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墮夢的聲音是shh!-35 我願打碎……(2 / 2)

完美反派[快穿] Madaao 19951 字 11個月前

低頭看向雙手,他驀然斂聲。

事到如今,他有什麼資格宣稱自己的身份。

他可是因為一意孤行,搶奪賽倫斯的身體,又將大家賴以生存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罪人啊。

悔意如同潮水浸滿全身,青年脆弱得像尊裂紋初綻的瓷器,隻等墜地和崩裂誰先發生。

擇明沒有給出安慰,伸著右手堅持道。

“懇請您賞臉與在下一道暢遊。待旅途終了,再考慮後悔不遲。”

和活人不同的黑色指甲,慘白肌膚,證實擇明確實已死的事實。然而牽上這隻冰冷的手,熟悉的安撫感直達內心深處,二人相依前進,輕盈好似雲流。

“讓我們來到第一站。”

夜幕般漆黑的空間,陡然降下大雨瓢潑,他們踏出的第一步猶如乘坐列車,進入灰暗沉悶的過往隧道。

疾馳的馬車與他們並行,駛入莊園偏門,車上下來一對男女。

“父親,母親……”

萊維認出人,口中喃喃。

他的父母互相攙扶,注視彼此的眼中充滿愛意。女人撫摸隆起的肚子,對自己的孩子溫聲細語。

仿佛感受到溫暖,萊維毫無血色的臉上終於浮現微笑。

笑在他看到二人離開阿卡夏被襲擊後轉瞬消失。

死去的人多,可場麵並不血腥,一頭雄獅模樣的魔怪衝撞列隊,滔天颶風眨眼碾平道路,殘骸和木塊碎石混雜,僅幾處淌出濃稠血漿。

凝望過去,萊維與遲來的救援隊同樣錯愕。

本該全員覆滅的車隊,竟找到個毫發無損的男嬰。

不哭不鬨,睜著雙眼,全身白淨如一塊玉石仰躺在糧草堆上。

顯然,他不是那名被碾成肉醬的孕婦生下的,也不是從密林洞穴爬出。

在數人橫死的狂野憑空誕生,宛若個荒唐奇跡。

他被帶回莊園的第一天,整個拉法葉家族像鍋沸騰的水,不知在為什麼狂喜,神色慰藉。

那男嬰逐漸長大,寒冰般的表情不曾改變,由於情況特殊,隻能單獨養在高塔上,身邊的侍者寸步不離。

因為他從未像尋常人家的孩子,嚎哭索求關愛和母乳,為擁抱和玩具心花怒放。不回應也無表達,好似一隻空殼。

長到歲,才是他第一次發出聲音。

垂死雛鳥掉落腳邊,被他撿起。

他注視著這生靈從掙紮到斷氣,最後麵無表情的張嘴。

‘活過來’

從那開始,喝不完的藥,日複一日的‘治療’開始了。

周圍所有人,都把他從健全嬰孩照顧成天生殘疾,患有重病的少年。

“這是……我。”

如木頭呆立的青年,他扶著擇明胳膊,被動轉身。

“原諒我們臨時改換觀光路徑,彆太早遇上掃興的東西。”擇明揚手示意西麵,“讓我們來到第二站。”

不一樣的黑色映入眼簾,數不清的繁星像碎沙鋪滿河畔。

在光線幽微的長河邊,某個聲音正在爭辯。

‘你不能這麼做,那是在違背最終旨意’

‘但他們全都走了,就剩下了我們,以後也隻有我們’

‘是的,因為隻有我們才能確保完成它,而你在忤逆。你在包庇那些狂妄自大的生物,那些竊賊,自以為是,心高氣傲的……’

仔細分辨,原來是兩個人在交談。他們聲線相近,難免混淆。

‘我沒有違抗,我依然在處決叛亂,隻是換了種方式,稍微放慢一點’

那冰冷強硬的聲音反駁著。

另一個溫和聲音吞吞吐吐,不敢苟同。

‘可你知道,你過不去的他們那邊的,你也不能——’

‘我們可以’

‘你是我,我是你。不是麼?相信我,按我說的做,我不會……’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會馬上回來,陪你一起……”

不知不覺接上那道聲音,萊維哽咽著扼住脖頸,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分為二,半邊灼熱半邊冰冷,傾軋又交融著,但煎熬的是他。

