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章
葉美雲也特彆給力, 在程靜淞的話剛說完,就又抬手將那幾位頭頂的雷給炸了一下。
程靜淞就又跟著說:“你們看,我就說是天打雷劈吧。”
這下好了, 本來大家夥的心裡都已經相信了,現在又被程建功和程靜淞這一唱一和外加葉美雲的輔助,現場再次經過短暫的傻眼後, 如同有人往油桶裡丟了一隻點燃的火柴一樣, 瞬間熱鬨了起來。
天打雷劈哎, 這事兒居然還是能是真的。
不管是膽子大的還是膽子小的都開始往前麵湊,想仔細瞧一瞧,吃上第一手新鮮的大瓜。
各式各樣的討論聲也開始出現,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為啥雷不劈其他人, 專門就盯著方老三幾個,猜測他們到底做了什麼缺德的事兒,竟然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
尤其是之前靠著比較近的那些人的四周早就圍滿了人,各種詢問、討論甚至爭執的聲音不絕於耳。
就連一直叨叨著說要堅信唯物主義的盧支書一時間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堅定自己的信仰了。
眼看著現場越來越熱鬨,甚至都有人跪下來求神拜佛了,徐學林這個老江湖再一次用自己的拐杖抽了徐建軍和盧支書一下, 衝著兩人道:“還傻愣著乾啥,還不趕緊控製場麵。”
徐建軍直接一個麻爪, “叔爺,這還咋控製啊。”
盧支書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來這裡已經有段時間了,知道村民們有時候很聽話, 讓乾什麼就乾什麼, 但有時候又犟的跟什麼似的,根本說不通他們的榆木腦袋。
盧支書乾脆直接說:“叔爺,要不, 您來吧,我們恐怕真的控製不住了。”
徐建軍也連連跟著點頭。
“嗯嗯。”
“沒用。”徐學林罵了兩人一句,可是對於眼下親眼所見的場麵,他也知曉不能隨便再和村民們講大道理,就指揮著徐建軍用上工打鈴的聲音讓現場稍微安靜了一瞬後吼道:“都乾啥呢,一個個地跪在那兒像什麼樣子,都給我起來!”
村裡麵的人平時碰上了徐學林說什麼會很聽話,這時候卻有些軸,尤其是一批年紀大的男男女女們。
他們七嘴八舌地和徐學林張口,各有各的節奏,但是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支書,我們在求雷神爺爺保佑呢!”
徐學林心想求神有個屁用。
要不然,當初怎麼不一道雷霆下來把那些鬼子都劈死呢。
但是他更清楚這時候還真不能和村民們唱反調,就說:“保佑你乾啥?保佑你發大財?”
他們就不好意思地笑笑,承認了。
畢竟誰不想發財呢。
徐學林就說:“那你們說說人家憑啥保佑你們,我看你們與其在這兒求保佑,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有沒有乾過啥缺德事兒才是正經,彆回頭求保佑不成,你們自己再被雷給劈了。”
說實話,神跡在前,還真有人想到了這一點,然後開始回憶自己曾經乾過的一些缺德的事情,深怕被連累。
但是這不是一直瞧著沒彆的動靜,而且也沒有人走,所以他們才抱著僥幸的心裡呆在這裡。
現在被徐學林這麼一提點,立馬就有人心虛了起來。
程靜淞見狀肯定不能答應啊。
這可是他們一家好不容易弄出來的場麵呢,必要全村老小都看見並且明白為什麼,自此心裡有畏懼才好。
於是,程靜淞這個小不點再一次扯著嗓子開口了說:“那些雷電才不會劈他們呢,它隻會劈這幾個壞蛋,誰讓他們那麼壞,要淹死我和姐姐!”
小孩子的聲音本就脆,程靜淞還特意加大了音量,以至於現場的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之前他們不是沒聽到程靜淞開口說話,但那會兒她說的不多而且又年紀小,還真沒有人將她放在眼裡。
但是這會兒已經不同了,她不僅已經開口好幾次了,還給出了重要的元素。
淹死她們?
為啥要淹死她們?
立馬就有人盯著程靜淞問道:“三寶啊,你這話啥意思啊,啥叫他們要淹死你和你姐姐啊?”
