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初戰告捷(1 / 2)

隨著時國安的攪動, 濃鬱的醬香開始在空氣中彌漫,鮮香之外,還有著那麼一絲絲甜。

老太太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眯著的眼睛裡明顯有些陶醉;時宗義咂巴了下嘴, 眼神中滿滿的全是懷念。眼前更是不期然閃現出娶老伴那天的情景——

因為堅持娶個懷了孕的女人, 爹娘嫌他丟人, 根本不肯給他操辦婚事。等到成親那天,他就借了個板車, 去了野外一座廢棄的窩棚那裡,把女人和還在她肚子裡的寶寶拉回家。

因為早上沒吃飯, 路上他肚子就一直咕咕叫。

這樣的事情於時宗義而言,本就是常有的事, 時宗義根本一點兒沒在意, 隻覺得愧對女人——

人家成親都是吹吹打打歡天喜地,女人嫁給他卻是和做賊似的, 彆說鼓吹嗩呐, 根本是一口熱乎飯都沒有。

把人帶回自己那間比廢棄窩棚好不了多少的破房子後, 時宗義還要去還借人家的板車。

還想著這麼寒酸的婚禮, 那個和天上仙女一樣美麗的女子怕是會難過會哭泣,甚至會因為他沒能力讓她過上好日子, 心生埋怨和怨恨……

怎麼也沒有想到, 推開門,迎接他的不是偷偷哭泣的老伴,而是雖然依舊破舊卻到處乾乾淨淨的家,還有平生第一次,有人單給他熬得大醬骨頭……

那醬骨頭的香氣,就和這會兒大兒子熬得醬油似的, 讓人不用吃,就是嗅見,就覺得上癮呢……

好一會兒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催著時國安弟兄三個趕緊去睡:

“你們都去睡,待會兒我叫你們。”

按照時國安的意思,為防夜長夢多,醬油做好了就得連夜運出去賣。

賣醬油的地方他也選好了,就到他們縣裡唯一的醬油廠附近——

那裡除了全縣所有的國營飯店會去采購之外,還有不少為了便宜一兩分錢等在外麵的村民。

至於說醬油廠的位置,就在縣城附近,距離他們村可也將近一二十裡呢。

拉著板車過去的話,少說也得兩三個鐘頭。

“叔叔,等等……”看三人起身,時櫻打著嗬欠追過去,一把拉住時國梁的手。

“咋了?”時國梁對時櫻這個小侄女也是喜歡的緊,被她一拉就站住腳,彎下腰瞧著時櫻,憨厚的臉上全是笑容。

“我昨兒個教的話,三叔你記住了沒有?”時櫻捂著嘴繼續打嗬欠——

買東西的話怎麼能不營銷。更彆說他們這還是自己做的醬油。

因為時國安和時國平有事不在家,時櫻可不是逮著時國梁一頓輸出?

還千叮嚀萬囑咐人,讓時國梁無論如何一定要記下來。

聽時櫻問的是這個,時國梁撓了撓頭,無比艱難的回憶道:

“是櫻櫻你說的,那個,什麼,山上,化的雪水……”

按照時櫻的意思,推銷醬油的時候一定要跟那些用戶一再強調,他們的醬油雖然不是大廠的,卻比大廠的還要講究。比如裡麵一共添加了足足十八種香料,那些香料還都有益於身心將康;除此之外,做醬油的黃豆醬全都是精心挑選,各個陽光最足,光照時間長……

還有最有噱頭的一點,那就是他們醬油的水乃是特意從山上運下來,是冬日最潔白晶瑩的雪化成,最終形成一個絕無僅有的甜水井……

彼時聽著時櫻小嘴啪啪的,時國梁整個人都要懵了。還想著時櫻就是和他說著玩兒呢,沒想到還要抽查!

把個時國梁給為難的,頭都要撓禿了,才吭哧吭哧想到一個詞:

“那個,咱們醬油是,雪水……最後,甜水井的水……”

然後再想不出多的詞了。

“三叔!你咋這會兒就忘了?”

