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城內。
某個門閥的豪宅內依然濃煙滾滾。
數百真定縣百姓畏畏縮縮地看著一群頭戴黃巾的太平道信眾從豪宅內進進出出, 拖出一些屍體吊在樹上,或者隨意地扔在路邊。
有百姓看著一具門閥士人的屍體,低聲道:“我見過他……”
雖然此刻春暖花開, 但是他家中早就斷糧了。去年的賦稅和佃租如此之高,他那幾畝地的收成能剩下多少?
一家人已經竭儘全力的節省了, 就盼著能夠熬到冬小麥成熟, 然後全家就有吃的了。
可他家依然在春暖花開的時候斷糧了。
一開始他還有些慶幸, 隻要熬過了冬天, 春天斷糧有什麼可怕的, 地裡有的是野菜,蛇蟲鼠蟻也出來了,哪裡不能找口吃的?
可事情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就在這春暖花開的美好時節,地裡到處都是找野菜的百姓。
去年的高賦稅和佃租不僅僅讓他一家早早地沒了吃食, 全縣窮苦人都斷了糧。
這麼多人在地裡找野菜,這野菜幾乎是還沒長出來就被吃絕了。
他尋找野菜的地方越走越遠, 可一連幾日依然隻找到了極少的野菜, 家中的幼子已經餓死了。
他甚至來不及悲傷, 若是再找不到野菜, 他隻能在全家餓死, 或者吃了幼子的屍體兩者之間選其一。
這兩條路,不論哪一條路, 他隻要想一想就覺得無限的悲涼。
就在這個絕望的時刻,這個門閥貴公子給了他幾個饢餅。
他全家這才熬到了現在,他終於讓幼子完完整整地下葬。
此刻,他看著滿臉血汙,沒了氣息的貴公子,眼眶發酸, 輕輕地道:“是個好人……可是好人沒有好報啊……”
救了他全家的貴公子不是該有大功德嗎,不是該有好報嗎,為什麼年紀輕輕就死了呢?
那貴公子溫和地遞給他饢餅的麵龐仿佛就浮現在他的眼前,那透著善良的眼睛,那透著仁慈的鼻子,那透著慈悲的嘴唇,那透著溫暖的頭發。
那貴公子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善人啊,就這麼被殺了?
老天爺真是不長眼睛!
他極力掩飾心中對太平道信眾的無比憤怒,若是老天爺有眼,這些太平道信眾都該被千刀萬剮!
附近的百姓默默地看著地上的屍體,有些惶恐。
那一個個門閥貴公子貴女都是他們需要仰望的存在,那一身衣衫哪怕是一個邊角都是他們這輩子都買不起的,如此貴人如今卻被人肆意殺了,想條野狗一樣扔在路邊,吊在樹上。
百姓們對那些頭戴黃巾的太平道信眾又是畏懼,又是驚恐,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貴公子貴女,人怎麼可以這樣的對待另一個人?
一個頭裹黃巾的男子走到了數百百姓麵前,大聲道:“你們跟我來,分糧食了!”
數百百姓臉上頓時冒出了歡喜諂媚的笑容:“是,是。”
那“好報男子”跟著人群進了豪宅,“分糧食”三個字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中,豪宅內的畫廊雕欄奇花異草青石板地麵進入了他的眼,卻沒進入他的心。
“好報男”緊張又期盼地跟著黃巾男子進了豪宅深處,在一處糧倉前停下。
“好報男”心中嘀咕著,今年如此高的賦稅,隻怕地主家沒有餘糧,他不求能夠分到多少糧食,隻要能夠分到兩個饢餅他就知足了。
“兩個饢餅就夠了!”他低聲喃喃道,“每日撕一個角煮羹,我再去找些野菜樹皮,兩個饢餅夠我們全家支撐五六日了,到時會地裡的冬小麥一定成熟了。”
附近好些百姓同樣用力點頭:“對,隻要兩個饢餅就夠了!”
地裡的冬小麥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成熟了,現在收割了太過可惜,支撐五六日就可以圓滿了。
有百姓搖頭道:“我們這裡有幾百人呢,全縣更有幾萬人,這門閥老爺家能夠有多少饢餅?隻怕是不夠分的。”
一群百姓緊張了,幾百人每人兩個饢餅,這確實太多了,門閥老爺隻怕也沒這麼多糧食。
有百姓握緊了拳頭:“我家不需要兩個饢餅,我家隻要有一個饢餅就夠了!”他前幾日運氣好,打死了一頭黃鼠狼,如今還有不少肉在,但多拿一個饢餅就多一分活下去的保證。
幾個黃巾男子大聲吆喝著:“都站好了,不要擠。”
一群百姓恭恭敬敬畏畏縮縮地站著,誰也沒有擠和搶的意思,人生經過了無數次的乞討,早就讓他們明白了一些規矩,分糧食的時候搶著拿的人多半要挨打的。
一個黃巾男子推開了門閥的糧倉的大門。
一群百姓握緊了拳頭期盼地張望:“能夠有幾百個饢餅嗎?一人一個總有吧?”
