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空間門內縈繞的緊張氣息按下了休止鍵。
女人停下了對顧潮玉的追逐,前去開門,是等不及的顧媽媽。
門開的一瞬間門,她就看到了自家兒子渾身濕漉漉的樣子,一時間門難以置信:“你乾了什麼?!”
女人並不認為自己行為有錯,相反,她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不然也不會一點掩飾都不做直接去開門了。
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顧潮玉趕緊拉住顧媽媽的手,急切地表達:“媽媽,弟弟泡在浴缸裡,渾身都是血,好像要死掉了!老師教了,要趕緊打120才行!”
……
不一會兒120和警察先後到達。
施驚鶴被抬上擔架,而他的母親則要麵對警察的質詢。
顧潮玉本來是想跟上救護車陪著小孩的,但顧媽媽似乎被自家兒子差點被神經病傷害的事實給嚇到了,緊緊抱著他,想動彈一下都困難。他隻能目送小孩離開,在一瞬間門,兩人似乎對上了視線,雖然讀不出其中的情感,可這是第一次。
【信任值波動,穩定數值為45。】
算是受害者的顧潮玉以及目擊者的顧媽媽也到了警察局做筆錄。
施驚鶴的母親有精神方麵的疾病是肯定的了,大概率不會被關到監獄,但也要去精神病院,沒辦法繼續養育施驚鶴。
知道這個現狀,顧潮玉本來是想著能不能跟這個世界的家長商量下,給直接領養了,但似乎不符合領養標準,而且在他打算去探望時,從顧媽口中得知還有個舅舅的角色能負責養育小孩。
算是好事吧?
後來顧潮玉還聽到顧父顧母暗地裡談論,說是警察去詢問施驚鶴情況時,除去經常性的虐待外還有其他意外發現,就是施驚鶴一年前神秘消失的父親,其實是死了,凶手就是施驚鶴瘋癲的母親,屍體埋在了鄉下兩人定情的那顆槐樹下。
小孩是親眼所見,所以知道得很清楚。
至於之前為什麼不說,也隻有施驚鶴本人清楚了。
這件事情告一段落,顧潮玉直到周末才有了探望的機會。
小孩躺在病床上,依舊是額發遮眼的陰沉模樣,從窗戶照過來的光驅不散一身的陰霾,仿佛整個空間門唯一鮮活的色彩便是他手心的那個六色魔方。
“我帶了好多橘子,扒一個給你吃。”顧潮玉體貼地打破沉默。
施驚鶴點頭擰著魔方,“我說過,不要再多管閒事。”
顧潮玉臉上的燦爛笑容一滯,“抱歉……”
“你認為自己做錯事了嗎?”
“沒有。”
“那為什麼要道歉?”施驚鶴總是沉默地看著一切,所有人都很好搞懂,除了眼前這個正專心扒橘子的男孩,“走,我們不會再見麵了。”
顧潮玉有點懵,“什麼?”
施驚鶴卻不再開口。
顧潮玉把橘子塞到他手裡,自顧自說起最近發生的事:“馬上就期末考試了,副班長天天和他同桌上課說話,老師就重新調了位置,但是等你回去,我們還坐在一起。”
時間門太晚了,顧媽媽過來,先對沉默的小孩安慰兩句,就帶著顧潮玉離開。
顧潮玉臨走前還傻乎乎地對著床上的冷淡小孩擺手,說“再見”,結果在晚上即將睡覺時,從係統666那裡得知噩耗——
“什麼?核心搬走了?!”
