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047 她不該用那種眼神看自己(1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1721 字 5個月前

而薑逸不但要將程爍踩到足底, 還要將整個程家踩在足下。

因為讓他受委屈的,也不單單是程爍這個程家小公子,還有整個程家。正因為程家的存在, 所以整個衙門都是對程家畢恭畢敬, 這般客客氣氣。所以他縱然已有功名,卻仍被程爍騷擾,而且拿他無可奈何。

作為一個男人,他身強力壯,本來可以用拳頭教程爍道理。

然而若他對程爍動粗,那是絕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程爍騷擾他,可能並不會有什麼事。可若他做出有辱斯文的事,那麼他指不定就會被褫奪功名, 萬劫不複,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況鳳彩是個賢妻, 所以勸他忍。忍一時之氣,再圖將來之前程。

他確實娶了個懂事的妻子, 沒有立馬鬨著讓他為自己出氣。

忍,所謂百忍可成金。一個出身貧寒的孤兒, 好不容易有機會讀書、中舉,他人生每一步都來之不易,絕不能行差踏錯。

他隻有出人頭地, 才能證明自己才能, 證明況鳳彩沒有有眼無珠, 證明自己的妻子並沒有選錯人。

所以當他看到這個能報複程家的機會, 薑逸幾乎毫不猶豫的抓住了這個機會,死死的攥緊在手中,並無絲毫的遲疑。

也就是在那時, 方氏這個程夫人上跳下竄,為她那廢物兒子收拾殘局。

什麼處理了知情下人,對姚家威逼利誘軟硬皆施,甚至還買通陳道士,靠玄學壓製姚淳兒冤魂無處翻身之類。

當真是無知婦孺,薑逸看到了都想笑。

這一切當然正中薑逸下懷,給予他操作的空間。

而且薑逸還發現,原來連程爍親娘都不相信程爍沒殺人,所以才做這麼多的騷操作。

若連方氏都不信任程爍,彆人會怎麼想呢?滿鳳州府的百姓都不會相信這件事情跟程爍沒關係。

所以那時候薑逸連同讀書士子為姚淳兒喊冤,指責程家一手遮天,草芥人命。程家小少爺無法無天,隨便濫殺人命,甚至上下勾連,連一條人命都可以隨意抹去。

方氏是施展手段,令程爍不必承受官府盤問,可程爍卻成為了眾矢之的,成為彆人心中凶手。

也因如此,程爍被鬨得焦頭爛額,承受著強大的輿論壓力。

於是程爍再沒閒情逸致騷擾自己和況鳳彩,往他們大門扔石頭。程家將程爍狠狠訓斥,不許程爍再做任何火上澆油的事。

這個程家小少爺欲辯無言,性子越發乖戾,一日日的看著越發不像樣。而程家在鳳州的名聲也是一落千丈,因這樁案子飽受爭議。

而薑逸呢,他舒爽的除了一口惡氣。到了次年春闈會試,他神清氣爽,下筆如飛,考出一個好成績。

而他一番操作,更為自己攢得了名聲和聲望!

之後他回到鳳州做官,便成為了如今的薑推官。

因他善於斷獄,破若乾案子,於是他在民間風評極佳。甚至當初高姿態投資的況家,如今也用另外一種態度來籠絡他這位姑爺。

彆人都說況鳳彩慧眼識珠,瞧中了他這個潛力股。

而當年那段鬱悶的歲月,早就掩埋在甜水巷的舊宅,藏在院中那口枯井之中。姚淳兒死了後沒有多久,薑逸就說動況鳳彩搬離了甜水巷,免得觸景傷情。

這場和程家的較量之中,薑逸是大獲全勝。

程家被這樁案子所折磨,程爍更淪為廢人。與光彩照人的薑逸相比,出身富貴的程爍才是真正的瓦礫。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他無法告知焦慮的妻子其中真相。

況鳳彩還在為姚淳兒的死垂淚不已,卻不知道三年前這樁案子已經了結。

是薑逸親手了結。

薑逸不知道多少次溫柔的安撫自己妻子,可卻沒有一次想要說出真相。他已經抹去了自己記憶,當宋屠夫不存在,讓那白骨永遠埋藏於枯井之中。

那口枯井是掩埋屍骨的好地方,他也不覺得有移屍必要。因為就算被人發現,誰也不知曉那位是殺人的宋屠夫,誰也不知道姚淳兒是被誰殺死的。

自己搬走之後,有人在荒宅中行凶,誰知道這副骨頭怎麼來的呢?

他又何必節外生枝?

要是不慎被人窺見什麼了,反倒是自尋煩惱。

殺死姚淳兒的便是程爍,有時候薑逸自己也是這樣認為,並且將這個結論牢牢種入了自己的心中。

就好像這真是事情的真相,原本就是如此。

有時候就連薑逸自己,也辨不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而他亦以為,所有真相都在自己心中,也隻存在他心中。

直到,林瀅這個小丫頭到來。

她驗了屍首,過了三年了,姚淳兒的屍首居然並未化去。林瀅甚至從姚淳兒的傷口斷出凶器,然後她懷疑到宋屠夫。

而這個與他過不去的林仵作,還是薑逸自己寫信,從陳州請來的。

林瀅說道:“薑推官,其實你請我來鳳州,並不是想借我驗屍之技,尋出這件事情的真相。你隻不過覺得一個女子能成為仵作很有噱頭,你其實並不覺得我一個小女子能有多能乾。你請我前來,無非是為了給程家一點壓力。”

