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050 師兄的職業規劃(1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21247 字 5個月前

典獄司眾人:司主對我等可不是這般態度。

說到底, 不同之人,蘇煉姿態自然亦是絕不相同。他如今這番溫風和雨的姿態,是如此的自然, 這其中可品不出什麼演技。

林瀅本來想要婉拒一下蘇煉的放飯,可這時候一碗餛飩卻是送上來。

也不是什麼考驗乾部的奇味珍饈,而是一碗熱氣騰騰普普通通的餛飩。那林瀅若是再拒絕, 頓時顯得不夠意思了。

送餛飩的人居然是小晏,此刻他秀麗的雌雄莫辨的麵容有一些微微含笑的親切,讓他看著像是個討人喜歡的鄰家少年,竟沒有半點妖異鋒銳之氣。

無論是蘇煉還是小晏,他們私底下相處時候,氣質仿佛都跟人前不一樣, 似乎顯得更加柔和一些。

誰也想不到, 小晏會是昨日殺人的那個人。

此刻他也沒佩戴那把白玉刀柄的妖刀, 腰間換了一把普通細劍,兵器顯得斯文秀氣。

他那雙手, 也很秀氣乾淨。

不過林瀅是專業人氏, 當然看出小晏手指上硬繭證明其是個習武之人。當然小晏本來便是典獄司副司, 這似乎也並不算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

所以林瀅注意力仍然在麵前小餛飩上。

她道謝接過後,小心翼翼嘗了一顆。

湯底很濃鬱, 餛飩皮細滑,內裡包的餡兒有鮮蝦仁, 還有部分山藥和肉糜。湯鮮!餡的滋味還十分有層次感。

雖食不言寢不語,但林瀅還是忍不住稱讚:“好鮮, 蘇司主,你家廚子手藝很好。”

她胃口可是被桃子養刁那種,舌頭是見過世麵的, 如此衷心稱讚可見並不容易。

小晏在一旁含蓄微笑:“我做的。”

林瀅簡直驚到了。

小晏微笑補充:“司主素來挑食,吃什麼都無甚滋味。我隨他南來北往,四處辦事。總要學些廚藝,這樣才放心些。”

林瀅第一個念頭就是想不到典獄司工作這麼卷,屬下還有什麼不會的?

她吃相雖然斯文,卻真覺得有些餓了,一口口的把小餛飩吃乾淨,連湯都喝了小半。

一個人心情鬱結時什麼東西都吃不下,等心情被開解,那胃口頓時亦是好上許多了。

她吃完餛飩,自有人捧茶讓她漱口。

蘇煉取出一枚小小令牌,推到林瀅跟前:“你如今長居陳州,如若有什麼事想要查一查,可以拿著這枚令牌去陳州衛所,使他們查一查。除開陳州,彆處也能用用。”

林瀅此刻有些不好意思拒絕蘇煉了,若然再拒絕,便好似對蘇煉唯恐避之不及一樣。

她小心翼翼的接過這枚令牌,向蘇煉道了一聲謝。

不過林瀅心裡,卻並沒有打算用這枚令牌。

小晏瞧在眼裡,心裡卻是微微一動。陳州衛所的統領是粱封,之前清河彆院的案子裡,粱封曾經見過蘇煉親自請林瀅過來。彼時梁封揣測上意,懷疑蘇煉有意將林瀅納為外室,還試探詢問過小晏,問他這個下屬是否需要做些什麼?譬如,私置宅院之類。

