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049 後腰一朵血蓮搖曳(1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3010 字 9個月前

林瀅趕到時, 薑逸已經死了。

致命一刀,是薑逸頸項間一刀刀痕。

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薑逸如今極可怖的死狀。

殺他的人應該是個嫻熟操刀的刀客, 必定也很熟悉人體結構。所謂庖丁解牛,就是這般輕車駕熟, 嫻熟的將薑逸分割。

薑逸四肢擺在軀殼周圍,一顆頭顱放在軀乾之上, 宛如一朵鮮豔的血蓮花。

如此極刑,用在薑逸身上,仿佛是對薑逸犯下了滔天大罪的懲罰。

如此種種,亦顯出一種極為詭異可怖。

林瀅曾經聽聞過蓮花教的私刑,如今親眼得見, 眼前衝擊力也是杠杠的。

衛瑉下意識伸出了手掌, 捂住了林瀅雙眼, 大約也並不大願意讓林瀅看到這般可怖的場景。

林瀅輕輕將這片手掌拿下來, 示意自己可以。

她是個怕危險的小姑娘, 唯獨並不怕死人。無論怎麼樣的可怖死相, 對於林瀅而言,其實都是安全的。

林瀅向前觀視薑逸的屍首, 恐懼的表情就這般凝固在薑逸的麵頰之上。因薑逸麵上這份猙獰的表情, 使得薑逸麵目亦瞧不出生前俊美。

死者傷口斷麵整齊, 乾脆利落,肌肉收縮,顯然是深諳人體結構的專業殺手處置。至於是不是跟薑逸年少時候遭遇有關, 林瀅心中亦是並無頭緒,更不能妄下判斷,這使得她不覺輕輕的皺起了眉頭。

現場大量噴濺式血液, 可能凶徒身上也沾染了些。

林瀅四處搜索一番,卻是並未發現沾血腳印之類,可見殺人者十分小心,做事情當真是有職業水平。

這時鳳州城不大靠譜的捕快終於才匆匆趕製,見到眼前場景,都是受驚欲嘔。

林瀅打發他們去搜搜附近可有渾身染血的凶手,卻也沒什麼結果。

估計殺人者如此凶殘,這些捕快也不會去找死,一多半也不過是虛應了事,並不肯認真搜羅。

林瀅估計也指望不上他們。

夜霧之中,林瀅似聽到一兩下細碎的鈴聲,那鈴鐺聲甚為怪異,令人並不是很舒服。不知怎的,林瀅心生不安,竟似有幾分的毛骨悚然。

房中,蘇煉正在沐浴。

盆中熱水騰騰,浸泡著蘇煉的身軀。他蒼白的身軀清瘦精悍,如崢嶸的梅,挺秀又蒼勁。熱水氣霧騰騰,縈繞著蘇煉蒼白俊美的臉頰。

他一雙漆黑的眼睛沉沉,偶然間眸中蘊含的神光卻好似火光乍亮,給他這張臉蛋浸染了一模豔意。

這時候小晏才施施然回來,隔著屏風複命:“司主,事情已經辦妥。”

蘇煉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緩緩從水中起身。

水珠順著蘇煉流暢背脊上滑落,他後腰處一枚豔色的紋身卻是乍然而露。

那是一朵極為絢麗奪目的血蓮。若對蓮花教有所了解,便會知曉此等紋身是蓮花教高層所紋,以示近神尊貴。

隻不過蘇煉後腰處紋身似要小一些,仿佛被藥水褪過,顏色也比較淺。

他溫和的說道:“很好。”

水汽似渲染上蘇煉雙眸,令他那一雙眸子仿佛在雲霧之中。

到了次日,太陽升起之時,薑逸之事頓時傳遍了整個鳳州城,亦帶來了一連串的狂風暴雨。

聽牆根的捕快不少,昨夜之事頓時也是繪聲繪色的描述出來,傳得人儘皆知。

此事程家知曉之後,更引起了軒然大波!

區區一個出身寒微的薑逸,居然便將整個程家玩弄於股掌之中,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若薑逸不死,隻怕他日子也並不如何好過。

從前況鳳彩是慧眼識珠,挑得一個好夫婿。而出身程氏的程爍卻是無學無術,毫無建樹,甚至沉迷於已經被朝廷禁了的五石散等物。

可是現在,況鳳彩是有眼無珠,錯認賊人,所以不但連累家族,還連累自己被殺身亡。本地大族都對族中女兒進行了一番思想工作,讓她們引以為戒,不要做什麼出格之事。

薑逸居然猜中了部分事情真相。

在這個故事之中,沒有人會在意況鳳彩對姚淳兒的友情,以及最後況鳳彩最後乾淨的執著的堅持了。世以成敗論英雄,況鳳彩的選擇讓她自己慘死,那麼這個結果頓時證明況鳳彩所做一切都是錯的。

她實在不應該對婚事不滿意。

若她嫁給程爍,雖然日子未必多快活,至少況鳳彩還活著,不是嗎?