大門緩緩打開,一縷光線照射在糧倉之內,無數灰塵在光影中亂竄。
一個小山般的糧食堆展示在眾人麵前。
一群百姓不敢相信地揉著自己的眼睛。
一個百姓顫抖著道:“這是有幾萬斛嗎?”
另一個百姓同樣聲音顫抖:“一定不止!我看這裡有十萬斛!”
又是一個百姓呆呆地看著,流淚滿麵:“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糧食!”
那“好報男”忽然大怒:“老子全家都要餓死了,一個饢餅全家六口人吃兩三天,門閥老爺竟然還有這麼多糧食!”
一股無法言語的憤怒從心中瘋狂地湧到了眼睛中,瞬間將他的眼睛變得赤紅。
那“好報男”握緊了拳頭,用全身力氣叫道:“為什麼!”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向他施舍饢餅的貴公子,厲聲喝問道:“為什麼你家有這麼多糧食,卻不肯多施舍一些給我們?”
“為什麼要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
那“好報男”放聲大哭,那透著善良溫暖仁慈慈悲的貴公子就是個王八蛋!就是這個王八蛋害死了他的幼子!
他嘶吼著,踉蹌地走出了豪宅,在無數人驚訝的目光中,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奮力砸在那個貴公子的臉上。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他奮力地砸著,每一次哭喊都帶著自從出生以來的憤怒和悲痛。
附近有太平道信眾柔聲道:“不要哭,跟我們一起殺掉官老爺,殺掉門閥老爺,我們再也不會受苦了,我們會有吃不完的糧食。”
那“好報男”大聲哭泣:“殺……殺掉官……老爺……殺掉門閥……老爺……”
一個太平道信眾從懷裡取出一塊黃巾,莊重地給那“好報男”裹上。
那“好報男”聲嘶力竭地仰天嘶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癸亥,天下大吉!”
豪宅的另一個角落,一個男子看著地上的門閥中人屍體,打了許久,依舊不解恨,取過一個火把,點燃了附近的房屋。
看著火焰亂竄,那男子淚流滿麵:“叫你搶我娘子!叫你搶我娘子!”
豪宅的另一個角落,一群穿著仆役丫鬟衣衫的人規規矩矩地坐在地上,太平道信眾攻陷豪宅後沒有殺他們,隻是命令他們待在這裡不許走動。
眾人心中又是驚恐,又是畏懼。
一個丫鬟看著四周的濃煙,忽然痛哭:“我真的不是門閥的人……我才來兩個月……我家的人都餓死了……我一個大活人,就賣了三十文錢……”
附近的太平道信眾同情地看著她,有人安慰道:“你好歹活下來了……”
這句話頗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味道,可與那些全家餓死的流民相比,能夠有一個人活下來,真的是非常幸運了。
幾個真定縣百姓樂嗬嗬地背著糧食回家,太平道信眾很大方,每個人分了一袋糧食,有足足五十斤呢。
一個百姓歡喜無比:“五十斤啊,省著點吃,我家八口人,可以吃一個月!”
另一個百姓忽然問道:“一個月後呢?半年後呢?明年呢?”
幾個歡喜的人的臉上漸漸沒了笑容,家裡野菜都沒了,有了這五十斤糧食自然可以救急,可是以後怎麼辦?
這該死的世道一年比一年差,一天比一天差,難道還能期望未來嗎?
有人慢慢地道:“哪裡想得了這麼多,且故眼下吧。”
另一個人咬牙道:“若是實在不行,我就入了太平道!它總要管我吃飯吧?”
真定縣的縣衙的大火早已熄滅了,濃煙也已經消散,唯有那上好的木料偶爾會劈啪作響。
數十個黃巾男女大聲叫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癸亥,天下大吉!”
有一群真定百姓背著糧食經過,看著代表著權威和欺壓剝削的縣衙隻剩下廢墟,心中火熱,有人忍不住跟著大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癸亥,天下大吉!”
官府不為民做主,就知道欺壓良善,早就該殺了燒了。
人群中,一個年輕男子背著一袋糧食,心中對太平道有些歡喜。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著:“朝廷不讓老百姓活下去,門閥不讓老百姓活下去,那麼老百姓就換個朝廷!”