不過梁封雖一意媚上,卻絕沒有猜中蘇煉心思。

林瀅雖生得俏麗可人,但單論容貌,其實並不算頂級的絕色。蘇煉若因容貌動心,也絕不會輪到林瀅了。

蘇煉對林瀅的嗬護和愛惜,也絕不是為了區區女色那般淺薄。

林瀅收好了這枚令牌之後,便向蘇煉告辭,蘇煉亦安排了馬車相送。

林瀅送走之後,蘇煉一身紅衣,緩步走在了窗台前。

花盆中有一朵小小的花,這花兒開得十分的鮮潤。

林瀅就像是這樣的小花。她已經初露鋒芒,可是還有些弱小,需要一些照拂和嗬護,才能慢慢的成熟長大。

蘇煉伸出了一片手掌,輕輕擋在了花朵兒一側,仿佛要擋住周遭的風。

然後蘇煉輕輕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掌,對著身後的小晏說道:“小晏,也給我做碗餛飩。”

他這樣說,小晏麵頰之上也是浮起了一絲驚訝之色。隻因為蘇煉素來厭食,他會勉力使自己吃些東西以維持體力,可很少主動討要什麼食物。

可能司主如今心情不錯,又或者林瀅剛才當吃播勾起了司主的食欲,有時候有一點小小的意外,其實也是不足為奇。

所以小晏輕輕的應了一聲是。

剛做好的餛飩很熱,蘇煉用勺子輕輕的撥動一顆,然後緩緩吃下去。

鳳州衛所衛牢之中,伴隨鐵鏈聲響,遍體鱗傷的沈道士模樣十分狼狽,又哪兒還有曾經仙風道骨風姿瀟灑的模樣。

吱呀一聲,是鐵門打開。

蘇煉緩步而入,凝視眼前拷問過後的沈道士。

然後蘇煉說道:“誰能想得到,前些日子替姚家點穴超度的沈道士,竟是蓮花教香主?”

蘇煉給林瀅看了一些資料,當然那些卻絕不是全部。

薑逸在鳳州城所做好事,亦絕不止如此。

那日煽風點火,製造輿論,將程家推向風口浪尖的沈道士,自然正是薑逸所安排。

而這位沈道士,卻是蓮花教的人。

薑逸年幼時候深陷蓮花教,本來長大之後,他應該對蓮花教充滿仇恨。然而實則並沒有——

蓮花教為了籠絡這個年紀輕輕野心勃勃的薑推官,將當初折磨薑家一家的蓮花教弟子殺之以賠罪。

如此一來,往日的仇恨仿佛就這般了結了,然後薑逸便又與蓮花教有所勾結。

他太想往上爬了,為了高高在上,可以不擇手段,然後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隻不過如今,蓮花教刻意經營,好不容易栽培起來的這顆棋子,如今卻是被毀了去。

小晏微笑著,將那枚古怪的銅鈴扔了回去。

此物本就是從沈道士身上這般搜出來,算是蓮花教一種信物。

以蓮花教之刑處置了薑逸這等反複之人,鳳州隱匿的蓮花教教徒得知,亦難免為之心驚。

就如現在,身陷囹圄的沈道士亦麵露驚恐,瞧著眼前兩人,頓時生出了一抹懼意。

牢房昏暗,蘇煉踏入其中,亦好似給此間牢房潤上了一層光彩,令此地蓬蓽生輝。

他對著沈道士緩緩說道:“典獄司若想要知曉什麼,總是會如願的。”

蘇煉這樣兒輕輕的說話,沈道士後背卻頓時生出了一層冷汗。

晚春已過,接下來就是發悶的夏日。

在已顯燥熱的夏初,林瀅接到了下一個外出任務。

破了鳳州之案,如今林瀅已經算是頗有名聲,甚至還有書坊看準商機,邀約林瀅出書什麼的。

民間也有一些野段子,將她這位顧公教出來的女仵作吹得神乎其神。

這一次,也是平州出了一樁詭案,故而特意請林瀅前去相看。

請林瀅前去的,是居於平州的福王。

這福王是陛下最為寵愛的幺子,如今封地正在平州。福王才乾平平,又沒什麼野心,又得父母寵愛,純純一個地主家富貴閒人的人設。

胤帝十分疼愛於他,將他封去平州也大有道理。平州出玉,開采出的羊脂玉天下聞名。陛下就讓福王管理平州玉礦,采玉的收入也不必上報朝廷,而是用在擴修祖廟之上。

至於賬目什麼的,並無官府監管。

如此一來,福王不但財源廣進,還能討好祖宗,可謂一舉兩得。

其實天下都是皇家的,胤帝想給自己小兒子一個富礦讓他荷包充盈,這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對於這個愛子,胤帝也是煞費苦心。他給的是玉礦,而不是什麼鐵礦,這越發使得福王不會被人所忌。

