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整個七一年的上半年, 程建功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盯著其他幾個村子的養豬場的進度以及一些管理工作。
沒辦法,真是不盯著不行。
等到上半年過去,其他村子的人才算是適應了程建功做事的一些節奏, 惹得程建功都說了好幾次總算可以清閒一點了。
而這時候的程建功他們也正式小學畢業, 即將上初中了。
這一年的暑假, 除了程建功他們這些第一批上塘村小學生畢業以外,徐如月他們這些大人們也被要求檢驗了一番這幾年下來的學習成果。
村裡麵的大人們參加小學畢業考試的那幾天是村裡麵最熱鬨的幾天, 畢竟這些人都一大把年紀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參加考試, 這要是考的不好, 那該多丟人啊。
畢竟他們家裡麵可都是有小孩兒的, 這被大人嘲笑也就算了, 可要是再被同樣上小學的孩子嘲笑,那就太難受了。
可該說不說, 村裡麵這幾年雖然一直在拉著大家夥掃盲, 但是因為大人們平時也都很忙,乾活累了一整天後又要費腦子學習, 沒有特彆堅定的自製力, 還真堅持不下來。
所以, 這一回還真有好大一部分人的考試結果很不理想。
當然了,若是僅僅按照已經認了不少字, 並且會簡單的書寫以及計算這方麵來斷定的話,除去一些年紀特彆大的,上塘村都快要全麵脫盲了。
隻是很多人不會這麼想, 尤其是小孩子們。
他們這個暑假做的最大一部分事情就是在家長教訓自己的時候,和他們比學習成績,然後和家長開啟一係列的雞飛狗跳的日常。
不過也有考的特彆好的。
就比如得到這一次成人小學畢業考試第一名的徐如月同學。
她這人平時看著也沒什麼大優點, 但是學習的事情卻真的幾年如一日的堅持了下來,而且她現在寫的字也特彆的像模像樣了,拿下第一也是理所應當。
不過雖然程靜淞他們這些親近的人不意外,但是村裡麵的其他人意外的。
那麼多大人當中,隻有徐如月這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鶴立雞群,戰勝了一大堆年輕人拔得頭籌,怎麼能不引人注目。
徐如月一時間成為了全村的熱點,走到哪兒都有人討論她。
當然了,她走到哪兒都有人好奇圍上來問東問西的。
徐如月也不是那種太藏得住事兒的,加上這本來就是喜事兒,她也不避諱,幾乎有什麼說什麼,讓村裡麵的人很濕咋舌了一番她的執行力。
還有人問她難道就不累嗎?
徐如月就說:“那每天又是乾活又是學習,哪有不累的,但是我隻要一想著現在的好日子,再想想以前過的什麼日子,那我乾啥不學習啊!而且我學了知識,回頭我工作上也方便啊,我還能自己看書、寫信,不用再讓家裡的孩子給我讀,幫我寫,多好的事兒。”
有徐如月這個卷王擺在村裡麵,加上很多大人這一回的被迫公開處刑以及被家裡孩子的嘲笑,不少人也開始努力學習了。
可人麼,到底是有惰性存在的,一大部分人堅持沒幾天就堅持不下去了,最後也就剩下那麼寥寥幾個,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有毅力。
為此,又引發了一番大人和小孩子們“你們自己都學不好,還非要我們學”這樣衍生的爭執和討論。
教育和掃盲本來就是國家的一項基本任務。
以前楊主任他們在的時候,也時不時地開會說一下這些事情,讓下麵的村子開展教育和掃盲的活動。
如今程建功當了公社的主任,自然不能不管。
上塘村這邊自然不用他擔心。
即便村裡麵這段時間一直鬨騰不斷,但可以說已經把教育和掃盲的工作完成的很漂亮了。
難的是其他村子。
程建功想了下,決定就利用一下上塘村的這件事。
這天下班回家後,程建功就去找了盧支書。
他也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我準備借著村裡麵這段時間的熱鬨讓其他村子開始開展教育和掃盲活動,所以想讓你也借著這股東風,給村裡麵兩個廠子的工人漲一下工資,最好是學曆高一點的,相應的多漲一點,或者你看著按他們這次的考試成績來定也是一樣。”
“漲工資?”盧支書倒是沒有程建功人都離開了還要插手村裡的廠子的想法,就是有些奇怪。
程建功就說:“村裡麵的這兩個廠子還有學校也成立好幾年了,隻有前兩年的時候漲過一次工資,其實按照國家的薪酬的一些管理規定,他們也早該漲工資了,但是我之前和你交接的時候忘了說,那不然就乾脆借著這個機會提一下好了,順便我也能帶一下其他村子的工作。”
盧支書接手廠子的時間不算長,加上平時還要忙著村裡麵的一些事情,比之前忙了許多,根本就沒想過這一點。
“我都沒注意這些,我的這個腦子啊!”盧支書揉著腦袋,不好意思道:“這也幸虧村裡麵的人懂的不多,要是換了外麵,員工肯定要問起來,甚至是鬨起來了。”
“那倒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咱們的規模還沒有那麼大。”
盧支書就歎氣一聲,“我最近做的事情越多,就越來越感覺自己有很多的不足,也不知道你是怎麼這麼厲害的!”
