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103 為婢為妾,又有什麼不好?(2 / 2)

顧家小仵作 柯小聶 11111 字 5個月前

至於對於她而言,離開尹家,卻是宛如兩個世界了。

她回了家,又能怎麼樣?難道還要為二公子守節一輩子?她沒辦法啊,她也要活下去,她隻能嫁人——

葉家不算窮,家中有一處還算寬闊的老宅,有地,縣城裡還有鋪麵,甚至還能請人乾活看鋪。

可這與在尹家的日子有天壤之彆。

葉家裡請了一個粗使丫鬟做活,品貌十分不堪,又愚又笨,使喚起來十分堵氣。而且吳蟬嫁入了葉家,是不可能不乾活的。

她成親前兩年,給葉知愚彈奏了兩支曲子,葉知愚雖讚她琴藝出眾,卻一心讀書,無暇分心這些絲竹之樂。等葉知愚出外遊學,她更不可能彈琴樂,因為那樣兒會顯得有些輕佻。

那具琴上積累了一層灰,她手也漸漸粗了。

她要學會監督長工做活兒,跟幾個妯娌一起準備這些工人們的飯。農閒時節,幾個女人還要湊一起縫衣做靴,一刻也不得閒。從年頭忙到年尾,她真的很辛苦。

也許因為不開心,吳蟬曾經流過一個孩子。

流產時候月份還小,男女也看不出來。她躺在床上,感覺血從自己身軀裡流走,她感覺自己就要這麼死掉了。但她心裡卻並沒有特彆的傷心,反而有一種麻木的鈍。

吳蟬隻覺得這樣的日子荒涼而空洞,哪怕葉家上下都說葉知愚必能過關斬將,考取功名,她也不覺得如何的期待。

然後,她便總會想起曾經在尹家的生活。

比如嫁人後,夜裡她覺得餓,若叫醒家裡那個憊懶粗使丫鬟翠兒,那死丫頭片子便會咕咕噥噥,不情不願。翠兒會做的也就那幾樣,會給吳蟬煮完麵,煎個蛋。

看著這碗端上來的粗麵,她又覺得自己不餓了。

“好餓呀!”

她曾也在尹家這麼說。於是半夜也有熬得濃稠滾熱的粥,配粥的點心和菜也很精致,她記得尹家蟹粉小籠包和翡翠餃子的味道。胭脂鵪鶉是先醃製後,再用油炸過,配粥是既有味兒也很香。

這些菜自然不是給她備的,這樣備著,是為了怕主子們晚上餓,想吃時就能快快送上。

不過她是府中得臉丫鬟,她若喊餓,廚房裡的婆子們也是樂得賣個順水人情,撿好些的給吳蟬送上來。

那些食物的美妙滋味,回想起來會讓她輕輕的咽口水。

通常到了這個時候,她覺得麵前的粗麵更難吃了。

那麼她不但會想起尹家的食物,還會想起自己在尹家生活的種種趣味。

秋日裡剝蟹賞菊,天冷時賞雪吃酒,主子消遣取樂,她們這些丫鬟也能作陪。

夫人小姐們行酒令,或者差牌搭子時候會叫她,她們通常都很和氣,顯得很有教養,大家也能玩在一處。她們大抵很有教養,日常不會輕易露出刻薄。

彆人都說,尹家得臉的丫鬟,比外邊的小姐都還要矜貴。

然而坐在一個桌子吃酒,並不代表是一樣的人,更不能抹去彼此之間的雲泥之彆。

等離開尹家時候,這些好夢可都煙消雲散,什麼都不剩了。

她的日子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在葉家夜來熬夜做衣衫,手指捏針捏得發疼時,就會想到自己在尹家做針線活時候情景。

她會想起,自己曾經給尹澈寧繡過一個香囊,是偷偷繡的。

她送給尹澈寧時候,尹澈寧捏在手裡,讚了句好看,然後瞧著吳蟬:“怎麼不戴那雙蝴蝶耳環了。”

惹得吳蟬心中一熱,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那對蝴蝶耳環是自己常帶的,不過那日拿去修了,所以換了一對玉蘭花耳飾。

尹澈寧瞧得熟了,便會問一問。

可是自己在葉家,在一心考取功名的葉知愚麵前,她戴花也好,戴草也好,葉知愚都不在乎。

葉知愚是個有事業心的男人,他看不到這些的。

然後吳蟬就會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一場不真實的夢中,她忽而會慌亂起來,想我那雙蝴蝶耳環呢?去哪裡了呢?