原來不會再見是這個意思。
但他信任值還沒拿到手,人就走了算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也並非完全無法理解,施驚鶴在這一塊領域被排擠得如此嚴重,搬走也是為小孩的身心健康考慮。
【宿主放心,肯定還會再見的。】
肯定會再見,剛開始顧潮玉把這話當成預言,後來破罐子破摔當成美好的祈願。
一晃十年過去。
他從小學生到參加中考,馬上成為一名合格高中生的前夕,才在係統三個六的提醒下遠遠望見身形頎長,容貌清雋,成長為少年的核心。
隔著車水馬龍和紅燈,沒等顧潮玉追上去打個招呼,施驚鶴便坐上了離開的出租車。
‘三個六,他應該是要上南森一高吧?我也要去,但具體哪個班……’
【我來運作下!】三個六十分上道,它作為輔助係統多少還是能派上點用場。
漫長的暑假過去。
在公告欄分班表上,顧潮玉如願看到了他以及施驚鶴的名字出現在同一欄。
【撒花~】
高一A班,成績最好的一個班級,施驚鶴排在首位,顧潮玉在中上遊這個不惹人矚目的分段。還沒進到教室,就聽到有人在討論這一屆帥哥美女真多,就算是為了養眼,也要好好學習。
南森畢竟是第一高中,好成績便是硬通貨,以成績排名劃分班級。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顧潮玉還慶幸了把,幸虧他沒因為遲遲見不到核心就破罐子破摔,而是為了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在好好努力。
“那就是全校第一,靠,好像電視劇裡才有的人。”
聰明又帥氣,兩點全占了。
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骨相優越,硬是把均碼的寬大校服給穿出了量身定製的氣度,額前的頭發偏長,但並沒有蓋住狹而長的黑色眼睛,皮膚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但在暖陽的照射下顯露出柔和,發絲像是鍍了光,整個人如皎月般遙遠而不可觸碰。
【我算是知道他為什麼能成為大火的影帝了。】
長相就沒的說。
當然,在三個六心裡長得最好看的還是自家宿主!
因為太久沒見,顧潮玉其實有點緊張,抿了抿唇,儘量自然地坐在施驚鶴前麵的座位上,擺出最親和的笑容,伸出手:“你好,以後就是同班同學了,你看起來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你好。”施驚鶴點頭,但並沒有伸出手,也沒有回答顧潮玉關於眼熟的疑問。
要是這麼容易受打擊,那就不是顧潮玉了,他收回手,找出一張空白的紙在上麵寫下名字,“我叫顧潮玉,你呢?”
“施驚鶴。”
“施驚鶴?”顧潮玉重複了一遍,作出驚訝狀,“原來是你,你忘記我了?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
“沒有。”施驚鶴掀起眼睫,黑黝的眸子直視,“我記得你。”
語氣再惡劣一點,顧潮玉會懷疑自己是核心的仇人。當初施驚鶴上救護車之前,信任值是漲到了45沒錯吧?然後這些年雖然沒見麵,但也林林總總漲到了50湊了個整數,現在這態度完全不符合久彆重逢。
顧潮玉提前排練好的兩眼淚汪汪都不知該如何進行下去,哽了一下,乾笑兩聲:“那就好,我還覺得自己和小時候差彆挺大的。”
要說差彆大的人,其實應該是施驚鶴。
就算是小學同學挨個站在施驚鶴麵前,讓他們聯想,他們也不會想到當初被排擠的陰沉小孩,現如今這般鐘靈毓秀。
顧潮玉倏然感覺自己真相了,跟係統暗中討論,‘是不是他改頭換麵了,就不太願意見以前的同學了?’
三個六不理解,【為什麼,宿主當初對他很好哎。】
‘他當初的經曆那麼痛苦,到了新環境後當然就想扔下所有壞的記憶,重新開始。而我這個見證了他難過的人突然出現,還將他認出了出來,說起小時候的事,對他來說應該挺不愉快的吧?’
顧潮玉解釋完,意識到自己的討嫌,沒有將話題繼續,而是默默轉過身裝作收拾東西的樣子。
他懷疑人生,‘我現在裝作記性不好,還來得及嗎?’
沒等顧潮玉想好接下來該如何相處,班主任過來安排各種雜事,比如作息安排,以及宿舍規章。
南森一高的基礎設施很不錯,宿舍是四人間門獨衛獨浴,顧潮玉挺滿意,他家離南森一高有點遠,所以他是要住校的,每兩周才能回家一次。在來教室這邊前,顧爸顧媽就給他的行李送到了宿舍,所以用不著他來搬,待會兒去收拾一下就成。
“哎,你叫顧潮玉是吧?我剛才聽到了,我叫龔堯,咱倆一個宿舍,一塊兒回去?”一個健氣少年自來熟地跟顧潮玉搭話。
顧潮玉笑著點頭,“行啊。”
宿舍是按姓名首字母排的,很不幸,顧潮玉和施驚鶴並不在同一宿舍。
但他也沒忘記喊施驚鶴一聲,“走啊,一起去宿舍。”
施驚鶴垂著眼,“我還有行李在樓下。”
龔堯:“啊?你爸沒給你送到宿舍啊?”
