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071 溫青緹驚得渾身發寒(2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9751 字 5個月前

楊珠所知曉的,也不過是一個很表麵的原因。

然而現在溫青緹人在這兒,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如今好似被扯破了一道口子,卻這樣展露於人前。

梅花會?溫青緹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她自然知曉梅花會。

鄞州世族年輕男女之間,早就有一個隱秘的心照不宣的傳聞,邪惡而又具有有活力。溫青緹早有耳聞,卻是敬而遠之。

可阿濟卻,卻是個梅花會有些牽扯?

不,這並不是有些牽扯,陳濟還是新一任梅花會的主人。

於是一股子荒誕之意頓時湧上了溫青緹心頭,她慢慢的扯緊了手帕,她忽而感覺到了害怕。現在她幸福美滿日子底下隱藏的暗湧,如今卻是要展露出來。

她雙足死死的釘在了地上,仿佛一動不能動,溫青緹隻能繼續聽下去。

去聽這些可怕的秘密。

此刻陳濟說的話,卻讓溫懷儀有一種受辱之感。

他厲聲說道:“我與你們這些人,卻是截然不同,絕不要拿我跟你們相提並論。”

陳濟微笑一下,麵對溫懷儀的怒火,陳濟卻是顯得十分之淡定,他甚至好似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仿佛有些嘲笑味道。

好似在笑溫懷儀縱然不願,也默許女兒嫁給自己了,現在卻急切的十分不甘心的要劃清界限。

這就有些可笑了。

溫懷儀卻沒有帶節奏,他猶自厲聲說道:“陳濟,你到底要做什麼?什麼隻是意外?你可以糊弄朝廷那位沈知州,卻絕不能欺瞞於我!你到底要做什麼?你以為溫氏會眼睜睜看著你攪亂風雲,毀去鄞州城的安寧?”

陳濟緩緩說道:“長輩問話,我焉能不答?答案很簡單,就是——”

“我要造反。”

此刻衛瑉正在跟林瀅彼此分享各自得來訊息。

衛瑉表情認真而嚴肅,帶著幾分認真,緩緩說道:“這鄞州城中,有人要造反!”

一夜未睡,衛瑉那雙漂亮的貓眼也是浸潤出幾根血絲。

可縱是如此,衛瑉反而有一種熬夜後的亢奮,他輕輕抿緊了薄唇,少年的麵頰之上寫滿了凝重之色。

是昨夜衛瑉的遭遇讓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鄞州城中出現了殺傷力極大的弩,衛瑉首先就覺得不對勁兒了。這件事情已經沒有那麼簡單,鄞州城中怕也是積穢難除,水不知道多深。他更不知曉那位膽小怕事的沈知州會不會遮掩此事,並不肯以實情相告,將此事遮掩。

所以衛瑉當機立斷,立馬去了鄞州兵營,請鄞州兵備插手此事。

大胤駐軍分為常年駐守京畿之地的京備軍和地備軍,譬如拱衛皇城安全的禁軍,就是京備軍的一部分。

至於各地方郡縣的的地備軍,又以備營和民兵兩部分組成。

所謂民兵,就是平時務農或者做其他營生,有需要時候響應組軍的後備力量。如此一來,也可既減少一筆軍費開銷,又不影響日常的生產經營。

可放在鄞州,這些鄞州民兵其實很多都是依附於豪門世族。就比如十四年前的江興,就是以緊急招募的民兵將領身份參與叛亂,其實基本都是世族幫襯著招募斡旋。

世族在鄞州根深蒂固,故而衛瑉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地備軍中的備營兵力上,希望借助鄞州城中的備營兵力,一掃城中所隱藏的血腥汙穢,更不能讓沈知州怯弱隱瞞,使得朝廷根本無法知曉鄞州所發生的種種事故。

而本地備營練兵將領是六品都統,明麵上受知州這個文官統轄。從大胤法律層麵上來說,本地的文官知州才是掌握兵權之人。

但實則平日操練這些士兵的是備營中的都統,知州亦未必能使喚得動。當然如果都統跟知州發生衝突,發生譬如知府令不能宣的事情,知州上告朝廷,朝廷多半會站文官甚至會嚴厲嗬斥武將,情況惡劣者武將甚至會被罷黜官職。