平州是福王封地,當然按照法律,福王並不能真正乾涉封平州政事,亦不能任命官員,侍衛人數不能超過兩百。然而平州每年都會上供福王兩百萬錢,以供福王花銷。平州上下官員,亦是對福王畢恭畢敬,十分恭順。

作為一個沒野心的富貴閒人來說,福王日子亦是過得十分的滋潤。

不過前日子,一向順心的福王卻添了一樁堵心事。

那就是他所在的玉礦之中,忽而挖出了一具屍體。

那屍體分辨不出是誰,隻因為那是一具腐屍。浮土被刨開後,一具臭烘烘的屍體就露出了。

那是一具高度腐敗的屍體,麵目難辨,臭氣熏天。可誰也不知曉,這具屍體究竟是怎麼來的。

工頭立馬點數礦工,並無人員缺失。更不必說眼看這具屍體腐爛程度,絕不是一時一刻壞成這個樣子的。

於是礦上便有了一些流言蜚語,動搖人心。

采礦是一個很辛苦、危險的活計。人在礦洞工作,若不慎遇到一些氣體,不但容易窒息,還遇火而爆,發生極大的危險。

正因為危險的不確定性,采礦人大抵都有些迷信。

無緣無故出現了一具腐屍,有人便傳礦場有邪祟作祟,搞得大家工作積極性不是很高。

這件事情還傳入了福王的耳裡,而福王剛剛好就是一個十分迷信,對怪力亂神之說深信不疑的人。

他覺得這件事情問題很大,於是請完道士請和尚,很做了幾場法事。

不但如此,福王還令人請來林瀅。

他對這位顧公教出來的女仵作也有所耳聞,覺得無妨讓林瀅試試,看看她能不能破這個無名腐屍案。

林瀅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跟衛瑉組團來到了平州的。

福王十分豪橫,還特意令人馬車來接,還順手包了沿途食宿。這有錢又大方的人很是討人喜歡,林瀅也難免對福王生出了些好感。

不過這不是重點,這一次自己出任務是因為她名聲在外,而不是因為她是女兒身。

從前彆人用林瀅當仵作,很大原因是顧及女子的貞潔。

哪怕已經是女屍,若讓男子之手這樣子碰觸,終究是對其名節有損,傳出去怕也是並不是那麼好聽。

所以林瀅一個女子,也是更容易讓人接受一些。

可是如今,人家並不是彆無選擇選林瀅,而是看重林瀅的辦案能力。

林瀅心裡也是美滋滋,覺得自己應該努力,好好讓旁人看看自己實力。

而且,此去平州,林瀅還會見到一位故人。

林瀅想到了這位故人,心裡頓時不由得跳了跳。

尹惜華如今正在福王府上當幕僚。

她此去平州,就能見到自己的師兄了。

所謂幕僚,算是福王私聘,當然也並不需要什麼文憑。哪怕尹惜華已經被褫奪功名,也是並不打緊。

平心而論,跑去福王府工作也算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福王豪橫,這皇帝家的傻兒子動不動就大撒幣,人家不差錢,出手自然是十分的闊綽。在福王手下做事,自然是福利多多,衣食無憂。

不但如此,福王這個被寵愛長大的王爺還脾氣不錯,沒聽說過他有什麼暴戾行徑,反而聽說他為人十分和氣,隻是不思進取耽於享樂而已。

能在福王手底下做事,這福利高老板和氣,最適合鹹魚躺,好似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林瀅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這份工作換彆人做可能很好,可若沾染這份工作的是尹惜華,林瀅便總覺得不對勁。