他遊曆四方,最近幾日才回到了家鄉,不想就遇到了太平道舉事。
他遊曆中見到了無數德高望重的官老爺,見到了無數精通“禮、樂、射、禦、書、數”的貴公子貴女,見到了無數口若懸河的名士。
可是德高望重的官老爺隻想努力割韭菜,恨不得老百姓一輩子做騾馬;精通君子六藝的貴公子貴女隻想動動嘴皮子,寫篇文章,畫一幅畫,然後地裡就有吃不完的糧食了;口若懸河的天下名士隻在意宇宙星辰和血統。
那年輕男子掂著肩膀上的糧食,與這些官員、貴公子貴女、名士相比,這群太平道信眾才是在為百姓做事。
他低聲歎息:“唉,這世上究竟有沒有真正心懷天下百姓的仁慈之人啊。”
幾步外,那年輕男子的兄長低聲道:“莫要多言!”
那年輕男子點頭,他知道兄長擔心什麼,過年後沒幾日就傳出風聲,官府正在搜查他,雖然不知道官府為什麼找他,但是誰都知道絕不是好事。
他的兄長是裡正,毫不猶豫地就將他的消息遮掩了下來。
那年輕男子看看左右,見沒人注意他,低聲道:“大哥,若是官府逼得急,不如我再出去避避。”
那兄長低聲嗬斥道:“不用怕,這幾日官府已經不追查了,而且……”
他看了看四周,一眼望去到處都有頭裹黃巾的人,他微微歎息,道:“現在官府也沒空查你……待風聲過去,我替你改個名字……”
那年輕男子搖頭,笑道:“我趙……”
忽然遠處有太平道信眾大聲呼喊,打斷了他的言語。
兩人一齊轉頭望去。
一個太平道信眾站在屋頂上,大聲叫道:“……官老爺和門閥老爺帶領大軍殺回來了!要奪回我們的糧食,不給我們活路!”
四周無數百姓驚呼。
那太平道信眾大聲叫道:“我太平道信眾拿起刀槍,與官老爺決一死戰!”
無數頭裹黃巾的太平道信眾大聲叫嚷:“決一死戰!”
有太平道信眾咧嘴笑道:“怕什麼官老爺門閥老爺,昨日殺得還不夠多嗎?”
另一個太平道信眾怒罵道:“就是這些官老爺門閥老爺不給我們活路,必須一個不留儘數殺了!”
一個真定縣百姓想到官老爺門閥老爺搶回分給他們的糧食,全家又要麵臨餓死的威脅,心中的憤怒無法遏製,厲聲叫道:“左右是沒有活路,跟他們乾啊!”
一群真定縣百姓大聲呼喊:“跟他們乾!”
“殺光官老爺,殺光門閥老爺,分了他們的糧食!”
那站在屋頂上的太平道信眾大聲叫道:“我太平道定然會殺光天下官老爺和門閥老爺,讓所有人都有飯吃!”
無數真定縣百姓大聲歡呼,有人帶頭叫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癸亥,天下大吉!”
無數真定百姓和太平道信眾齊聲大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癸亥,天下大吉!”
那趙姓年輕男子心中火熱:“這就是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人心者得天下!”
隻要老百姓擁護,還有誰能夠擋住老百姓的洪流?
那趙姓男子大聲叫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癸亥,天下大吉!”
那兄長頓腳,這種熱鬨怎麼可以湊?快些回家!
整個真定縣漸漸地到處都是大聲地叫嚷:“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癸亥,天下大吉!”
有百姓躲在家裡,緊緊關著大門,湊在門板後緊張地張望,唯恐有人衝進他家。
街上的吼叫聲讓他有殺光官老爺和門閥老爺的興奮,卻也有自己會不會被殺的驚恐。
那百姓家人低聲鄙夷道:“膽小鬼!我家怎麼就是官老爺門閥老爺了?隔壁家才要擔心好不好!”
他家就是最最普通的縣城人家,既不是大家族大門閥中人,也不是可憐的佃農,他們家全家人都是“夥計”,區彆隻是有的在服裝鋪,有的在飯館,有的在首飾鋪。
全家打工人,老老實實本分工作,又因為認識掌櫃,消息靈通些,買糧食的時機掌握得不錯,算是低價買進了不少,這才勉強溫飽。
就這種情況,那些太平道的信眾殺門閥老爺,殺官老爺,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而鄰居家雖然也是打工仔,可他們一家卻是某個門閥的旁支子弟,這就有些危險了。
家人歎氣:“平時沒有受到門閥照顧,倒黴的時候卻要一起倒黴,這叫什麼事啊。”順便再丟給那膽小的男子一道鄙夷的目光。
那膽小的男子慢慢轉頭,憂傷地看著家人,道:“你知道我不是門閥的人,我知道我不是門閥的人,可是其他人不這麼看啊。”
他神情詭異,道:“門閥老爺官老爺該殺,替門閥老爺官老爺做事的狗腿子該不該殺?”