“慢慢來,你要不先思考一下要怎麼安排這次的漲薪的事情。”
盧支書點點頭。
沒兩天,盧支書就拿著自己初步擬定好的通知找到了程建功,問他覺得怎麼樣。
程建功依舊沒有給直白的建議,隻是說:“你自己拿主意,覺得沒問題就行了,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兒,而且國家也有規定。”
盧支書就道:“我這不是心裡麵沒底麼,這可是涉及到錢呢。”
“能漲工資是多高興的事情,隻要你給出的理由都合理,誰還能對你有意見。”程建功鼓勵盧支書大膽一些。
況且他之前找盧支書說這件事的時候也已經說了幾點建議,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而且他剛才也大致看了下,也沒什麼問題。
程建功又道:“你彆總是想太多,也彆總想著我怎麼樣,你要有自己的決定和決斷。”
盧支書隻好拿著他的通知又回去了。
沒多久,關於村裡麵要漲工資的事情也出來了,頓時又引起了好一片的熱議。
尤其是看見這一回拿到小學畢業證書的比沒有的高和考試成績好的比不好的高的時候,好些人立馬又唉聲歎氣了起來,念念叨叨說自己之前怎麼就沒好好讀書。
程建功也借此給其他村子的領導開了個會,讓他們回去抓一下村子裡麵的掃盲教育問題。
周邊的村子都很關係上塘村這邊,也差不多前後腳知道了他們漲工資的事情,也慢慢的有人意識到了學習其實還真的是有用的。
倒也讓不少乾部們的工作稍微好做了那麼一點點。
整個暑假,這邊幾乎就圍著這些熱鬨轉。
很快,就到了重新開學的時候。
村裡麵這次的畢業生大部分都決定去縣城讀初中,但也有一些人是超齡上小學,五年下來都差不多二十左右了,本身就屬於重勞力以及適婚年齡這個階段。
就有些人就不願意讀書了。
楊朝昕今年十八了。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她也不讀書了。
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是她現在是大人了,又隻有一個人,沒有什麼家底,繼續讀書的話,就沒有生活來源了。
當然了,她也可以借,可這個畢竟不是長久的法子,因為讀完初中還有高中呢。
她總不能接下來的幾年什麼都不做,就一直埋頭讀書吧。
到時候村裡麵的人的唾沫都能將她淹死了。
更何況徐如月這麼大年紀了都能一邊工作一邊堅持學習,她自認為自己也可以。
剛好她也從程靜淞那裡知道她接下來還會繼續給徐如月補習初高中的知識,所以就順便問她能不能也一起補習,程靜淞也答應了。
所以,楊朝昕也從程靜淞的上學小團體中暫時脫離了。
而因為公社這邊還沒有初中,所以他們還要去縣城讀初中。
因此,程靜淞他們兄妹就開始了平時住校,休息的時候坐著程定坤的自行車回家的日常。
礙於當下還處在革命時期,程靜淞剛剛開學沒多久就感受到了縣城的教學以及學習的風氣並不好,認真讀書的人也少。
所以課堂上的時間真的特彆的自由,唯一一點讓他們覺得難受的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要和好幾十個人住在大通鋪。
當下這個年代主打的就是一個勤勞苦乾和窮,但是程靜淞他們三兄妹從來了這邊後就沒吃過苦,真的有些受不了這樣是住宿生活。
他們兩個小姑娘還好一些,沒事兒還能一起說說話。
但程定坤就不一樣了。
他本來長的就紮眼,對待外人的時候又冷清清的,有時候看著就不討喜,他也沒辦法和一些不想乾的人處好關係。
甚至都才開學沒多久,程靜淞就聽到了很多人私下裡吐槽他的。
畢竟這年月的人讀書的年紀普遍的偏大,所以像十六七八這個年紀讀初中是很正常的。
而這個年紀也是很多人開始關注異性的時候。
程定坤就很容易成了女生眼中的焦點,男生眼中的怪胎。
為了他們能在將來幾年的初高中生涯中過的舒服一些,也為了減少學校那邊的一些麻煩,程靜淞他們乾脆和學校重新申請的走讀,然後在縣城租了房子住。
因為實在要生活好幾年,所以程定坤還第一時間在這裡布了個陣法。
然後,頭一回麵對三個孩子集體離家的徐如月實在擔心的慌,加上他們又不住學校了,而是自己住外麵,她實在是怕他們吃不好睡不好的,還專門抽時間過來看了看,還幫著把院子給開墾了一番,幫他們給種上了菜不說,每個星期回家後,還給他們帶上大量的肉和蛋等等。
就差要把家裡麵的冰箱讓他們給搬過來了。
