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047 她不該用那種眼神看自己(2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1721 字 5個月前

這確實是薑逸十分為難之事,他確實因為何捕頭入獄攪得心神不寧。

而他也確實沉得住氣,便算到了這一步,他尚自能保持冷靜和體麵。

可現在,眼前這個纖弱女郎所說的話,幾乎要將薑逸給擊潰了。

他很少這麼狼狽過,這般心慌。

然後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瞧著林瀅,仿佛掂量著什麼。

林瀅將手中紙錢儘數投入了火盆之中,然後麵頰之上流轉一縷恨鐵不成鋼的痛恨之色:“薑推官,當年是顧公將你從蓮花教中救出來,他不但收留了這些小孩兒,還讓他們讀書寫字。你平日也說,十分感激顧公當年的救命之恩。我想顧公看到你如此成就,也替你歡喜。”

“可是,你卻做出這些事,我已經能想得到顧公是如何的心疼!我隻盼你顧及顧公對你的一番教導,不要等彆人親手抓你,最好是自己去自首,如此也能保留幾分體麵。”

林瀅:以上皆是假話!

一個能為了自己前程殺死情深意重妻子的男人,又怎麼會顧念顧公對他的恩情,稍微生出些肯自首的良知。

她不過以自己為餌,再一次釣魚執法。

如今何捕頭還沒有招,也許這件事情會有什麼波折,而林瀅實在太想抓住這個凶手。

所以她做出一副年少無知,還對凶犯充滿了不切實際幻想的樣子,來此仿佛不知天高地厚的施展嘴炮大法。

夜風輕輕吹拂,這鳳州的天氣日漸悶熱,不過這樣的天氣裡,入夜還有幾分清涼。

此刻薑宅的下人已經被製服,門外衛瑉率領一票衙役正在聽牆根。

林瀅釣魚執法說的話,都落入他們的耳中。

而薑逸算得上平靜的語氣,仿佛已經昭示了某種真實。

然而薑逸還未曾正式鬆口承認。

林瀅卻也是一派情真意切:“薑推官,盼你回頭是岸!”

薑逸驀然身軀輕輕一顫。

他想起了死去的況鳳彩跟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對他說道:“逸郎,我隻盼你回頭是岸,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他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一開始,不過源於一個出身貧寒的讀書人以牙還牙的報複。然而當他看著趾高氣昂的程家因為自己狼狽不堪時,一種隱秘的竊喜就這般湧上了薑逸的心頭。

他沒有想到,有一日況鳳彩居然會發現這件事。

“逸郎,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記得三年前,你也像阿瀅一樣,這般問過宋屠夫。可是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如今宋屠夫失蹤,據說就是在我們遷家之後。你說不願意觸景傷情,隻盼我還個環境。可是真是這樣嗎?”

“是不是你早就知道,當時淳兒是何人所殺?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為什麼,宋屠夫就離開了甜水巷?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況鳳彩不斷追問,她一向就這般固執。

薑逸如今已經騙不了她了,他終於對況鳳彩說了實話。

說這三年自己究竟隱瞞了什麼,說他早就知曉發生了什麼。可是最後卻什麼都沒有況鳳彩說。況鳳彩一直想要的答案其實就在枕邊人的腦內,可是薑逸卻一直裝作不知道。

當然,就算到了這個時候,薑逸仍然沒有說自己已經殺了宋屠夫的事。

他隻告訴自己確實早就知曉殺害姚淳兒的凶手是誰,他覺得這是打臉程爍,乃至於整個程家的大好機會。所以他並沒有說出來,隻冷笑布局這一切,要出一口惡氣。

可就算沒有全部招供,況鳳彩已經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薑逸。

然後薑逸的手掌死死扣住了況鳳彩的肩頭,近乎哀求似說道:“不要說出去,你放心,我已然替淳兒報仇,那凶手已經沒有什麼好下場。”

那時候他竭力安撫況鳳彩,一時失口,如今想來也是十分後悔的。

可人總有不冷靜的時候。薑逸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狼狽在妻子麵前陳述自己所犯下的罪過。

