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墮夢的聲音是shh!-35 我願打碎……(1 / 2)

完美反派[快穿] Madaao 19951 字 11個月前

這簡直是如夢似幻, 黎明般的幸福人生。

寒冬的最後一天,新舊季節的交替那日,我在這六口之家誕生。

父親是嚴厲的木匠師傅,忙碌但十分顧家, 無論有多累回來多晚, 他都會來我們床邊道晚安。母親曾是鎮上有名的劇場歌者,她那夜鶯般的歌喉, 動人心扉的吟詠, 陪著我們幾個孩子長大。

我有兩個哥哥, 一個姐姐, 我們時常吵架又很快和好, 各有各的脾氣,會討厭對方的小習慣。即便如此,我們仍親密相守, 一帆風順的度過人生。

童年是無病無災, 無憂無慮的長大。

接著步入青年, 遇見誌趣相投的知己, 靈魂相契的摯愛。身邊的人都一樣善良而慷慨,臉龐洋溢同種喜悅。

我就這樣微笑著, 見證兄弟姐妹成家,到了我們父母的年紀停止生長。

曾經還有聲音質疑。

為什麼動物能被圈養宰殺, 植物凋落又發新芽, 可人類能永遠停留最滿足的時刻, 然後見證一代代子嗣也抵達幸福彼方。

我不記得後來是否有誰解答出來了, 因為人們忙著享受永恒的快樂。

真是如夢似幻,黎明般的幸福人生。

我提這話並非以欣慰或慶幸的口吻。同樣的,我也不是害怕此般幸福消失, 又或是暗地裡陰險揣測,自認不配擁有。

我隻是感到疑惑。

起初浮現這一想法,是我在目睹大哥為出海探險籌備時。

害怕他因此摔傷,我番五次勸阻,提醒他要謹慎,他卻對我說我‘彆那麼膽小,大海沒什麼了不起的’。

可是海麵如此遼闊,那波濤拍打岸邊,力道比父親教訓人時揮下的藤條還重。

事實後來向我證明他是對的。他數次被浪花打入海中,帆船撞上暗礁,人返回岸上依舊生龍活虎,毫發未傷。但他自此也不再登船,因為海上到處都是飄蕩的同行,在颶風中舒舒服服地睡午覺。

第二次的心生不安,是在長姐的婚禮上。

那對恩愛夫妻才相識兩天,馬上就知道彼此能攜手到老。

相信我,這不稀奇,我的父母見麵半天就決定共度餘生。我們都清楚自己在沿正確的道路行走,隻與自己命中相契的人邂逅,安樂是隨處可見的野果,唾手可得。

花園場地裡,樂曲聲悠揚,每位來賓獻上祝福,姐姐感謝著一一回應,最後輪到了我。

本來我隻需和旁人一樣,說出她注定圓滿的婚姻,要麼乾脆點道句恭喜。

可我怔愣良久,空蕩蕩的腦袋無法運轉。

那天的我最後尷尬地笑著為冷場道歉,沒人責怪我,也無人理解那一刻我的感受。

像是某一天我滿懷期待走入劇院,卻發現錯過了序幕和中場。

我站在起立鼓掌的觀眾當中,隻看到舞台上大團圓的終章,男男女女鞠躬謝幕,享受鮮花和褒獎的簇擁,一臉滿足。他們無可挑剔的笑卻似一盆冷水,澆滅我高漲的情緒。

我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不過我很快不再為這份缺失困擾,因為我遇到自己的幸福。

他是位迷人紳士,談吐不俗,風度翩翩,擅長擺弄他的木偶道具,表演令人捧腹大笑的有趣故事。

我們成為了朋友,然後是至交,最終決定一起生活,共同停在永恒的快樂之中。

儀式上麵對親朋好友,我握著他的手,雖有短暫悵然,但仍為滿足的未來鼓舞。

司儀按慣例念誦長篇誓言,向我們二人提問。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願意’,視線不曾離開對方的臉龐,那璀璨生輝的笑容。

我想未來無論發什麼,無論重來幾次,我也不願放手……

“噢——所以,這就是你想要的美夢嗎?”

戲謔充滿違和感,腔調古裡古怪,這令鮮花拱門下的新人之一轉頭,雙目睜圓。

“沒用的家夥,不止長了一張光會吃的嘴,還有顆當擺設的腦子。嘖,還是得老朽打醒你。”

那司儀白須遮臉,頭發掩目,他咕噥著高舉右手,在青年注視下重重摑了對方一巴掌。

將人打翻在地還沒結束,他又用捧花敲打對方腦袋,錘出極具節奏的拍子。

儘管抱頭鼠竄,身體的痛感莫名填補那份空洞,當手腳匍地,泥腥味直竄腦門時,青年高聲呼喊。

“停、住手!”

“我醒了、已經醒了!”