說真的,要不是程斯年有空間,那麼多東西是真不好放。
程靜淞以前看小說或者彆的有關於這個時代的曆史的時候,了解的都是這個時候的教育製度都是五加二加二的政策。
但是等她親自讀了初中以後,才知道不是的。
他們這邊實行的依舊是五加三加三的製度。
程靜淞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看到的一句話,但大致的意思還記得。
就是學年製的減少本身就是運動的產物,越亂就表示越在革命,學製和教育製度破壞的越徹底,就表示你革命的月徹底。
而這邊剛亂起來沒多久就被程建功召來了省城的調查組,之後的幾年本來應該是特彆亂的時候,這裡還在被調查,所以相對的運動就沒那麼激烈,教育方麵也就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現在運動的風潮已經落到了低點,這邊的乾部又幾乎大換血,也沒人在這個時候繼續搞天搞地,免得再來一次之前的大地震事件。
總之就是程靜淞他們現在要曆經正常的六年初高中生活。
他們也從一開始剛剛離家的不怎麼習慣,到後來的習以為常。
有時候他們甚至星期天還懶得回家,就在縣城這邊看看電影,逛逛商店什麼的。
不過沒當這個時候,就會被徐如月給念叨好一通就是了。
而程靜淞他們初中的三年,也是井沿鎮那邊告訴發展的三年。
在程建功這幾年的帶領和指導下,上塘村這邊將自己的銷售範圍又擴增了,而周邊的其他村子也將養豬場辦的有聲有色,整體的條件比之前好多了。
而那些村子的人也沒再想一些眼高手低的事情,老老實實地跟著程建功做事。
同時也是因為這邊整體規模的擴大,盧支書也沒辦法再繼續兼顧村支書和廠長這兩個職位,乾脆就主動把辭去了支書的工作,專心起了養豬場這邊的事情。
盧支書之前還兼職學校的黨支部書記以及村裡麵的會計工作這兩個也跟著辭掉了。
村裡麵自然也要因此進行一番乾部的重選。
徐建軍理所當然的成了新的村支書兼職學校的黨支部書記,大隊長是之前的小隊長升起來的。
本來,村裡麵是想讓葉美雲也去參加選舉,但是她懶得動彈,而會計工作則花落楊朝昕的頭上。
楊朝昕這幾年和徐如月一起堅持學習,加上她又年輕肯努力,這幾年的增長速度比徐如月快多了。
平時程靜淞他們在外麵讀書的時候,還都是她給徐如月補習功課呢。
彆說一個村裡的會計工作了,就是再給她加點碼也能做。
另外還有一些其他大大小小的變動,比如說養豬場擴大後自然要重新招人,然後這幾年下來又重新漲工資,以前的老員工集體升職等等。
總之都是往好的方麵發展。
可不管怎麼說,這些發展其實是能預料到的。
唯一讓程靜淞覺得有些意外的是盧支書……現在是盧廠長的盧超群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和楊朝昕看對眼了。
程靜淞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地鐵老人看手機來表示自己的震驚。
按照程靜淞的了解,盧超群和楊朝昕之間好像有七八歲的年紀差。
楊朝昕現在二十出頭,那盧超群就是快三十了。
她倒不是說這個年齡差距就是很大,也不是說盧超群的年紀太大,而是楊朝昕應該算是盧超群看著長大的。
而且明麵上,他們一個是大學生,一個隻有明麵上的小學畢業證書水平。
一個是目前發展的很好,甚至將來也會很好的養豬及加工廠的廠長,一個是村會計。
一個父母健全,在縣城有很好的工作,一個父母親人都不在了,曆經了不知道多少的苦難。
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應該是能走到一起的人。
可他們就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一起了。
甚至馬上就要結婚了。
程靜淞實在沒忍住問和她八卦的徐如月,“奶奶,盧支書……不對,盧廠長他們家裡麵能同意嗎?畢竟他們兩個之間的差距好像有點大誒。”
徐如月就說:“那指定不能啊!但他們不願意又咋了,廠長家裡麵又不能做得了他的主。”
“更何況他都一個快三十歲的人了,還不結婚,他爹媽私下裡肯定都要急瘋了,加上這些年也不能考大學了,以前和廠長差不多條件的小姑娘現在肯定也當媽了,他們爹媽就是心氣兒再高也隻能放低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