程建功這位老父親這時候又及時蹦出來了。
他捂住程靜淞的嘴,朝著周圍的人不好意思笑笑說:“小孩子不懂事,胡說的,沒有那回事兒。”
程靜淞就皺著眉去扒程建功的手,但是扒不開。
當然了,這一幕落在彆人眼中就是她不服氣。
立馬就有好事的人對著程建功說道:“建功,你彆給你家孩子捂壞,她還那麼小呢。不過你家小三子到底是啥意思啊,啥叫方老三他們要淹死你家倆姑娘啊?”
“對啊。”立馬就有人開始附和,“建功,你還是把話說清楚吧,她突然來這麼一句,給我們還嚇一跳呢,你要是不說清楚,說實話他們幾個家裡可能還不饒你們了。”
“我有數,沒事的。” 程建功卻不鬆手,笑了一下才又不好意思地說:“小孩子聽不懂大人的話,誤會了,其實是……”
“才沒有誤會呢!”程斯年又在這個時候冒頭了,一副氣呼呼地樣子瞪了方老三他們一眼後才說:“就是他們說的我和妹妹沒用,應該給淹死,活該他們被雷劈!”
“胡說!”程建功立馬擺出一副爸爸的譜對著程斯年道:“他們剛才的意思是說這世界上的女人一點用也沒有,全靠男人養著,說現在的國家就不應該對女人那麼好,說還是以前的時候好,以前的女孩子生下來了還可以隨便溺死,但是現在卻不叫溺死了,還要提倡男女平等這些。其實就是牢騷了兩句,也隻是和你哥哥還有我開玩笑說讓我們彆對你們太好了,沒說要溺死你們。”
好家夥,這個解釋可是太清晰明白以及給方老三他們拉仇恨值了。
尤其是因為有徐學林這個老紅軍的存在,村子裡麵自從他當上村支書後就一直管束著大家夥彆太重男輕女,他也沒少講過以前見過聽過的厲害的女性的事跡。
因此,他們村子是依舊有重男輕女的人,但是情況比周邊的村子,甚至是鎮子上都要好一些。
而因為徐學林的影響已經成長起來的一批稍微年輕一點的女性則已經咬牙切齒地盯著方老三幾個了。
甚至好些即便有些重男輕女,但是沒那麼嚴重,對自己的孩子也都關心的男人都十分驚詫地盯著躺在地上的方老三他們幾個。
有脾氣比較暴躁的都已經啐聲道:“我就說為啥天老爺誰都不劈就劈他們呢,真是沒看出來他們瞧著人模狗樣的,但是心眼子卻這麼黑,還想溺死我們女人,我看也彆救他們了,直接讓他們被雷劈死算了。”
“沒錯,還救啥救啊,沒看見那些雷到現在都還沒消麼,明顯就是要劈死他們,一個個的心眼比啥都黑,怪不得全村子就屬他們幾個家裡的女人和孩子過的最差呢,感情是天天想著弄死她們啊!”
“我呸!”還有人衝著他們吐口水,“他們可不止看自己家的女人不順眼,沒聽見他們剛才還攛掇程建功他們來著麼!”
“就是,人家程建功幾乎走哪兒都將他們家三寶給抱著,顯然是個不偏心的,就他們嘴賤非要過去挑事兒不說,還專門當著人家媳婦和孩子的麵前說,你說他們賤不賤!”
程靜淞聽到這兒,狠狠點了下頭。
她是真的很討厭有些大人嘴賤故意在孩子麵前說一些所謂的“玩笑話”,其實殊不知就是那些所謂的他們以為的玩笑話往往就是紮進孩子稚嫩身體裡的最堅韌的利器,也是傷很多孩子最深的東西。
而且有很多孩子和父母之間的關係產生裂痕就是因為這些所謂的“玩笑話”。
更遑論方老三幾個說的都不是簡單的玩笑話了,而是明晃晃地指示程建功和程定坤不把她們當人看,要奴役她們。
如果她真的是個普通的小孩子,在見到這一幕不知道該有多害怕。
要是程建功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人,甚至將來還被他們給攛掇動了心,那她和程斯年的將來又該多可憐。
所以程靜淞看著現在成為眾矢之的的方老三幾個,一點也沒覺得將他們當典型有什麼不好的。
顯然和程靜淞一樣想的還有他們家的其他人。
就連程定坤這時候也插上一腳說道:“他們還和我說讓我以後彆對我妹妹好,要防著她們,最好是和他們一樣天天欺負她們,可見是想叫我慢慢把一寶和三寶弄死吧。”
謔!