打手似乎不信他,抬腳無情踹來,他則撐地躍起,像第一次睜開眼睛,難受得仿佛五官移位。

視野模糊,隻能聽對方冷著聲問。

“噢?你說你醒了,那你回答下,你到底叫什麼?”

“切斯特。”

青年脫口而出,毫不猶豫。

“我名為切斯特·福恩,師從白金使徒洛倫佐,曾隸屬第一使團,晉升為候選……”

一口氣吐光自己的全部,切斯特喘息著但胸口分外順暢。他在昏暗中端詳揍醒他的家夥。

男人年紀不大,比他略矮,模樣像流浪術士。仔細觀察對方眉眼,他總覺得在哪見過。

靈光一閃,切斯特恍然道。

“啊,難道你是費——”

“閉嘴!你想再吃老朽兩腳嗎?”

這口吻似曾相識,掰正切斯特走偏的猜測,他震驚得後退半步。

來不及消化前師傅‘阿爾菲’現身的事,他又緊急刹住,為四周景象駭然。

他本該在一片荒野遊蕩,此刻腳邊不見旱地沙丘,取而代之是棟房屋的側麵。

他竟垂直踩在石牆上!

“放心吧,你掉不下去。掉下去也摔不死。喏,你看他們。”

年輕麵貌的阿爾菲右手捏著布袋,左手指指下方。

順著看去,切斯特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目光所及,房屋顛倒錯位,森林生於湖麵礁石,魚和鳥雀同時漂浮半空,人們雖然毫發無傷,但都和剛才的他一樣沉睡著趴伏各處。

他才轉頭,立即迎來一句。

“如果你夠聰明,就彆問我為什麼,那會讓我惱火得直接把你丟下去。跟上。”

對奇葩沒轍,切斯特悻悻閉嘴,沉默追隨對方腳步。

走出一段距離,青年發現阿爾菲不是漫無目的前進。

混亂光景裡殘留少許標誌,告訴他這是在通往阿卡夏的廣場,同時也給予提示,令他聯到始作俑者。

“所以……這是賽倫斯做的嗎?”切斯特喃喃道。

隻有那人擁有天地也不可忤逆的支配力量。

也許是賽倫斯終於得知伍德已死的真相,就此失控。

但真正導致這一切的元凶,是他切斯特·福恩。

“彆這麼高看自己,你不過是被牽著鼻子走的傻小子。憑你那點伎倆,哪能做到這地步。”

切斯特啞然失笑,腹誹著。

如果這是開導寬慰的話,也太寒磣了。

“我可沒同情你,隻不過是點明你的蠢。”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那阿爾菲頭也不回地補刀,接著長籲短歎,突然挫平了銳氣。

“但我也隻是勉強逃脫。逃脫這荒唐至極,貪得無厭的夢魘。”

回想剛才那場真實而‘幸福’的夢,切斯特猶豫再,冒死詢問。

“如果一直沒醒來,會怎麼樣。”

阿爾菲側過臉,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覺得,什麼和睡眠最接近。”

接近?

回答發呆好像不妥,昏迷又太勉強,所幸阿爾菲沒對他怒叱,平靜給出解釋。

“對活物而言,入眠是種停止假象。簡單來說,是從永恒的‘死亡’中截取的一刻。”

聽內容雲裡霧裡,切斯特仍猜了大概。

“那這些人、他們都會死?”

阿爾菲搖頭大笑。

“以前你能這麼說,可現在已經不受用了。”他腳踩凝固成片的水潭,這水像麵旗幟,突兀地懸浮高空。

“你連這裡的‘死’是什麼都不知道,連自己是誰還不清楚,彆瞎猜怪叫。”

正貶低著廢物前徒弟,男人瞥向某處,臉色微變。

傾斜的地麵上有一人正仰著頭,與他緘默互望。

被橫七豎八的昏睡者包圍,費思·李恩神色淡然,仿佛他一早知道這將發生。他攤開手高呼。

“委實壯觀,對麼,我的兄弟?”

這一回阿爾菲沒厭棄否決或激動叫罵,他扯著切斯特後衣領,縱身一躍。

落地無聲,二人身體輕得仿佛沒有重量,而他飛速掃視一圈,皺眉自語。

“這是不是少了幾個?”

“如果你是問人,那我能回答你,很不幸有幾位老先生‘壽終正寢’了。”

費思語氣陰壞,阿爾菲先不作聲,等環顧第二遍,他兩眼直逼對方。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指,所有的東西裡麵少掉了。”不待另外兩人思考出所以然,他拿起破布袋,對著敞口絮叨,“你們知道一天裡麵出現和消亡的事物,各自為多少嗎。”

提問匪夷所思,自然無人應答,於是他又說道。

“那你們計算過,一天裡出生和逝去的生靈的數量嗎?”

身旁依舊安靜,但最厭惡他的人聽得愈發認真。

“好吧,再簡單點。在同一天裡誕生的人,和所有死亡的其餘存在。你們知道有多少?”