“我好像,忘記了什麼。”他呢喃輕吐,開始自己轉向各處,試圖找尋過去虛影。有關他的真正全部。

往左,他看見自己第一次摔倒從此臥床,是因為身邊的仆人故意往食物裡加毒藥。

轉向右後方,他得知失明加重是受藥和傷共同作用。

兩根手掌長的針,在他昏睡後從眼窩刺入深處。拿著針的醫生曾每天來探望他,噓寒問暖,給予他複明的鼓勵……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將他擊潰的夢魘,餘光每掠過一處熟悉回憶,都像大聲獰笑的嘴,譏諷他的愚蠢。

賽倫斯對他的咒罵還真說對了。

他就是個瞎子,聾子,自以為是的蠢貨。

喉嚨泛起腥甜血味,他跪倒在自己第一次‘擊退’旱災的畫麵前。

那時的他無比幸福的笑著,不是為萬民跪拜或享受讚譽,而是真心覺得自己幫到了人們,拯救了他們。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他眼眶發澀,流出殷紅鼻血。他感到這幅軀體正在失去活力。

他哽咽著又問一遍。

“是我哪裡做錯了嗎,告訴我。”

求問聽著更像求助,他的迫切沒換來期盼的寬慰。

相反,擇明繞步站在青年身前,身子前傾,捧起對方的臉。

【誰殺了它,可愛的,無辜的知更鳥】

【誰看見他死去,誰去走他的血,誰藏起他的翎羽?】

與哀歎迥然,擇明開口的語調平得不像他自己。

“現在的您,想要什麼。”

青年耳鼻流血,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可尚未發出聲音,他就被人摟住栽倒用力向一邊滾。

一頓天旋地轉後睜眼,再見是擇明冷笑的臉。

冷意不是朝他的,而是後方急促喘氣的紅袍老者。

“請允許我向您請罪,閣下。掃興的醃臢東西,還是找上來了。”擇明支起身,有意繞至拉法葉長老正對麵。

他右臂抬高幾分,落下的風袍擋住青年。

視線向下鎖定對方手裡的金屬殘片,他又抿唇一笑。

“或者我該說一個竊賊?一個偽信者?一個……罪人?”

“奸詐小人胡謅亂道,從那裡滾開!”

像被踩中尾巴,老者蓬亂的灰發隨著怒斥炸開。匆忙一掃周邊,他瞥見對方身後露出的衣角。

“萊維,你彆信他。原本為了保護你,怕你傷心,我們才不告訴你他的真麵目。”

“他是假的,伍德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他有意接近你,有意混入到人群,到賽倫斯身邊,為的就是傷害你,利用你。”

“‘阿爾菲·李恩’,那個違背神意、背叛同族的罪犯,就是他的指導者。”

說出一連串焦急告誡,正如那憂心忡忡的慈愛長輩,隻不過這次他聽到的是一聲反問。

“為什麼,您會知道是我。”

隨著聲音拔高,人影漸漸顯現,青年走出擇明身後。

“為什麼您那麼肯定的叫出我。明明在儀式上您完全沒發現,從頭到尾。”

沒有笑容,承載那溫和青年的容器,即賽倫斯的軀體比他本人冷漠數倍。

遲疑了數秒,老者神情依舊,更急切地上前兩步。

“我剛才看到的,我察覺到這裡是‘過去’,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所以——”

“那麼這裡看到的,都是真正發生的?您親口承認的。”

這回萊維笑出了聲,幾滴淚帶著鮮血汩汩流出。他像感覺不到痛,用力捂住雙眼,蜷曲著伏倒在地。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我不想再見到你們,再也不想……”

“不!停下來——”

老者疾呼著加快步伐,臉上是心痛如割的表情,卻無法阻止青年身軀消解,黑色地麵塌陷。

第一反應是捏緊金屬殘片,不顧它割出了血口。

墜落再次睜眼,他出現在燈火通明的地底審判庭。

“諸位,今夜我緊急召大家相聚於此,是為處理神子賽倫斯身邊的異端。經我證實,他有惡意操縱賽倫斯閣下的行為,並且他對我們的態度輕慢,對我們遵從至今的守則不敬……”

熟悉聲音入耳,抬頭是麵前紅袍光鮮,麵貌威嚴的自己。認出這是處刑那晚,他並不驚訝,隻高舉金屬刃,重重紮向地麵。

又一次的疾速墜落,他趴伏同樣地點。但空間昏暗,這裡隻有他和某名極罪之人。

受無數條鎖鏈禁|錮,被迫跪伏他跟前。

“我已經施舍了你十秒鐘。”

“看來,你還是不肯說。”