故而地方武將對知州這樣的一方大員總歸還是客客氣氣,大家都是會留幾分麵子的。

也就是這一點,才讓衛瑉看出了鄞州備營都統吳沉山的破綻。

這位吳統領立馬接見了衛瑉,他跟衛瑉是舊識了,也曾在經武堂中修行過。其實衛瑉跟他關係一般,甚至說不上好,可吳沉山卻是十分熱情。

他不但認真聽了衛瑉意見,甚至表示一定會嚴肅處置這件事,還令人給衛瑉備好酒飯。

可就是這種殷切的態度,引起了衛瑉的懷疑。

來之前,衛瑉覺得沈知州秉性懦弱,說不定會粉飾太平。那麼如此一來,吳統領如果執意前去,說不定會惹得一身騷。如果沈知州上告朝廷,說不定還會給吳統領帶來許多麻煩。

可衛瑉彆無他法,隻想著竭力遊說。

沒想到吳沉山非但沒有絲毫猶豫,反而拍胸表示這件事情一定要追究到底。

大家同學一場,說實在得,衛瑉也並不覺得這貨有這般高超情操。

所以他假意喝酒昏迷,那溫酒中果然放了迷藥。

之後衛瑉趁人不備,方才殺出重圍。

但衛瑉已經肯定,鄞州地方軍隊已經被滲透徹底,

於是事情頓時變得可怕起來,簡直像是在講鬼故事。

鄞州城中出現了弩,地方民兵早就被滲透,就連朝廷安置在鄞州城中的備營也已經被收買。

按照楊蕊所言,就連鄞州典獄司衛所也已經有古怪,告密訊息被泄露給梅花會,導致楊蕊被追殺。

這一切的一切,綜合起來,就是一個可怕的詞,那就是謀反!

有人要在鄞州城中謀反!

林瀅深深呼吸一口氣,她一顆心砰砰亂跳!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鄞州城即將到來的風雨,隻怕是帶著一股子血腥味兒的!

若不是這幾年間林瀅很是受了一番捶打,隻怕她這個小姑娘,早就承受不了。

但是現在林瀅還能承受,她還想做些什麼。

所以她帶著衛瑉,到了某一處。

然後她輕輕抬頭,府邸大門上方有江宅二字。

而另一頭陳濟我要造反四個字說出來時,溫懷儀一張臉卻是漲得通紅。

他出奇的憤怒了!這一瞬間,他甚至無法保持自己的風度,他指著陳濟鼻子罵道:“你在說什麼?陳濟,你究竟在說什麼?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你可知曉這是怎麼樣的腥風血雨?你要鄞州城中世族毀於一旦,將世族根基儘數刨毀!”

“你是梅花會這一任主人,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可以讓阿緹嫁給你,隻要她永遠不知道這件事。可是你居然要造反!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無知,你喪心病狂,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因為你雙眼已瞎,不能做官,所以你便將彆人的累累白骨踩在足下,踩著一腳鮮血,一步步踏上你的瘋狂之路!我告訴你,我不會讓連綿幾百載的溫氏一族給你陪葬!我不能讓鄞州世族為你那不可能實現隻為發泄內心不滿野心死人!”

怒到極處,溫懷儀甚至操起了桌上的紫銅鎮紙,硬生生的向著陳濟砸去。

若這一砸當真砸結實了,陳濟必定是會頭破血流。

不過陳濟聽聲辯位,他伸出手順利接住,然後穩穩當當的將這枚鎮紙重新放在了桌上。

溫懷儀動怒了,可陳濟卻並沒有動怒,他仍然是這般冷靜。

麵對溫懷儀的動怒,陳濟隻和聲回答:“會成功的。”

然後陳濟開始認真細數自己優勢:“鄞州世族經營多年,本地民兵其實與我等私兵無異。我們私鑄了兵器,有足夠的財力和糧草。本地的備營統領吳成山也已經是我們的人。可以說鄞州之兵力,我已掌控十之五六。加上有心算無心,隻待我一聲令下,就能順利奪城。”