這句話引爆的場麵不比程靜淞之前說的那一句。
其實程靜淞他們之前不是沒提過程定坤,隻是那時候沒說細致,而且每個人的重心都沒放在他的身上,因此就忽略過去了。
可當現在又聽到,那就意義不一樣了。
這回就連好些男人也加入了罵人的隊伍裡。
“什麼玩意兒啊,和建功說說也就罷了,反正他已經是個大人了,而且主意正,肯定不能聽,可他家老大才多大,這不是故意教壞孩子麼!”
“就是!我從來隻聽過教家裡的兄弟姐妹好好相處,互幫互助的,從來沒見過要教一個去害另外一個的,怪不得他們挨雷劈呢,就這樣的壞心眼,他們不被劈誰被劈!”
“不過你這要說起來,我還真想起一回事兒。”開口說話的人特彆生氣,言語間都已經不自覺地將眉毛給豎了起來,兩隻眼睛冒火地盯著方老三幾個,語速極快地道:“有一回,我們家倆孩子打架,打的可凶了,我問了之後才知道壯壯說有人和他說他是男孩子,是家裡的寶,他姐姐是女孩子,是賠錢貨,讓他要盯著他姐姐彆占他的便宜,這把我給氣的,可是那時候沒問出來到底是哪個人和他說的,你也知道我們家壯壯年紀不大,記不清楚也正常,我本來就想著算了,但現在看來,肯定是這幾個禍害沒跑了!”
“我們家也有過……”
事情的發展多少有點出乎程靜淞的預料。
自從第一個回想起來的人說完後,現場就變成了差不多相似經曆的自述大會以及對方老三他們的嫌棄和臭罵大會。
程靜淞不曉得這些多方老三他們的控訴有沒有人是隨大流,但也已經很震驚了。
這幾個人真是……一點也不虧挨現在這一頓。
就連之前還試圖讓大家夥先回家的徐學林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不過再多的抱怨也終有說完的時候。
等到最後一個聲音落下,場麵也不知道怎麼就安靜了下來。
忽地,也不知道是誰出聲了,“那現在咋辦啊?”
也是巧了,就在他的話剛剛說完的時候,天空忽地又發出了“轟隆”一聲巨響。
眾人又齊刷刷地抬頭,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還是豔陽高照的天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烏雲籠蓋,而不遠處的天空的雲層更是壓的很低。
黑壓壓一片中間偶爾還能看見銀電閃爍。
這次顯然是要下雨了。
這下眾人的理智總算紛紛再次回籠到最開始的分糧和分豬肉上麵。
就連徐建軍也沒忍住拍了下手背說:“壞了,還有點糧食和野豬肉沒分完呢。”
說著,他也暫時顧不得方老三他們了,又招呼身邊的乾部們喊那僅剩下的幾戶人家去分糧食。
然後還不忘記衝著現場的人吼道:“都彆看熱鬨了,不怕等下雨下下來後淋濕了糧啊,還不趕緊回家!”
這句話驚醒了眾人,再也沒人願意管地上的方老三幾個了。
熱鬨再好看也沒有家裡的糧食重要。
葉美雲又趁機電了方老三幾個一下,直接將他們刺激醒來,然後才和程建功一起搬東西回家。
天公作美,直到徐建軍他們徹底分完了糧食和肉,就連方老三幾個家裡的糧食都運回家後,這場瓢潑大雨才徹底下下來。
徐如月站在廊簷下,靠著熱烘烘的往外冒熱氣的土坯牆,看著簷下連珠串的雨滴,眼神帶著些許的迷茫。
不止是她,村子裡還有很多人和如今的她一樣都有些迷茫。
天打雷劈啊!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老天爺給人做主的事情嗎?