他一向在況鳳彩心裡是那樣出色、完美。

可是這一次,他卻是以另一種角色呈現在況鳳彩麵前。

其實話一出口,薑逸就知曉自己失言。況鳳彩彼時並沒有反應過來,也未及消化薑逸這句失口的自白。

但況鳳彩隻是當時未曾反應過來,她不自覺間已經將薑逸這句話記在了心裡。若非如此,況鳳彩也不會再去甜水巷。

彼時,她隻回應薑逸讓她沉默的請求。

她對著薑逸這樣搖搖頭,她說,這件事情不應該隱瞞。她盼薑逸說出真相,她覺得自己能乾的丈夫既然懷疑過宋屠夫,就一定知曉宋屠夫下落。

如今宋屠夫身負很大嫌疑,可他若一直隱身,那麼這樁案子終究會成為一個懸案。

況鳳彩不願意這件事情成為一樁懸案。

因為活著的人會因為沒有答案而痛苦,乃至於讓自己人生繼續糾結下去。就像況鳳彩的那三年,就生活在痛苦之中。

如今姚淳兒的家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氣,開棺驗屍,他們想為女兒討回公道,更想要得到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可能不美,也並不是原本想象那個。可這樣一來,這件事情終究會了結。

然後,姚淳兒身患重病的母親也不至於夜夜噩夢,繼續為了女兒淚流不止。

否則姚家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難道最後卻隻陷入了迷霧般的爛泥之中?這對於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姚家人不公平。

淳兒已經死了,她隻盼為淳兒活著的家人做一些事,讓他們餘生能平複內心的傷痕和遺憾。

所以況鳳彩含著淚水,盼著自己夫君將真相給說出來。

可是薑逸聽到了況鳳彩的這些理由,卻忍不住覺得可笑。

什麼親情,什麼記掛女兒,姚家真那般愛惜女兒嗎?

若真覺得姚淳兒這個女兒矜貴,那麼當初姚家怎麼會被方氏收買,乃至於如此說謊呢?

這所謂的愛女之情,無非是輿論相逼,這三年因人時時在耳邊議論,所以才會良心難安。

若沒人提這些,這些姚家人又豈會有什麼愛女之情。

他說著這樣子的話,然後將況鳳彩伸手摟住:“鳳彩,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姚淳兒的死,你便忘了吧,何必一直記在心上?你說好不好,好不好?”

“你以為當初,她為什麼一直來尋你?當真是把你視為手帕交,所以這般不離不棄?你醒醒,連你族中姐妹都唯恐不及不僅,更何況這個姚家女。她無非,是來多瞧瞧我。”

當他說到了這兒時,況鳳彩猛然一推,一把將薑逸推開,用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薑逸。

她不能相信薑逸說出這樣的話。

然後她說:“逸郎,我隻盼你回頭是岸,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薑逸不應該是說出這樣子話的人,更不該是如此這般模樣。

況鳳彩心中湧動著傷心和難過,她看著薑逸的眼神也變了。

那一眼,充滿了失望,以及隱隱有著不屑。

這個眼神就烙印在薑逸的腦海之中,令薑逸渾身冰涼,如墜冰窖。

下一刻,況鳳彩奪門而出,就這樣失望離開。

可況鳳彩不應該用這種眼神看薑逸的,就是這樣眼神,令薑逸心中動了殺機!

鳳彩是他心愛的妻子,他們兩人感情很好,也一起度過了許多風風雨雨。況鳳彩從來沒有抱怨過,她始終那般溫柔、賢惠。

就像他們一起寫的字。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們除了情意,還是知己。而況鳳彩呢,對自己夫君一直有一種崇拜之情在。她看著自己夫君時,眼神充滿了甜蜜,還用一種仰慕。

可這些崇拜、仰慕,如今皆不見了。

況鳳彩最後看他那一眼,充滿了輕蔑和不屑,這將薑逸的尊嚴打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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