“你數過了。”費思難得正經回答,同時不再鎮定,“你該不會一直都在數這些?”

“無聊得瘋狂對吧。很不湊巧,我就有這麼無聊又瘋狂,反正世界亦是如此。雖然我一開始隻是在數人,也從沒得出過像樣的結論……”

直到他收下一名同為人類的弟子。

沒有任何天資,亦非世家出身,在耐心傾聽他無始無終,循環往返的徒勞事後,隨口說出一句感言。

自此,為他點明方向。

“七百年前阿卡夏悲劇後一夜,是我能追溯的最遠節點。從那一天起的每個日夜,我都在比對所有生靈的數量,而你們猜怎麼著?”

阿爾菲笑了起來,這不倫不類的笑卻令切斯特莫名感到難過。

“全部,一樣。”

“死去多少人,那麼必定多出多少雜草臭魚,哦對,還有‘魔神’,吭哧吭哧發癲的魔豬們。同樣的,你們宰來吃掉多少雞鴨,誅殺多少魔豬,就有多少臭小鬼或畜生幼崽呱呱墜地。噢,某種意義上來說,小孩子確實畜生幼崽,我最煩了。”

在這節骨眼開玩笑,必定得不到捧場。

“那這到底是、師傅,你說的什麼意思?什麼全部一樣?”

麵對接二連超出理解的信息,切斯特已腦仁生疼,前言不搭後語。

同為一家,做了那麼久相看兩相厭的對頭,費思勝在多年鍛煉出的待人接物,他平和解釋道。

“您還不明白嗎,切斯特閣下。”

“他的意思是,不知從哪天開始,我們就已經在做一場永恒不滅的‘美夢’了。可夢是真實的產物,再怎麼沒有邏輯,難找規矩,也總要有意識支撐。而若想要更逼真,就越要固定某些不可變動的存在,劃出界限。”

然而夢始終是夢,抵達不了真實岸邊。

可夢的性質卻使界線兩側不能也無法撇清關係,繼續暗暗流動,彼此滲透。

這便導致破綻一旦暴露,夢中人一旦離‘真實’即‘醒來’太近,幻象不攻自破。

注視發懵僵直的青年,費思擺出狐狸笑臉,完美掩藏情緒。他繼續說。

“也就代表著,我們或許在很早以前就該真正死去。但是在誰給我們擬造的夢裡,我們永遠,永遠的活下來。即便死亡,也會重新變成其他物體,重新回到這場夢中,繼續活著。”

“打個比方,你是一個個體,地上的某塊石頭也是,你們沒準曾經互相扮演過彼此的角色。隻不過你死去後便會忘記一切,開始下一段‘表演’,它風化消亡後也投入下一具軀殼。”

“恐怕始終不變的,是共同活在夢中的你我。生靈的總量不會減少,更不可能或不會輕易增加。除非那是個外來者。”

宛如卸去重擔,男人歎息揚起頭,感受萬籟俱寂的錯位夜晚,心中騰升的安寧。

迄今為止,他認為觀測未來的自己是個另類竊賊,此刻得知真相,過往壓彎脊梁的擔子竟變得輕鬆。

在這萬千靈魂共繹共存的舞台,並非每個角色都擁有閃耀定位,完整劇本。可他們依舊嬉笑悲苦,在角落飾演自己的全部。

而他所看到的,也不過是場下觀眾所見的幕幕鬨劇罷了。

“你的解釋真是糟糕透頂。”阿爾菲抓撓頭發翻著白眼說。

“和你的臉跟衣服一樣。”費思莞爾回嘴,“我真為你感到羞愧。”

“希望等會我扒你頭皮時,這句話你還能喊得出來。”

“哦?難道你要我頭發自己用嗎,我記得上一次露麵,你還是老態龍鐘,頭頂稀疏的……”

夾在二者之間,切斯特始終跟不上兩位怪才的思緒。然而這番描述,令他憶起昔日戰友的經曆。

生死決戰那一日,五十六名使徒和洛倫佐共同與那巨大魔怪對峙。

在刺耳繁雜的音浪裡,他們陷入幻覺,又受一個聲音蠱惑,著魔般給自己開膛破肚。

按費思所言,人人其實都以不同的存在於天地輪轉,那無數‘一生’裡,恐怕總有那麼一兩次是現在的自己癡癡向往,幸福的完美人生。

若是如此,現在我到底又算什麼。

位於漆黑冰冷的地下殘像,麵對擇明的青年兩鬢生涼。

他偏著頭,像剛睡醒的孩童迷茫。

我是萊維·拉法葉,雙親因故早亡,住於拉法葉莊園由親戚撫養長大,幼時展露一項稀奇天賦,從此視救助世人為己任……

仿佛為說服而一遍又一遍回想,萊維開口,聲音還是發虛。

“你在說什麼,伍德。我不叫那個名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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