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正因為其過分小心,反而露出了破綻。
也就是說,一旦確認了死者的共同點以後,說不定就能順著這個理由順藤摸瓜,尋出這些事情的真相。
這時候馬車卻是停下來,有一名侍衛匆匆向前,對祁華耳語了幾句,使得祁華麵色頓時平添幾分沉鬱。
然後祁華沉聲向林瀅說道:“林姑娘,又有凶殺案發生了。”
護送林瀅的祁副將是個年輕、英俊的青年,有著一雙機智沉穩的眼睛。不過他跟衛瑉曾經卻有過一段恩怨。
彼時在經武堂中,祁華實力更勝衛瑉一籌。若祁華能拔得頭籌,衛瑉也隻能第二。衛瑉是個好勝之人,內心也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然後有一次在經武堂的比試之中,衛瑉終於贏了一次。可後來衛瑉才知曉,自己原來是勝之不武。
有人在祁華食水裡下了藥,使得祁華實力大減。
那旁人瞧在眼裡,當然會覺得嫌疑人就是衛瑉。
所以衛瑉才會離開經武堂,才會來到了陳州。
不過這一切,如今成為了過去的事了。
衛瑉畢竟不是個小氣的人,不會再跟祁華計較。
更何況祁華跟衛馥如今情投意合,兩人雖然人前話不是很多,可眼角眉梢間也禁不住流轉和對方的情誼。
如果一切順利,祁華說不定還會成為衛瑉的姐夫。
也因如此,兩人也是並沒有提過去的事,一切都裝作無事發生。
柏老和阿月的屍首就這麼被發現,作為驗屍對象送到了林瀅麵前。
由於死者之中有一個年幼的小女孩兒,使得林瀅心裡頓時也是沉甸甸的,好一陣子不是滋味。
這一老一少,老者是脖子中劍,被人劃破了頸部大動脈,因而衣衫之上噴灑了大量血跡。除此之外,卻並無其他傷口。
殺人者必然是專業人士,所以方才能一招刺中要害,使得對方失去了生命。
死後老者身體曾經墜入了水中,衣襟前濕潤,傷口有水泡鍋的痕跡。死者手指拇指砍斷出皮肉收縮,按道理說似乎是生前傷。不過若是剛剛死了不久後被人揮劍割除拇指,那麼傷口也是會跟生前傷一樣,有收縮痕跡。
至於阿月,則是在胸口中劍,精確的刺中了心臟而亡。可憐這小孩子年紀輕輕,就死於分明。
兩個死者的身邊發現了散落藥材,據說最近梧州時疫橫行,想來也無非是爺爺帶著孫女兒前去看病,卻在回家的途中飛來橫禍。
柏老和阿月都是住在離黑寨有些距離的白水寨中,在林瀅的盤問下,對方告知這祖孫二人性子都是十分敦厚的人,在寨中也並沒有什麼仇家。
不過跟林瀅推斷的不一樣,白水寨中一年前並沒有人外出行商,寨中之人更不可能會是官道旁的無名腐屍。
林瀅不覺心存狐疑,禁不住想究竟是自己推斷錯誤,還是一年前和最近的凶殺案並不是同一撥人所為。
然後林瀅翻過柏老手掌,眼神也禁不住微微一動。
老者手掌間有厚厚繭子,不過就算如此,他掌心、指中處兩道細線勒痕卻也是十分分明,好似被細絲勒過一樣。
不過此等勒痕隻在柏老的皮肉表層,並無皮膚受損,想來更不算什麼傷。
可林瀅腦內卻是靈光一閃。
她記得一年之前,韓複在驗屍格目上曾寫明,其中有六七人,手掌皆有勒痕,不知因何形成。
也就是說死了十數人,其中有六七人具有相同的手部特征。
那麼如此一來,可能有些事情並非巧合。
林瀅比著柏老手掌之上的微細勒痕,心忖此等形狀究竟是如何形成?