顧潮玉在一邊聽得心驚肉跳,核心他爸早就被他媽宰了,“正好,我跟你一起搬到宿舍。”
於是三人一起下樓,結果施驚鶴的東西並不多,隻有個不算大的行李箱,壓根用不著旁人幫忙。龔堯光行李箱就拿了倆,還不算上麵的大袋子,所以大感驚奇,他知道施驚鶴是這屆的第一,自從給人加上學神濾鏡,若有所思地點頭,“看來我以後也得輕簡點。”
宿舍的裝修很夢幻,敞亮,一水的圓形拱門看過去,讓人覺得是進了什麼公主集中營。
施驚鶴的宿舍,就在顧潮玉宿舍的斜對麵,他收拾好東西糾結了好一會兒要不要過去,雖然是要成為摯友,但影響到人家剛入學的重要交友環節也不太好。
龔堯就沒這麼多顧慮,“收拾好東西,咱們就去吃午飯。我哥曾經也是這學校的,他說東食堂的蓋澆飯巨好吃。”
“等等我,咱們宿舍的一塊兒吃頓唄。”另一個舍友不甘寂寞地開口。
龔堯大手一揮:“行啊,你快點收拾,不然就得排隊了。我幫你,你看你這床單鋪的,好像泡爛了的衛生紙。”
聽這話頭,顧潮玉感覺他是沒辦法喊著施驚鶴一起吃飯了,在學校也沒個能隔空聯係的方式,他就趁著宿舍裡人正收拾的工夫,到了宿舍樓道,裝作路過似的到施驚鶴所在的305宿舍。
正好門是半開著的,不然顧潮玉可能就要在入學第一天做出趴彆人宿舍門口,聽牆角的猥瑣之事了。
到底還是和小時候不一樣,施驚鶴看起來跟舍友相處得還不錯。
在顧潮玉糾結是轉身就走,還是過去說兩句話的時候,施驚鶴突然偏過頭,二人猝不及防對上視線——
“那個……”顧潮玉腦子短路了一下,“我聽說東食堂蓋澆飯很好吃,你們可以去吃。”
施驚鶴的舍友很茫然,“哦,謝謝。”
“不用謝。”顧潮玉乾巴巴地擺手,甚至都沒敢看施驚鶴是個什麼表情,一溜煙鑽回自己的宿舍。
太尬了,想跳樓。
龔堯也幫另一個舍友收拾完了,看顧潮玉回來,好心道:“咱們宿舍有廁所,不用特意出去。”
四人一起去東食堂吃飯,都是少年,談天說地的,沒兩句話就算熟了。這不是顧潮玉第一次高中生活,但是第一次住校體驗,還挺新鮮,雖然心裡還記掛著沒能跟核心成為飯搭子的失誤,但一起紮堆吃飯也不錯。
如果,他沒在吃蓋澆飯的時候,看到孤零零一個人的施驚鶴的話,是不錯。
食堂裡人挺多,可施驚鶴那張臉就像是移動光源,過分耀眼,令人想忽視都沒法子,顧潮玉扒了兩口飯,還是沒忍住走了過去,“你舍友呢?”
“不知道。”施驚鶴老實回答。
龔堯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施驚鶴,這麼巧,一塊兒吃啊。”
顧潮玉現在很感謝龔堯的熱情。
但是,施驚鶴:“我不喜歡人多。”
龔堯是個性格好的,也不記仇:“也是。”他是覺得施驚鶴要是想和彆人一起吃飯的話,應該挺多人願意的,那有人就是不喜歡熱鬨,喜歡安靜,也不能逼人家。
顧潮玉也覺得是這麼一回事,但他的任務不允許,站原地不知道該乾什麼好。
在顧潮玉朝著自己宿舍小夥伴轉身時,施驚鶴突然開口:“我想去醫務室一趟,你能跟我一起嗎?”
如聽仙樂,顧潮玉一口應下,“行!”又扭頭跟龔堯說,“你們先走吧。”
龔堯知道這倆人原本是認識,也不奇怪,擺擺手就跟其他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