可是當初她那樣被程知仁他們欺負的時候,咋就不見老天爺天打雷劈呢!
徐如月心裡羨慕、酸澀、嫉妒等等情緒混雜。
除了徐如月這樣覺得自己曾經受過不少委屈的人以外,還有一部分自認為自己沒乾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則在對今天的事大談特談。
剩下的就是那些心裡多少有點鬼的了。
這些人,就神神叨叨的,具體的表現就是繼續求神拜佛,甚至還有跪在家中供奉祖宗的中堂下麵磕頭,念叨著求老祖宗保佑,千萬彆讓雷來劈他們的。
總之,今天晚上的上塘村的夜第一回有這般多的樂子。
而回到家的方老三幾個則也在家裡人的口中知道了他們被雷劈後發生的一些事情。
這幾個人有徹底被嚇尿的,也有像方老三這種不信邪,覺得老天爺不公平的。
畢竟村裡麵各種各樣的醃臢事不少。
彆的不說,就是程建功他們弟兄三個之前鬨出來的事情少了嗎?
憑啥彆的不劈,就要劈他。
隻不過因為這次他被劈了,外麵又正在下著雨,所以他即便心裡不滿還是忍了下來,順便也和很多人一樣去中堂下麵燒了點紙錢還上了三柱香。
可是做完這些後,他在看見橘子,也就是他的女兒後,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道:“還死杵在這兒乾啥,沒瞧著老子餓了麼,還不趕緊滾過去燒飯。”
可是說完這些,他就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想起來之前被雷劈的事情。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有雷劈下來後,方老三又立馬鬆了口氣,胸口挺了起來,衝著橘子罵道:“聾了嗎?你個賠錢貨,還不趕緊給我滾過去!”
方老三的老婆湘雲也緊跟著在橘子的胸口掐了一把,一張即便已經有歲月雕刻但依舊能看出來十分美豔的臉露出惡劣地表情道:“你這個賤蹄子,沒聽見你爹和你說話麼,你不知道回應一下啊!”
橘子被湘雲掐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可她從小就習慣了各種打罵,知道她的反應越大,他們的打罵就越狠,根本就不敢出聲。
尤其是湘雲,經常整各種辦法折騰她。
比如掐她的胸口或者大腿的根部,故意拽她的頭發,用針紮她等等。
本來,今天她也看見了方老三被雷劈的事,那時候她心裡其實是高興的。
她原本還想或許這件事情後,爸爸和媽媽就不會像以前那樣打罵她了。
但是沒有,一切照舊。
而且之前的雷也全都散了,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
可是她又想到今天一直被程建功緊緊抱在懷裡的程靜淞,想到她雖然年紀小但是說話時眉眼間的靈動以及狡黠,就知道她是個過得很幸福的小女孩。
能一直被她爸爸抱在懷裡啊!
村子裡可沒多少男人願意成天抱著女兒呢!
當然她也想到了其他一些她知道的聽到的或者認識的那些過的不錯的女孩子。
她們都有一個好的父母,就她沒有。
第一回,橘子憤怒起來。
之前的雷為什麼沒有劈死她的父母呢!
可才十三歲的她根本反抗不了方老三他們,隻能繼續默默忍受他們的打罵。
沒有人知道方老三他們經過天打雷劈之後不僅沒有反省,反而還和以前一樣的這件事,但是他們的接下來的注意力卻也時不時地集中在這些人的身上,倒是也讓橘子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明白了在外麵比家裡安全,倒是經常在外麵躲到很晚才回家。
不過這些都是村子裡另外的後話了。
而眼前的這場雨卻是大事。
因為這場雨連續下了一夜後竟然還沒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而山上的板栗還有不少沒有撿完呢。
板栗容易生蟲子,再叫這場雨一澆,恐怕就更容易被蟲蛀了。
板栗可是頂頂管飽的好糧,不管是生吃還是煮著吃亦或者烤著吃吵著吃也都好吃的緊,可千萬不能給浪費了。
徐建軍發愁地摸了一把頭上短短的頭發,到門後拿了鬥笠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