她眉頭輕皺時,若有所思,等她想到一處時,卻禁不住眼睛一亮。
隻因為林瀅忽而想起來,這梧州雖是窮山惡水,卻能出好木。除了棺材,梧州的琴也是是質量水平很高。
一具琴若是梧州出產,那麼不但價值不菲,還會讓人趨之若鶩。
而製琴弦時,不但要用溫水浸之,還要有人用手並須左搓右合。
如此一來,製弦的匠人手掌之上就會出現勒痕。
而一年前被殺害的行商很可能是跟死去的柏老出自同一個人地方,故而他們手掌之上方才會出現同樣的工作痕跡。
一個地方具有為數不少的同種工作從業者,說明這個行業很可能是一個村莊的地方特色產業。
故而林瀅忍不住問衛馥:“馥娘,卻不知在梧州境內,可有一地,是善製古琴的?這村中之人,有大半人家都是替人製琴的。”
衛馥可謂久居梧州,對這其中種種也是十分了解,不覺說道:“若說梧州境內,最擅長製琴之地,自然乃是月水寨。”
就好似林瀅猜準那樣,其實如今柏老雖居在白水寨,可祖籍卻是在月水寨。
他是近幾年才遷入白水寨,在白水寨中安居度日。
若林瀅不細問,白水寨的寨丁必定不會說得如此的清楚。可是如今這一切,卻是漸漸顯得清晰起來。
那就是從一年前開始,月水寨的寨丁陸續被殺害。死者不但慘死,而且皆被割去了右手拇指,顯得是十分殘忍。
如此種種,更讓林瀅覺得,是時候前去月水寨看看了。
正在這時,他們所在的客棧之中卻也是發生了一股騷亂。
林瀅此刻還未曾進去了梧州城中,在客棧驗屍也是權宜之計。
沒曾想此刻自己所呆的客棧居然是生出了一些事端,這不免讓林瀅疑神疑鬼。
等林瀅謹慎往外張望,卻瞧見居然是典獄司麾下的紅甲衛在搞事情。
這使得林瀅暗暗吃了一驚。
林瀅在陳州時候,對典獄司的看法發生了很大改變。陳州的典獄司衛所是一個很純粹的官方機構,還協助陳州官府幫忙緝盜之類,總之算得上是十分講禮貌。
如此一來,林瀅也是對典獄司生出了一定程度的好感,並且還覺得可能傳言有些誇大,顯得有些言過其實了。
可是到了如今,到了梧州之地,她忽而覺得現場的氣氛很符合自己的想象,甚至很符合林瀅對典獄司這種特務機構的一些刻板印象。
隻見客棧老板如今跪在了地上,臉頰之上被人各打了幾個巴掌,如今高高腫起,地上還有兩顆沾血的牙齒。
如今客棧老板掙紮著爬起來,卻被人用刀柄狠狠的戳下去,使得他就這般趴在地上。
那為首的紅甲衛還惡狠狠說道:“爺沒讓你站起來,你能站起來嗎?”
對方唯唯諾諾,簡直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林瀅看在眼裡,簡直是歎為觀止,這都涉及濫用私刑了!
如今地上被拋了一副畫,那副畫上麵好似畫了一個人。因為隔得遠,林瀅也是瞧得不是很分明。
可是衛馥一看,立刻就懂了。她麵上甚至不覺透出了幾分厭惡之色,麵頰生出了一片紅暈,忍不住輕啐一口,不覺說道:“這客棧老板,也是自討沒趣。”
林瀅好奇的望向了衛馥,隻盼衛馥能給自己解釋幾句。
衛馥有些尷尬,不過到底是將門虎女,也還是向林瀅這般娓娓道來。
簡單來說,那就是梧州之地的百姓,喜歡拜各種各樣的邪神。哪怕朝廷縷縷禁止,這其中也是收效甚微。
這其中最為荒唐的,就是有不少男人私下拜死去的蓮花教教主任天師。
當然很多人拜任天師也並不是想要謀反又或者對朝廷不敬,這其中最好笑一個原因,就是據說任天師生性風流,且有過許多女人。
但凡被任天師俘虜的女人,在對方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之下,都是會對任天師心悅誠服,生出一種不可遏製的喜歡。
彆人都說任天師有一種魔力,能得桃花。
隻不過任天師這種桃花也不是正桃花,他對那些女人也隻是玩弄之意,並沒有什麼真心實意的喜歡。
供奉他的人多半也是不懷好意,並不是想要取得什麼正緣,多半是想要勾搭彆人妻子,又或者一些倫理上不允許的女人。
還有一種原因,就是男人不舉也會拜上任天師,也就是想要得到任天師的某種能力。
還有傳說,就是說任天師天生邪惡,天也不收此等惡人,故而他能死而複生之類。
總之無論為了哪一種原因,來拜任天師的任多半是心術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至於這些紅甲衛如此打擊,也並不僅僅因為任天師是一個逆賊,還因為這其中有一種十分尷尬之處。
傳聞任天師相貌十分俊美,可畢竟也是死了許多年了,加上朝廷多年清剿,也是不可能讓民間有很多反賊的畫像就是。
那一天,就恰好蘇司主來到了梧州。那年他從馬車上下來,卻也是一身紅衣,可謂是容光絕世。
任天師的畫像,都是照著蘇煉的臉描的。於是如此一來,蘇司主當然是不能原諒,非要將這件事情計較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