就連姚家,此時此刻也覺得麵上無光,從此不願意再提姚淳兒的死。

哪怕姚淳兒真的是死於非命,哪怕方氏確實是有所隱瞞,可如今做錯事的,仿佛卻是姚家。

可能如今姚家已經悔青了場子,覺得不應該把這件事情鬨得這麼大。

所以到最後,卻是家族丟臉。

就連鳳州支持薑逸的讀書士子,此刻也是顏麵儘喪,如今也是低調行事,不敢再提此事了。

薑逸當年是顧公所救,而且又是才情出挑,更是個能辦事的人。加上薑逸會斷案,善於操作,他很快成為鳳州明星官員,並且身邊凝聚了一大票人。

平素聚會,薑逸也表達了對鳳州如今官場風氣的不滿,有意借勢洗滌鳳州之風氣,使鳳州官場迎來些清潤之氣,靠著年輕血液注入,靠著他們的誌氣,創造一番新氣象。

可是現在,這一切終究不過是丟人現眼了。

林瀅昨夜一夜未眠,此刻頂著兩個黑眼圈吃粥。

早餐鋪永遠是最熱鬨最八卦的地方,此刻亦是如此。

林瀅聽到這些議論,本來胃口很好的她頓時也是被搞得毫無胃口。

她愛惜身體,勉強咬了半個小籠包,又食不知味吃了半碗粥,終於也是吃不下。

貧窮的舉子終究擺脫不了出身卑賤,便算飛上枝頭,也上不得台麵。

出身即卑賤的原罪論就抬上來。

林瀅隻覺得,無論出身什麼階級,都是既有高貴之人,又有卑鄙之徒,本不可一概而論。那些話聽來,她覺得十分刺耳。

薑逸既然有這樣資質,又有這樣機會,為什麼卻不肯愛惜羽毛呢?

仿佛顧公就不應該救他一樣。

這樣的狂風暴雨,就好似薑逸所猜測一樣,是滿城風雨,宛如洪水滔滔。就連死去的況鳳彩,哪怕她並未做錯任何事,卻也好似有了一份原罪,眾人也對她有一種隱秘的審判和責怪。

誰讓況鳳彩有眼無珠呢。

林瀅如今可以離開鳳州城了,可她心裡禁不住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

本來匆匆吃過早餐,林瀅準備回去補覺,可她如今全無睡意,還想在鳳州城這樣子走一走。

許是她精神有些恍惚,走到路上,險些被一輛馬車所撞。

好在那輛馬車停得十分及時,馬車裡亦不由得傳來一道有些耳熟聲音:“是林瀅?”

林瀅聽著這聲音,倒不覺呆了呆。

簾子撩開一瞬間,蘇煉麵容乍現,令人隻覺得眼前一亮。

那挽簾的手修長、蒼勁,簾下麵容十分動人。

他目光細細在林瀅麵頰上逡巡:“林姑娘,你受驚了,上馬車吧,我送你一程。”

蘇煉留意到林瀅眼下的青黑,目光不覺動了動。

林瀅吃了一驚,未曾想到自己會在這兒遇到蘇煉。

她上了馬車,問道:“蘇司主怎麼會在,在此地。”

蘇煉回答:“隻是路過,故而不願高調。”

林瀅想著之前蘇煉出場的樣子,果然這一次不算高調了。

如今她見到蘇煉,已經不覺得害怕了,可仍是有一些緊張,一時不知曉說什麼才好。

而且自己如今氣色不好,樣子看著有些憔悴,她見到蘇煉這位司主,總是滿心不自在。

蘇煉若有所思,取出了一具琴,那琴通體如墨,宛如燒焦了一般,其音卻是清越非常,有金石之聲。

蘇煉撥了幾個音,斷斷續續彈奏。林瀅這樣聽著,漸漸覺得一股子困倦之意這般傳來,令她頓時滋生了幾分睡意,想要這般打瞌睡。

她繃緊的情緒舒緩,一股子不可遏製的睡意湧上。

林瀅甩了幾下頭,本想克製這份睡意,可終究還是陷入了沉沉睡意之中。

蘇煉手指稍頓,側頭看了林瀅一眼。

那張秀麗的麵孔之上,一雙杏眼也已經這般合上,少女烏黑的眼睫毛輕輕顫抖,就像一個熟睡的安靜的嬰兒,帶著一種甜潤的安寧的美好。

就好像這鳳州城中難得的純粹乾淨赤子之心。

縱然她雙手翻動著死屍,卻是以最為純粹、真摯心態看待鳳州城種種,並且努力還原此間種種真相。

蘇煉靜靜的看著她,如此凝視著已然睡著的少女,他黑沉沉的雙眸之中也似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年輕的,溫柔熱情的少女——

然後他手指再一次按上了琴弦,繼續撫琴

林瀅不知道睡了多久,待她醒來時,便發覺自己躺在一處幽靜的彆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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