除了采礦和修廟,福王平時也沒有什麼正經事讓手下人乾。

福王為人迷信,對各種誌怪故事十分癡迷,手下為討他歡喜,也為他搜羅相關之物。尹惜華居然也是乾這樣子活,為福王搜羅類似的東西。

所謂不問蒼生問鬼神,放在福王這樣的閒散王爺身上,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林瀅卻覺得不適合尹惜華。

師兄讀過那麼書,又那樣子有才華。他學的是治世之術,本應該為社稷出力,可惜卻是終身不能科舉做官,從此淪為棄子。

現在他半生所學,仿佛不如不學,如今隻在福王跟前做搜羅各種玄學相關的東西,如此當一條鹹魚。

林瀅隻覺得可惜。

但若見到師兄,林瀅就不能把這種可惜說出來了。

因為有些事情是不能夠改變的事情,也讓尹惜華並不可能有太多的選擇。

除了可惜,林瀅還隱隱覺得彆扭,這彆扭就是感覺不對勁。

她覺得尹惜華並不是這樣的人,仿佛也並應該是這樣的性格,尹惜華也不應該是有這般選擇。

林瀅還會想起尹惜華離去時候跟自己所說的話,還有那時候尹惜華所說的神色。

尹惜華是個內斂的人,一向並不喜歡跟人吐露內心感受。林瀅跟他相處那麼久,也唯有那一次,方才窺見了幾分真實。

初夏天氣雖談不上酷炎,可也已經透出了幾分熱意。

一過正午,這漸熱的天氣頓時令人懈怠,提不起工作的勁兒。

福王府的長史賀懷之就在房中小憩。

屋外的芭蕉遮擋住陽光,使得房中平添了幾分清涼之意。

可這個中午,賀懷之卻睡得並不安穩。

他在做夢,夢見的是一個死去的女人,是他姨母的女兒慧卿表妹。

他還記得徐慧卿的樣子,那可真是個美人兒,比他現在的妻子要美得多。更要緊的是,徐慧卿那一雙眸子有一種讓人瞧不透的神秘感,令她有一股說不出的風韻。

他們兩家比鄰而居,住所挨得很近。

這兩家之間,隻隔了一道細細的矮牆。

在兩人還是孩童時候,隻要踮起足尖,就能看到對麵的院子。

賀懷之隨母搬入這處宅子的第一天,他輕輕踮起足尖,就看到對麵一雙黑白分明水靈靈的眼睛,宛如白水銀裡包著黑水銀。

他頓時嚇了一跳。

然後他才看清楚,對方是一個跟自己年歲相若的小女孩兒。

雖然年紀還小,卻是能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然後那女孩兒噗嗤一笑,細細柔柔說道:“你是剛搬入隔壁的懷之表哥。”

她嗓音很溫柔,可是眼底深處卻流轉了一縷狡黠光芒。

姨母是個有錢的寡婦,就連賀懷之家住的宅子,其實也是姨母的產業。賀懷之的母親也是個寡婦,這讓姨母生出了一些同情和憐憫,故而用極低廉的價格將宅子租給了賀懷之母子。

他們家確實受了姨母許多照顧,有時囊中羞澀連低廉的租金也交不起時,姨母連這低廉租金也免了。

讀書是一件花錢的事,哪怕依托族中祭田供養的學堂,賀家供應一個學子也十分吃力。

姨母家賣了一塊地,將這些錢交付賀家,讓賀懷之有機會求學於名家大儒,能穿著體麵一些。

矮牆後的那個女孩子一日日長大,出落得越發美貌,亭亭玉立。

她總是溫柔的勸學,替賀懷之出謀劃策,對賀懷之關懷備至,認真考量著賀懷之的前程。

在賀懷之離家參加鄉試時,慧卿表妹更用鼓勵、關懷的目光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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