當他這般計算時,溫懷儀露出一聲不屑的譏諷之笑:“然後陳公子就等著坐困孤城,等著朝廷來剿匪了?可能你臨死之前,再加封自己做個皇帝,我還能做個國舅爺,如此取樂一番,倒是死得有趣。”

陳濟流露出一種認真,一副很有理想,很熱血的樣子。

“然後,就是天下世族齊齊響應。這些年朝廷以科舉取士,我世族子弟多有中舉。雖然朝廷忌諱他們會鄞州做官,可也使得他們四散大胤各地。朝中錄取進士的兩榜,其中麒麟榜上多為我世族子弟。”

“那時,隻要我振臂一呼,到時候他們必定是會紛紛響應,乃至於一呼百應,助我成就大事!”

陳濟微微笑著,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可是溫懷儀麵上的表情卻很奇怪,他甚至有一種鄙夷。原先他以為陳濟是有麒麟之才,覺得他很有心機和謀略,可如今溫懷儀卻覺得自己簡直瞎了眼珠子。

陳濟怎麼能說出這種毫無水平的話。

溫懷儀甚至禁不住冷笑:“你如今這麼說,隻怕是還在發夢吧。你以為如今你名聲大噪,就當真成為世族領袖,你讓他們如何就如何,就連造反也願意?”

“不錯,我相信他們之中許多人,會有世族子弟的高傲,會暗暗有一種自負,有著對寒族子弟的蔑視。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們會舍棄自己前程,為了幾句虛無縹緲口號前去造反。你很快就會發現,你那點兒名聲其實什麼都不是。”

“彆說鄞州做官的世族子弟,就算是所謂梅花會中,瘋子也不過是小部分,許多人也不過是想添個前程。你以為他們就當真願意隨你反對朝廷?陳濟,你彆做這些癡心夢了,彆把那些牢騷話當真。”

他沒想到陳濟居然是這麼愚蠢,可世族的榮光可能就會葬送在一個蠢人的手中。

可陳濟卻仍然氣定神閒:“對,溫公說得對極了。可你覺得如若鄞州已反,朝廷對那些做官且身居要職的世族子弟又有多少信任?就算沒有懷疑,信任也是脆弱之極。你說這個時候,再流傳出什麼名單,什麼盟書,又好巧不巧,落入朝廷手中。那朝廷會不會再讓他們手握重權?他們這一生前程,可還會有什麼曙光?”

“不反?我會有許多辦法,使得他們不得不反。我會有很多‘同黨’,會讓朝廷親手除掉一個個不聽話的‘同黨’。”

陳濟這些言語令溫懷儀如墜冰窖,遍體生寒。現在他才發現,陳濟不是太愚蠢,而是太狠毒。就如陳濟之前剿匪那樣,如此輕而易舉得挑撥了彼此之間的不信任之情。

他嗬斥:“陳濟,你實在是喪心病狂!你非要血流成河才能收場?”

陳濟眼睛是看不見了,可一瞬間他麵頰流轉了一縷十分複雜的古怪情緒。然後他意味深長說道:“可是促成這一切的,難道不是溫公你?梅花會隱秘的存在很久了,隻是從前並不張揚知曉者不多而已,直到到了我的手中才張揚起來,倒好似如今才有。可是過去歲月裡,梅花會做了多少暗昧之事,溫公想過要管嗎?”

“你沒有,你覺得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件事情牽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你沒辦法插手。你覺得若是這件事情扯出來,便會令整個世族成為靶子,經曆許多的狂風暴雨。於是身為溫氏一族精神領袖的你,並沒有動手解決這件事,而且默許了梅花會存在。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我肯低調,娶了阿緹也無所謂。”

“我年紀這麼輕,成為梅花會主人才幾年啊。如果溫公舍得早日管管這件事,也輪不到我今日發瘋。當我第一次向溫公告發梅花會存在時,你還壓下這件事呢,所以才輪到我摘得這樣的力量。”

“這過去之事,今日大義凜然的溫公可還記得?”