看時櫻急得跳腳,把時櫻抱起來的時國梁越發不好意思,抱起來時櫻不停晃悠著,討好的意味溢於言表:

“嘿嘿,櫻櫻不氣不氣啊,三叔就是腦子笨,你先睡啊,三叔待會兒再好好想想……”

“我沒有生氣啊三叔,”對著時國梁憨厚的笑容,時櫻又有些難過——

村裡人一向看不上三叔,說他腦子笨都是輕的,更多的說他腦殼完全壞掉了,不然乾嘛要認下那個女人和他肚裡的孩子?

既然背了那麼大一口鍋,那好歹把女人徹底留下總算有個自己的媳婦兒,結果又眼睜睜的瞧著人家拍拍屁股走了,就留下倆沒血緣關係的孩子苦巴巴的熬著——

時國梁是大高個,模樣也周整,乾活也最不惜力,沒和時南時北親媽扯上關係前,可是有好幾家養姑娘的都認為是個過日子的,隻要時家能拿得出彩禮,她們就願意嫁。

再看看現在,身邊帶著倆女娃,就是時家出得起彩禮,也沒哪家閨女願意一進門就當後媽的。

偏是時國梁脾氣好的很,不管旁人背後罵他憨還是當麵奚落,都是“嘿嘿”一笑,回到家依舊對雙胞胎視如己出。事實上不隻是雙胞胎,就是其他侄子侄女,時國梁也從來不會發一點兒脾氣,每天從地裡回來,不管多累,隻要雙胞胎或者侄子侄女說一聲騎大馬,立馬就會趴在地上,馱著孩子們跑來跑去。

“三叔才不笨。”時櫻悶悶的摟住時國梁的脖子,“三叔最好了。”

村人的種種歎息,時櫻也是聽了一嘴的。比方說那會兒要不是三叔把這件事認了,那三嬸就會作為“破鞋”遊街,十有八九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屍三命……

他家三叔明明就是心腸最好也最軟的男人,才不是什麼腦子有問題的憨子呢。

下一刻又乖乖的從時國梁懷裡爬下來,體貼的道:

“三叔你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時國安正好擦完手走過來,直接抄起時櫻往屋裡去,疲憊的臉上全是遮不住的笑意:

“好了,彆鬨你三叔了,櫻寶也該睡了。”

苗秀秀忙追了過來,邊用手輕拍著時櫻的後背邊柔聲道:

“一大早還得起來呢,我哄櫻櫻睡覺,你也趕緊去睡會兒。”

“我不要人哄的。”時櫻努力從時國安懷裡探出頭,太過困倦,小腦袋已經是一點一點的,“媽媽也和爸爸一起休息,我可以,一個人,自己睡……”

“好,好,不哄,我們家櫻櫻最厲害,都會一個人睡了呢……”

時國安嘴裡這麼說著,卻到底跟著進了房間。

畢竟是小孩子的身體,時櫻還真是困壞了。沾著枕頭眼睛就睜不開了。朦朦朧朧中好像聽到時國安正低聲跟妻子抱怨:

“……剛才櫻櫻說,三叔最好,櫻寶都沒誇過我呢……”

即便是自己兄弟,可占了女兒的一聲“最好”,時國安心裡依舊有些吃味啊。

苗秀秀“嗤”的一聲就笑了:

“自己弟弟的醋也要吃,你呀你,也不怕傳出去人家笑話……”

“我怕啥?我有這麼好的閨女,他們羨慕還差不多,還敢笑話我……”

睡夢中的時櫻也彎了彎唇角,囈語道:

“爸爸最最好……”

已經走到門旁的時國安猛地站住腳,回頭瞧著睡得香甜的時櫻,臉上的笑意怎麼也下不去,隻覺一天的疲勞都煙消雲散,隻剩下無窮的乾勁。

到底輕手輕腳的走回來,在時櫻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眼瞧著時國安和苗秀秀一前一後從時櫻房間裡出來,尹招娣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人家都是兒子如珠如寶,她這大哥大嫂,真是稀罕閨女稀罕透了,那真是拿來當眼珠子似的養著。

看苗秀秀走過來,輕聲道:

“櫻櫻睡著了?”