“在門閥老爺的店鋪打工的夥計是不是狗腿子?”
“在官老爺經常光顧的店鋪打工,對官老爺彎腰行禮,逢迎拍馬的人是不是狗腿子?”
“從門閥那裡得到消息,早早買了不少糧食的人是不是門閥一夥的?”
那膽小的男子臉色慘白,道:“那些全家快要餓死的人眼中,所有家裡有糧食的人都是門閥老爺官老爺的狗腿子,就該殺!”
家人臉色慘白,喃喃地道:“世上哪有這個道理?”
那膽小的家人低聲嗬斥道:“亂世之中,屠刀之下,誰與你講道理!”
……
張角閉目而坐。
他發覺自己有些瘋魔了。
“我太平道舉事是為了殺光搜刮百姓民脂民膏,不給百姓活路的天下官員和門閥士人,與普通百姓何乾?”
“老夫為何想到裹挾全縣所有良善百姓與胡輕侯決戰?”
“為何會想用良善百姓為刀、為盾,擊殺胡輕侯?”
張角閉著眼睛,緩緩吐納,確定自己受到了天魔的誘惑。
“這就是天道對老夫的考驗啊。”張角心中已經了然,天才地寶,神功大法,曆來都是上天對生靈的考核,唯有秉持正道的人才能夠有緣得之。
他產生貪念、妄念、殺念、無視民眾死活、背棄初衷的念頭就是“走火入魔”。
張角睜開眼睛,一片祥和。幸好發現得早,不然他怎麼可能成為《太平經》上卷正本的得主?
張角緩緩站起,下令道:“老夫要與胡輕侯堂堂正正決戰,到底誰才是《太平經》的真正得主。”
真定縣雖然是他的精銳所在,但是真定縣在他的計劃中隻是微笑的一部分而已。
張角淡淡地笑,眼中滿是自信。就算他這次輸了,又有什麼關係?
太平道在銅馬朝有“三十六方”,這真定縣隻是其中的“一方”而已,他就算輸了,還有“三十五方”,胡輕侯輸了就是徹底失敗,他有何懼?
……
真定縣城外,胡輕侯遠遠地就看到了太平道的信眾的隊伍,大喜過望:“張角果然不懂兵法!”
“張角遇到胡某,上策就是投降,中策就是與胡某打巷戰,下策就是與胡某野戰,必被胡某所擒!”
她轉身看身後的人,大聲叫道:“都記住了,千萬要活捉張角!”
千餘人一齊點頭:“活捉張角!”
煒千手搭在額頭,使勁地望,遠處一片黃燦燦的腦袋。
“這有數萬人吧?”她咽了一口口水,該死的,還以為太平道頂多隻有幾千人,怎麼多了十倍。
紫玉羅慢慢地道:“兩三萬總是有的。”他轉頭看看身後,區區千餘人在兩三萬人麵前真是啥都不是。
千餘人臉色慘白,心中對《太平經》的期盼在兩三萬太平道信眾麵前瞬間消失不見。
有人渾身發抖:“怎麼有這麼多人……”還以為昨日以千餘人對抗數千人已經是驚天動地的大戰了,沒想到那隻是一碟小菜。
有人惡狠狠地打自己耳光:“打你個不長眼的!”聽說太平道的信眾有幾十萬呢,他怎麼就鬼迷心竅了。
有人瞅四周,現在逃跑還來得及。
胡輕侯回頭看眾人,仰天大笑:“胡某昨日幾百人就能破幾千人,今日麵對一群土雞瓦狗,更是易如反掌!”
“爾等就等著《太平經》中卷吧,胡某記得中卷有點石成金之術,若是誰悟性高學會了,這輩子就再也不用擔憂吃穿用度了。”
千餘人聽著“點石成金”,瞬間熱血沸騰。
有人眼睛發紅:“老子沒有田地,但是這石頭老子要多少有多少!”
有人聲音都火熱了:“我隻要點一下山,我就有了一座金山!”
有人腳也不軟了,手也不抖了,厲聲道:“富貴險中求!賭贏了老子就成仙了,賭輸了老子就去投胎,左右不是人了,無所謂!”
千餘人士氣高漲,為了點石成金!
胡輕侯笑眯眯的臉色陡然一變,厲聲道:“胡某沒有叫你們來,你們一定要來,到了這裡,胡某哪裡由得你們想走就走,想逃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