他聽到自己質問著,語氣冰冷。

“在下把能告知與您的已全數吐露,還是您想慷慨展示一下您的獨門絕技?這多不好意思,我都沒有東西可當回禮。”

罪人吊兒郎當開玩笑,這種無知無畏激怒了他。

他舉起權杖,敲向鎖鏈中露出的臉。

金屬底端應該是砸中了下頜骨頭,撞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那下可能都要把人頭錘掉了。

四周寂靜,青年伴著窸窣聲緩緩轉回發紅的臉,隻盯著他,不斷加深微笑。

現在的他和過去的他一樣怒上心頭,恨不得再補兩下。

他生氣不止因為那該死人偶師的態度行為,還有他查不出任何錯誤的憋悶。

他不止一遍讀取過青年的記憶,想法,欲念,卻發現正常得難以置信。

在青年那腦殼裡,賽倫斯就是他珍視的兄弟,萊維是他的親密至交,失蹤的十二年裡他們在另一處廢城生活,無人也無魔怪打攪。後來又被好心術士帶回。

彆說錯誤,甚至都找不到一處可疑。

他讀取到的欲望,乾淨得如同冬日初雪,瑩白璿花漫天飄落,不見一點汙漬。

雪白得讓他懷疑這是不是真人。

到底為什麼?

想重新以旁觀視角尋找線索,老者停止以殘片砸地。

他看到眾人到場,看到自己如何宣布莫須有的罪名,並按步驟質問。

‘罪民伍德,你冒充流民作亂,與奸詐叛徒為伍,你可認罪?’

回答是或不是都是流程,偏偏這名罪人說出意想不到的話。

‘您覺得,夢要到什麼時候醒來才算美好?’

‘人要什麼時候死去才算正確?’

周邊人克製著討論聲,雜音仍如黃蜂群舞,嗡嗡惱人。

他重敲權杖,壓過竊竊私語。

‘罪民伍德,我以銀林之家拉法葉的名義,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冒充流民作亂,與奸詐叛徒為伍,你可認罪?’

筆挺的人影在鐵鎖間懶散一靠,伸展身體,仿佛那不是關押囚徒的刑|具,是旅人休憩的吊床。

‘十分抱歉。’

‘我,無罪可認。而我還是堅持我的想法,先生……’

“我厭惡你,厭惡得無法忽視,厭惡到隻想把你從我眼前抹除,姆納非格。”

聲音從後靠來,逐漸與虛影重合,即便已經察覺異樣轉身,老者仍舊慢了一拍。

拿有殘片的右手被擇明扼住,他不願鬆開也閃躲不及,下巴硬生生挨了記肘擊。

劇痛如一條泥鰍,鑽進鼻孔直衝天靈蓋,拉法葉長老,或名為姆納非格·拉法葉的老人,他狼狽打滾逃開,斷刃也從手中脫離。

【其實有些時候,我格外小心眼呢。Z,你最好記一下】

【Z:確實,我已經見識到了,主人。您剛才的‘以少欺老’,無可挑剔的正頂肘出擊】

輕笑撫摸曾被砸過的部位,擇明緩步走向人。

“其實複仇不是人類特有的行為。”

“蛇和烏鴉會記住搗毀自己巢穴的農夫,一直襲擊到他的子孫後代。大象和蜜罐追到天涯海角,遍體鱗傷,隻為絞斷盜獵人的脖頸,工蜂寧可舍棄自己臟器,也要給冒犯者留下滿身毒蜇。任何來於外界的侵|犯,都會喚醒這種自然情緒,我一般叫它‘遠古正義’。”

“它通常不追求結果是否如意,也不關心中途如何定罪處罰,隻在乎能否給仇人製造痛苦和恐懼。然後告訴它,和所有潛藏的、會傷害到他們的東西……隻要有一次。”

“隻要有一次,你再來我這,再讓我見到你。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語畢正好拾起那枚殘片,他指腹壓上尖端使其在雙手中旋轉。

刃鋒泛光,映著擇明在笑的疤痕,還有姆納非格那麵露懼意,悄悄後退的模樣。

“姆納非格先生,您上次那一敲,著實疼到我了。”

“所以,在您說的‘萊維閣下’走完他自己的旅途前,我們來玩遊戲吧。我來扮演鬼,您來飾演人。我給您十秒鐘的逃跑時間。”擇明坦然自若,露出大大的笑容。

“請放心,如果我抓到您,我不會浪費時間審判您的。”

“我會像鱷魚吃了你,一滴血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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