“嗯。”苗秀秀低頭和公公一道,把旁邊刷乾淨的空缸挪過來,“我估摸著咱們這做了有七八十斤,這兩口缸蠻夠用了……”

“咱這醬油味道很好的,應該能賣出去吧?”尹招娣的語氣惴惴不安之外,還有著一絲期待——

醬油她嘗了,味道是真不錯,比從供銷社打的醬油味道真的好太多了,尹招娣甚至覺得,即便不炒菜,直接拿來用大餅沾著吃都很美味。

可就是他們覺得好吃,旁人認嗎?這麼運出去,真會有人願意買?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對賣醬油掙錢讓孩子們上學這件事,尹招娣是打心眼裡反對,這幾天卻是又軟化了——

聽說可以念書,婷婷這幾天每天都一早起來把飯給做上,晚上還會給她端洗腳水……

尹招娣怎麼會看不出來,時婷是真的想讀書。不上學這一年多來,也沒見女兒說過什麼,尹招娣還以為她也不想上呢,這會兒卻隱約明白,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時婷想上學,她就是覺得家裡負擔重,當初才會在她認定她不是上學那塊料時,乖乖的輟學回家。

想通了的那一刻,尹招娣心裡真是又酸又澀。虧她還是親娘呢,還沒有大伯子看得準。

罷了,女兒想讀,就讓她讀吧,沒道理自己這當親媽的還不如孩子大伯子對孩子好吧?

“我覺得行。”苗秀秀舀了一大瓢醬油,小心翼翼的倒進缸裡,眼睛裡全是希冀——丈夫說要做的事,就沒有哪回做不成的。

“嗯,我也覺得。”尹招娣拚命點頭,那模樣,好想她點的次數多了,醬油就也能賣的一帆風順似的。更是下決心,等回了屋,她就趴地上磕幾個頭,求天上的菩薩保佑家裡的男人們能把醬油全賣出去,也不用賣多少錢,能給幾個孩子賺回學費就成。

“就這樣吧,你們倆也都去睡。我一個人守著就成。”時宗義又開始趕兩個兒媳婦——

後麵也就剩下些收尾的活,還有就是忖度著時辰差不多了就喊兒子們起來。年輕人熬不得夜,不像老年人覺少。

等兩個兒媳婦離開,時宗義找來雜草把缸給沿上,以防止路上不平坦磕著碰著,又把洗乾淨的尼龍袋子拿麻布仔細擦了一遍,確信上麵的水全都擦乾淨後,小心的放在醬油缸裡,防止路顛簸時醬油濺出來……

一切忙活完,時宗義就摸出旱煙袋,蹲在兩個醬油缸那兒,暗寂的夜色裡,便有火光明明滅滅。

也就一兩點的功夫,老爺子就挨個敲了幾個兒子的門。

時國安最先披著衣服出來,瞧見外麵頭發都有些露濕的老爺子就有些心疼:

“您這是一直在外麵守著呢?我們起得來的……”

“沒事兒,沒事兒,人老了,瞌睡少。”時宗義笑嗬嗬的把旱煙袋彆到腰上,就招呼著時國安一起把缸抬到板車上。

等兩人大致收拾好,時國平和時國梁也從房間裡出來。

苗秀秀和尹招娣也都跟著起來了,本想著趕緊燒把火,把昨兒個晚上蓋在鍋裡的玉米餅子再給熱熱,掀開來才發現,應該是公公剛燒過火,玉米餅還熱騰騰的呢。忙拿了刀把玉米餅子一切為二,在中間夾了切得細細的鹹菜絲後,用熱毛巾仔細包起來,連同灌好的熱水一起掛到一邊:

“……再加個厚衣裳吧,這會兒夜裡還有點兒寒涼……路上黑,瞧著點兒路,彆往那坑窪地方去……”

“知道了,知道了……”時國安已經拉起車,時國梁把係在車把旁邊的帶子背在肩上,好從一旁幫把力氣。

至於說時國平,則跟在旁邊,幫著推車的功夫還不時扶一下兩個缸。

車子要出院子時,苗秀秀又追了幾步,低聲囑咐:

“你們也都警醒些,真是看見不對,東西就甭要了,人回來了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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