接著她才會想起,那雙蝴蝶耳環早就已經不見了,是自己離開尹家時候不見的。那時候自己失魂落魄,匆匆收拾了行囊,落了東西也不知道。之後發現不見了,也總不能再回尹家搜尋。

戴了四五年的一雙耳墜子,也再也尋不到了。

其實她對葉家並沒有什麼憎恨,隻有一種厭煩。

她厭煩離開尹家後這一切,她好似還在一場夢裡麵,根本沒有醒。

而現在,這位聰明的林姑娘就站在她的麵前,描述如今陳州兩起血案的真相。

“殺人的是個男人,凶手力氣是男人的力氣,葉知愚麵頰上還有男人的手指印。殺人的凶手是尹澈寧,而你作為同謀,卻是竭力為他隱瞞真相。”

“就像你說的那樣,葉知愚跟尹澈寧水火不容,兩人鬨得不可開交,這件事情許多人都知曉。所以葉知愚一旦有事,那麼尹澈寧就是第一懷疑對象。”

“所以一開始,你們準備毒死葉知愚。”

“草木之毒不可用銀針探驗,證明中毒很難。而且,官府並沒有那麼多人手驗屍。隻要你這個妻子說葉知愚是早有舊疾,近日因為讀書勞累引發疾病,那麼很大可能不會有專門的驗屍。那麼葉知愚就會死得悄無聲息,無人問津。”

“可是那碗藥湯是孫銘恩喝下,尹澈寧驚恐之餘,用銅鎮紙將他砸死。孫銘恩是他殺,陳州又有一位善於斷獄的顧公,你們頓時慌了。”

“不能讓人知曉孫銘恩的死是跟葉知愚有關!若然被發現,眾人的注意力都會放在尹澈寧的身上。那麼最要緊的是,就是要遮掩孫銘恩偷喝葉知愚藥湯這回事。”

“你們決定先把空藥盅放回去,做出藥湯並未被盜的假象。葉知愚嫌藥苦澀,不會那麼快喝藥。而且‘貢舍’又發生了殺人案,他一時之間,更不可能想到喝藥了。隻要你之後回到葉知愚屋中,換上新的藥湯,就能遮掩孫銘恩盜藥之事。”

“所以那時候孫銘恩已死,你們卻尖叫一聲,鬨出動靜,惹來眾人圍觀。一旦葉知愚離開了房間,你就能偷偷把 那枚空了的藥盅放回去。”

“所以葉知愚藥盅回來了,可裡麵的藥卻是空空如也。所以我一直好奇,凶手將一個空了的藥盅放回房中,又有什麼意義呢?”

“其實隻差一步,那就是當日冒雨匆匆趕在屋外的葉夫人,其實已經帶回抵換的藥湯,能徹底遮掩孫銘恩盜藥之事。”

“你們之中,是誰想到這個主意的呢?葉夫人,其實我覺得尹家這位二公子雖然狠辣,卻是愚蠢。我想到案發後你那冷靜得毫無破綻的表演,我覺得是你在為他收拾殺人殘局。”

就好似如今,聽到林瀅說到了這兒了,吳蟬麵頰之上猶自流轉了一抹沉穩。

就好似那日,尹澈寧殺死了孫銘恩,手裡猶自握著那個沾血的銅鎮紙,在這裡大口大口喘氣。

他顯得那麼的凶殘,又顯得那麼的脆弱。

吳蟬向前,握住了尹澈寧的手掌,她低低的,竭力平靜說道:“陳州顧公善於斷獄,現在你殺死孫銘恩,孫銘恩死前誤服馬錢子劇毒的事說不定也會驗出來。二公子,所以我們首先要遮掩孫銘恩盜藥的事。”

那時候尹澈寧直直的看著她,仿佛並不能理解她的言中之意,也好似微微有些恍惚。

吳蟬卻出奇的冷靜:“你換下血衣,由我帶走,不能留在‘貢舍’之中,不然官府搜查,會被發現。等到一刻鐘後,你躲在走廊某處大叫一聲,引來彆人注意,把葉知愚引出房間。然後,我把藥盅放回去。”

“他們分辨不出慘叫是房間裡還是走廊上傳出了的。”

尹澈寧手在發抖,然後終於衝著吳蟬點點頭。

吳蟬瞧在了眼裡,心裡不由得油然而生一縷滿足感。她想大公子不好風月,不近女色,可自己並不是因為這樣退而求其次才喜歡二公子。

她一開始,就喜歡尹澈寧,因為他很蠢笨,還有一些蠢笨外的狠辣。那麼,他就會很需要一個聰明的女人替他收拾蠢貨鬨出來的爛攤子。

吳蟬喜歡彆人需要她。

那麼到了現在,她已經把尹澈寧握在手掌心了。

他們之間,有共同的秘密,尹澈寧也再也不能拋棄她。

和葉知愚成婚幾載,她從沒有這麼滿足,以及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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