“你覺得自己已經得罪程家,所以要徹底打壓程家,要讓程家名聲掃地。如此一來,得罪程家,娶了原本該是程家媳況鳳彩的你,才能安然無恙。也許,你還想經營一下自己名聲,讓你成為鳳州的青天推官,讓你名聲抬一抬,這樣對你仕途也頗有好處。”

這時候的薑逸就不是反擊了,而是借勢利用。他要成為官場名人,讓自己更有名氣,也讓他更容易受到注意,更容易升職。

平心而論,薑逸這個推官乾得不錯。可一個人若想在官場升職,他不但要乾得不錯,還需要做宣傳。

薑逸就想要做好這個宣傳,讓自己步步高升,使得自己多幾分清名。

“甚至那日行刺我的刺客,也並非出自程家。薑推官,你著人行刺於我,無非是想要程家更惹嫌疑,成為眾矢之的。這樣子風口浪尖,全州官民關注之時,如果你特意請來的女仵作卻莫名遭人行刺,那是何等的無法無天?而這正是你想要的。如此一來,你就能徹底摧毀程家名聲,遂了你的心願。”

“至始至終,我不過是你造勢工具。所以在我遇刺當日,何捕頭才隨意應付,並不如何用心。我縱然不死,如若受傷,也不能驗屍,更遂你心願把這樁事情鬨大。”

當日薑逸這般盤算,是注定失望了。

林瀅在衛瑉的護衛之下並未受傷,而且她也並未畏懼,仍趕去驗屍。她甚至因此斷出凶器,把凶手鎖定當日甜水巷附近屠夫身上。

當日,況鳳彩給林瀅送來晚食,林瀅還將這個結論告知況鳳彩,並與況鳳彩一道推斷案情。

林瀅不過是薑逸用來造勢道具,薑逸內心深處顯然並沒有真正重視顧公府上的婢子。可林瀅的表現卻顯然在薑逸意料之外,更是令薑逸十二分的狼狽。

說到了這兒,林瀅一張麵頰上浮起了一層微涼寒意。

她一向是個溫和的姑娘,她很少用這種不善口氣說話:“現在你騎虎難下了,所以,你殺了況鳳彩!”

她這樣說話,嗓音裡夾雜著一種悲憤和怒意。因為她跟況鳳彩相識時間雖然不長,可是卻對況鳳彩頗有好感。

又或者,她來之前已經聽了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可是薑逸卻毀掉了這個故事,讓這一切變得十分汙穢和不堪。

林瀅這樣說話,薑逸麵頰流轉一抹冰冷。就好像他早有預料,今日必能從林瀅唇中聽到這樣的指控。

“我想你的妻子對你從無一絲一毫的懷疑,直到前日她聽聞殺死姚淳兒的是一把殺豬刀。她畢竟是個慧質蘭心的女子,她還是你的枕邊人。那時她親自經曆了這些事,必定回想起了一些細枝末節。然後,她就猜到了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昨日她去甜水巷,找的不是凶手,而是早已死去宋屠夫的屍骨。”

“而她,當然並沒有想到你會殺了他。薑推官,她還不夠了解你呀。”

薑逸唇瓣抖抖,然後發出了乾啞的嗓音:“她,可是我最心愛的妻子。”

林瀅點點頭:“所以,我想你現在也有點兒難過,你留下的淚水也不見得是假的,可能你確實很是傷心。可那又如何?”

“你不能讓人知道宋屠夫三年前已經死了,還死在你曾經住過的院子裡。那枯井中有一具男屍未必關你的事,一處空院誰都能進去。在推斷出宋屠夫是當日凶嫌之前,那具屍骨根本無足輕重。”

“可是現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人言如刀,誰都不會相信這件事情跟你沒關係。現在程爍已死,死人永遠比活人更容易惹人同情。他並不是殺人的凶手,卻因為這件事情而死。那麼這樣一來,人們都會同情他,而忘記了他生前的任性和蠻橫。”

“你呢,已經名聲受創。如果再讓人知曉,你三年前就知曉凶手,並且宋屠夫還死在以前的舊院之中。那你還如何立足?你隻盼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再繼續下去。如果況姐姐跟你一個立場,也許你並不會對她如何。可她卻和你並不是一條心,所以她才會重回甜水巷。”

那時候回甜水巷的況鳳彩已經猜到宋屠夫已經死了。凶手已死,她隻不過是尋一副屍骨。所以況鳳彩並不覺得有什麼危險。

她自然絕不會想到薑逸居然這般心狠。

薑逸唇瓣動動,似要說些什麼,可林瀅已經搶白:“我知道了,你現在必定想說,我既無人證,也無物證。可是薑推官,莫非你忘了,如今還有何捕頭這個人證在鳳州大牢裡麵挨刑。”

“他現在之所以什麼都還沒有說,是因為他對你還心存寄望,生出一種不切實際的期待,覺得你還能助他脫獄。因為如今看來,你仿佛跟這件事情並無關係。如果他道出什麼,你必定是大為不妙。於是,你怎會棄他不理?”

“可是這種期待是很脆弱的。隻要我在他麵前,將剛剛說過的話再說一遍。那麼你這個薑推官就成為眾人關注對象,就站在了風口浪尖。那麼你被許多雙眼睛盯著,你什麼也做不了了。一旦他失去了希望,你覺得他還會為你守住秘密?”

薑逸麵色驀然透出了冰冷幽潤,隻因為林瀅這些話正好說到了他的痛點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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