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085 是遇害不是離開(1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2612 字 5個月前

一開始, 這件事發生於五年前。

五年前,董家集的客棧前,有一老一少兩人。此刻這祖孫二人正哀求客棧夥計抬抬手, 容他們進去避風雪。

那老者五十多歲年紀,麵有病色,時不時咳嗽兩聲。至於孫女卻才十歲左右年紀, 生一張圓圓的臉, 稚氣未脫。

這祖孫二人據說是寧州人氏,本在京城討生活。兩人如今回鄉,本攢了些銀錢, 中途卻遭遇歹人算計, 失了行囊。如今兩人身無分文, 恰逢老人也生病了, 顯得十分可憐。

如今天寒地凍,那老者來客棧麵前乞活, 想找份後廚的工作賺些路費盤纏。

更何況,此刻祖孫二人已經是饑腸轆轆了。

不過老者病得手掌發抖, 似連手也抬不起來, 也不似個能乾活的人。客棧掌櫃並不打算請他們二人做活, 萬一死了呢?這誰也不好擔乾係。

這時節,卻有個女子嗓音響起:“做不做活什麼的自然是掌櫃說了算。不過天寒地凍的, 我請這祖孫二人喝碗熱湯,也不打緊吧。”

說話的女子名喚瑤娘,是個會彈琵琶的娟優, 是隨做人身生意的宋老爺一塊兒住入客棧裡的。

宋老爺是個俗人,對藝術並沒有什麼講究,偏生這瑤娘也是個唇紅齒白的美人兒, 誰都能看出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老爺是個出手闊綽豪客,如今又正對瑤娘十分寵愛,夥計也不敢拂瑤娘的麵子。

客棧裡暖烘烘的,帶給人暖融融的溫暖,與門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老一少隨著瑤娘入內,在桌邊坐下。

瑤娘看著小女孩兒圓圓討喜的臉凍得紅撲撲的,心裡亦生出一絲憐意。她也是苦人家出身,否則不會淪為娟優。

故而瑤娘掏了一枚銀角子,又給這祖孫二人討了兩碗熱湯。

她主動捧著熱湯,放在小女孩兒麵前:“外邊天寒,喝碗熱湯暖暖身子吧。”

瑤娘手腕皓若霜雪,這手腕上戴著一枚金絲鐲子,上麵鑲嵌一隻小小蝴蝶。這鐲子雖細,做工還算精巧。

當然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

如今瑤娘手腕上猶自掛著這枚蝴蝶金絲鐲子,可是那手腕卻軟趴趴的落在了花園的泥地裡。

她琵琶已經被摔碎,跌入花叢身軀沾染了些碎葉花瓣,並且胸口有一道殷紅冉冉滲出,染紅她胸口衣衫

瑤娘已經死了。

她眼珠瞪得大大,麵頰之上還凝結了不可思議之色,顯然並不敢相信自己年輕的生命就折在這兒。

在她身旁,此刻正站著一個年輕男子,正大口大口喘氣。

連軒作為連家的大公子,容貌也還算清秀端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個美少年。可到了如今,這個俊美的少年郎麵頰卻是蒼白一片,更升起了濃濃恐懼。汗水順著連軒額頭滲出,令他背心濕透一片,就連他手掌心也滿滿都是濕漉漉的汗水。

瑤娘胸口那枚匕首,正是他之物件。

連軒驀然伸出手,用發顫的手掌按住了自己的額頭,隻覺得自己頭疼欲裂。

死去的瑤娘的額頭似被什麼重物擊打過,如今額間猶自有一團血汙。而她頭發如烏雲般散開,散亂在地上,滾出原本彆在鬢發間的一枚紅寶石鑲嵌的玫瑰樣式珠花。

那珠花做工十分精巧,可連軒看著這枚玫瑰珠花,卻是流轉了恐懼之色。

母親死後,父親娶了填房徐氏來照拂自己,那時自己才七歲。

徐氏年輕,她本來心中就有些不樂意,不過既然已經嫁給連睿之後,她也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