此刻,江家門前,衛瑉一臉震驚的念著江宅這兩個字。

其實他當然知曉此處便是江宅,他隻是不理解,林瀅帶著自己來這兒所為何事。

畢竟鄞州城如今局勢已經十分緊張,很快說不定就會血染全城。

可是林瀅卻帶著衛瑉,到了昨日清晨來過的江宅。

江興這個變態已死,江承自儘,江鉉落獄。

徐氏帶著女兒回娘家,想著和離之事,下人們也跑了個精光。

那麼如今的江家,實則是一處空宅子了。可偏偏這個危急的冠頭,林瀅卻帶著衛瑉來到了這兒。

衛瑉:我不理解!

若不是他對林瀅的聰慧有一種信任之情,衛小郎絕不會陪著林瀅一道,來這兒浪費時間。

可林瀅這樣做,自然是有屬於她的道理

林瀅甚至篤定,如今這鄞州城中的風風雨雨,其實都從這個江宅之中開始。

而且和衛瑉以為的不一樣,那就是如今看似空落落的江宅,卻有一人。

江蓉並沒有走,徐氏也沒有帶走她。

畢竟江家的血脈,可能終究是帶著幾分汙穢不堪的。

江蓉跪在院子之中,她麵前有一個小小的土包,雖然沒有立碑,但這土包確實是一座墳墓。

如今這墳墓跟前,供奉著一枝素素的小白花。

江蓉合掌在胸前,仿佛在默默祈禱,乞求保佑著什麼。

這時候林瀅的嗓音卻是在江蓉耳邊響起:“江蓉,這裡麵所埋的,應當就是你的母親吧,就是當年江鉉所娶的那個胡女。”

江蓉驟然得聞此聲,驀然麵色一變,變得十分吃驚。

她仿佛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身軀輕輕一抖,流轉那幾分的懼色。

林瀅和衛瑉的到來,顯然是打破了這樣的寧靜。

林瀅緩緩說道:“當年這個跟江鉉恩愛非常,寧可違逆父命也要娶的胡女,就這麼死了。隻怕,她並不是自然死亡,而是一種清掃。”

“因為我遇到楊蕊後,蕊小姐給我講了一個故事,講述她的親生母親是如何被殺的。以江鉉的身份,在世家貴族眼裡也不過是個下屬,大約是不配入梅花會的。可是誰讓他的父親到處嚷嚷,說自己兒子娶了個胡女,十分難看,應當娶個溫柔賢惠的漢家女子才對。”

江興那樣說看似大義凜然,可其實不過是江興內心之中不為人知的心理陰影罷了。

畢竟江興抬不起來,也是因為江興被胡女踢廢了的關係。

“之前因為你們母親關係,胡女帶著所生孩子一直未曾回鄞州居住。後來江興癱了,做不得主了,江鉉這位胡人妻子方才帶著兒女回到鄞州城。可你們剛一回來,母親也便死了。”

“我想這終究不過是個教訓,至於究竟是你父親被迫親自下手,還是因為江鉉不可能加入梅花會因而讓彆人代勞,這是誰都不知曉的事。”

“你母親死了,連正式的墳都沒有,隻成為家中院落裡的一個小土堆。可我之前來,卻發現這個小土堆有燒香痕跡。”

林瀅問:“江蓉,你想過要報仇嗎?”

江蓉當然想!

那時候她渾身在發抖,可有一隻手握住了她發抖的手。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在雲端上的陳濟陳公子。

那時候陳濟沉沉說道,說他會為這件事情討回公道。

陳濟向溫懷儀告發,不過就像陳濟所說那樣,溫懷儀並沒有打算處理這件事。

溫懷儀隻打算敲打一番後,就將這件事情含糊過去。

因為大局為重,打老鼠不能摔碎玉瓶。

更何況死的不過是個胡女,值得為這件事情大張旗鼓,讓鄞州世族成為彆人眼中的靶子嗎?

可如今林瀅這麼問,江蓉反應卻很快,她飛快搖頭:“沒有,不是!我母親並非死於非命,我也並沒有冤屈和無奈。”

林瀅:“那既然如此,不若讓我們開了墳頭,檢查死人的屍骨,看看是否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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