於世,讓更多的人知道朝廷官員教化之責,再也不要出現類似的慘劇了。”

一群貴公子貴女大聲叫好:“不錯,關愛百姓,大愛無疆,這才是我等門閥中人應當做的事情!”

胡輕侯冷冷地看著這些貴公子貴女們,無喜無悲。

“共情”是個好詞語,可是有錢人真的可以與窮人共情?

“……空餘的房子可以租出去,開滴滴賺錢……”

“……我沒有陪我的女兒過成人禮,這還不夠慘嗎?……”

“……誰還沒有坐過飛機……”

眼前的這些以為吃樹皮吃土的百姓個個智商有問題,那些閒置房子出租的高級官員,難道沒有愛心,難道不關心百姓嗎?

多多少少是有點愛心的。

可是,不僅僅貧窮讓人失去了想象力,富貴也是啊。

有錢人怎麼會想得到他們的狗食都是窮人這輩子不敢期盼的奢侈食物?

又怎麼與沒有閒置房屋,沒有車子的人共情?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已經比人與猴子還要大了,怎麼“共情”?

有錢人以為的、能夠“共情”的慘,也就是沒有與子女度過成人禮了。

胡輕侯平靜地看著宴會廳內努力準備哀歎百姓悲苦的詩詞文章的貴公子貴女們,終於知道想要緩解銅馬朝末年的大亂是不可能的。

這個時代的門閥中人與普通人之間已經有了天與地般的鴻溝,任何個人的努力都無法讓這條鴻溝有一絲絲的縮小。

胡輕侯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一群富有愛心和同情心的貴公子貴女,厲聲道:“來人!撤掉他們的宴席,取野菜糊糊和野菜饅頭來。”

“這些人每個人一碗野菜糊糊和一個野菜饅頭,吃完了讓他們滾蛋!”

“若是誰不吃……”

這是一群善良的有錢人,但是那有怎麼樣?

胡輕侯笑了:“……那就按著他的頭吃屎!”

一群手下大聲應著,歡喜無比:“去拿野菜糊糊!”

“拿什麼野菜糊糊,他們怎麼吃得下?直接拿屎!”

一群貴公子和貴女呆呆地看著胡輕侯,沒有這個劇情啊,不要隨意加戲。

曹躁和曹仁尷尬地看著胡輕侯的背影,很清楚胡輕侯為什麼大怒。

可是,這就是門閥士人的生活啊,他們能夠與一群門閥士人解釋吃野草野菜樹皮觀音土就是窮人青黃不接,流離失所後的真實生活?

門閥的貴公子貴女們根本無法理解。

曹躁暗暗歎氣,越發覺得與門閥士人缺乏共同語言。

……

胡輕侯出了宴會廳,大步走向縣衙,劉洪和常山王劉暠的刀劍為什麼一直沒到,是不是可以找縣令問問。

她走到了縣衙前,看到縣衙的圍牆外有人塗鴉,忍不住笑了,行為藝術到處都有啊。

胡輕侯咳嗽一聲,那塗鴉的人大驚,轉身就跑了。

胡輕侯沒有追趕的意思,隨便瞄了一眼塗鴉,有些失望,竟然不是藝術畫,而是兩個字。

“癸亥”。

縣衙內有衙役望見胡輕侯走近,急忙擠出笑容大聲招呼:“胡縣尉!”

胡輕侯點頭,道:“趙縣令可在?胡某有事找……”

她忽然一怔,呆呆地站著,臉色大變。

那衙役一驚,問道:“胡縣尉?胡縣尉?”

胡輕侯僵屍般地轉身,搖搖晃晃地到了縣衙外,盯著寫在圍牆上的兩個字。

“癸亥”。

她慢慢地念著:“癸亥……癸亥……癸亥……”

那衙役莫名其妙。

胡輕侯的眼睛陡然紅了:“王八蛋!搞什麼鬼!為什麼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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