後來徐氏還懷了身孕,便越發見原配所留的連軒不順眼。

有一日冬天天氣寒冷,徐氏用火筷撥弄爐灰,驀然便拿出滾燙的火筷,往連軒身上亂烙。

一想到當時場景,連軒竟也還能記得當日火炙之苦。

那時徐氏滿麵儘是惱恨之意,一雙刻薄的眼睛裡流轉了幾許凶光。她鬢發間還戴著一枚珠花,是紅寶石鑲嵌的玫瑰花樣式。

徐氏很喜歡這件首飾,鬢間總有著這麼一朵嬌豔的紅玫瑰。

她年輕嬌媚,父親雖然待她不如原配,可也不是不喜歡。

徐氏很會做戲,人前也會裝賢惠,哪怕有傷也以小孩兒胡鬨遮掩過去。

所以這樣的虐待一直未能被發現。

這樣的虐待一直持續了好幾年。

直到同住一宅的惠小姐察覺了此事,她仔細的體貼詢問了自己,方才令這樁持續了幾年的可怕虐待被揭發出來。

可徐氏縱然不見了,她所留下的陰影卻仍好似烏雲般的纏繞上連軒。

他時常會恍惚發怔,時而清醒,時候糊塗,身軀也是時冷時熱。

睡夢裡,他時常會想起那朵令他恐懼之極的玫瑰花。

而如今,夢中種種卻好似化為了現實,令連軒身軀輕輕發抖。

他其實並不認識這個歌姬,今日連家舉行了宴會,瑤娘也是其中之一。

連軒從走廊處不經意間撞見了抱著琵琶的瑤娘,他留意到瑤娘鬢發間的珠花,然後就渾身發熱,恐懼不已。

隻有瑤娘死了,自己方才能從恐懼解脫,他不得不如此!

等他清醒過來時,事情已經發生,瑤娘也是死在了自己麵前!

如此種種,使得他身軀瑟瑟發抖,甚至不知曉如何是好。

這時候安惠的嗓音卻是由遠及近而來:“軒兒,軒兒——”

那嗓音裡帶著幾分急切。

虐待他的繼母徐氏沒了後,這個客居連家的惠小姐就成為連睿第三任妻子。

安惠雖然家道中落,可她品行忠貞,為人善良,不失為一個好妻子。

她照拂連睿這一雙兒女,也是照拂得十分用心。

當初是她揭破徐氏虐待繼子,方才結束了連軒連綿幾年的噩夢。而當她成為連軒的母親時,更是對連軒儘心儘力,費儘心思。

彆人都道,如無安氏照拂,連軒這個繼子還不知曉會怎麼樣。

如今安惠到來時候,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然後安惠就安慰連軒:“軒兒,不要緊的,這件事情你讓娘為你處理。”

也不多時,一輛驢車小心翼翼從側門行駛而出,上托著一個鼓鼓的口袋,一直沿著護城河而去。

這時節,安惠卻在柔聲安慰自己的繼子。

“我打聽過了,那死了的瑤娘是個自立門戶的娟優,是半年前才加入玉棠班。班主見她琵琶彈得好,就留她掛單,其實並不算玉棠班裡常在的人。這樣的娟優流動性大,來去隨意,並沒有什麼人留意。”

“我已令人在袋子裡多放幾塊石頭——”

如此扔在護城河,便浮不起來了。

安惠輕聲細語說道:“以後就算浮起來,屍體也已經泡腫了,那時玉棠班早離開了,也不過是具無名屍,更斷不出是在咱們家裡死的。這自然不會聯想到軒兒身上,定會安然無恙。”

安惠說話聲音很細,但她說得很有條理,顯露出她心思縝密,也是沉得住氣的性子。就像現在,她將一切安排得極為妥帖。

她這麼出語安慰,可連軒卻好似聽不見一般,恍若未聞,隻雙手死死抓緊膝頭衣衫輕輕發抖。

說到了這兒,安惠驀然眼眶紅了紅:“說來也是個年輕姑娘,淪落風塵想來也是不得已。但凡她出自一個好人家,何至於此?不過是個薄命人罷了。可憐她,卻死在咱們家中。”

她舉起了手中的帕子,輕輕擦拭過眼角,一張溫婉臉頰之上儘數是惋惜之色。

“但軒兒你也並非故意,你隻是有病,所以控製不住自己。也是小時候遭遇不幸,故而方才是如今這副性子。這其實並不是你的錯——”

說到了這兒,安惠麵頰之上終於流轉幾分疲色:“所以你答應母親,要好好吃藥,將病養好。”

連軒發了會兒呆,然後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一旁李嬤嬤瞧見了,也是好一陣子感概。

安惠雖是填房,卻對原配所出孩子十分的儘心,愛惜得緊。如今安惠替連軒遮掩此事,更是擔下了天大的乾係,甚至超出一個繼母的本分。

軒少爺有病,有些事情確實怨不得他,也是他小時候命苦,所以如今並不能解脫。

可這樣的事情並非第一次,安惠替連軒遮掩,又能這樣幾次?

這時候安家下人已經將屍首運到了護城河。

嘩啦一聲,是重物拋下水,激起一蓬水花。

稍過片刻,水麵又恢複了平靜。

此刻安惠猶自在安慰連軒:“隻要你以後把病養好,那便不會有事了。那女子不過是個娟優,也沒什麼人會在意她的去留。以後我吃在念佛,多為她燒幾柱清香,也盼她早日超度,投胎轉世,投得一個富貴人家。”

“這件事情,便會這麼過去。軒兒,你隻當做了場夢,彆放在心上。”

林瀅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桃子找上,一臉嚴肅說如今陳州城怕是有一樁不為人知的凶殺案。

桃子身為顧公府上的小廚子,特意把小夥伴們叫齊,認真嚴肅的討論這件事。

她找來林瀅、白芷、衛瑉,大家坐在一堆。

桃子平時是最心大的人,生一張圓圓的臉,體重也顯然比林瀅和白芷重那麼一絲。

可如今,桃子一張臉上神色卻十分凝重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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