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哼唱的聲音是hum!-12 在餘輝傾……(2 / 2)

完美反派[快穿] Madaao 19955 字 11個月前

擇明舊事重提,馮忌憚地盯著他,但反感行為止步於此。

直覺告訴青年不要與這‘怪臉人’接觸過多,可零要養傷,賈先生又沒動作,他隻得認栽灰溜溜回小隔間。

夜色如約而至,城市的恒定降溫造成一瞬侵襲肌膚的極寒,擇明欣賞街景,雙手插兜捂暖,忽見尼莫皺眉走近。

“蘇先生,小波今天進食量減少了。幾乎減半。”

尼莫手中的飼料罐滿滿當當,大胃王小波沒了曾經一餐乾掉半罐的威風。

淡淡說了聲‘是嗎’,擇明跟人來到水箱前。

椰殼下,小波將腕盤在頭頂,蜷成海螺形狀。它的亮橙表皮也變了,與底部海藻融為一體,藤黃色的身軀白點斑駁。

擇明指尖輕點玻璃,它不複往日熱情,抬起根腿像海草無力蕩兩下。

相關資料匱乏,尼莫隻能提問道。

“蘇先生,請問它是否生病,需要治療。”

回應是過於簡單的一個'不',他再想深究卻礙於擇明的動作收聲。

伸手撫上水箱,前額與之相抵。這個把章魚甩給他的失職飼主每晚都如此和這生物道彆,不曾落下一次。

“……再見,小波。”

不一樣的用句引發彆樣波瀾,尼莫殊不知自己又邁出一步,他兩眼緊盯水箱,卻沒在掃描。

靜謐黑夜,屋內安寧,自詡最前端的機體,他的平衡協調中樞又在反饋微小的異常信號。

地板隱約震動,房梁猶在旋轉,而賈亦宸重重一推門板,驚醒為‘錯誤’所困的人形機。

“能帶的東西都帶上,我們去外援。”賈亦宸竟換了身行頭,襯衫風衣陳舊但好在乾淨,他單手提了一隻銀色雙層箱,整個人再無疲態。

難得有機會發揮助理職能,擇明也不多問,收拾一通跟上。

賈亦宸帶他們到車站,駕輕就熟進入私道,乘上那輛黑色戰機般的快車。

車窗密閉不透光,待減速停靠後他才知道目的地是ARK-8的軍隊基地。

放眼望去,景象又與七區一區截然不同,金屬高架與操作台林立,探照燈與海塔相伴綿延百頃。

即使是在深夜,這的空氣悶熱又乾燥,刺激得喉嚨發癢,眼睛發酸。

擇明仰頭遠眺,一眼找到原因。

矩形圍牆保護的中心,是僅存魔幻故事的機械巨城,條條管道首尾相接,構成鋼架般的支撐網,網中某種黑色晶體鱗次櫛比,簇擁著更巍峨的立柱。

那高達五十米的齒輪旋轉,猶如巨人的關節轟響。比起望不到頂的機械城全貌,這已算最小的部件。

“速度快點!愣著乾什麼?”

賈亦宸在前催促,腳下的寬路直達士兵鎮守的大門,那有個人也朝他們靠近。

兩鬢斑白的男性軍官,一張剛毅臉龐因飽經風霜而憔悴,但這臉上找不見太多歲月戕害的痕跡,難辨他具體年齡。

他上前,胸口那塊【H34109】的號牌被燈照得刺目,他掃了一眼多出的倆跟班,隻和賈亦宸交談。

“賈醫生,您終於來了。快跟我去,福叔可能要不行了。”

“具體什麼情況。”

“上回您給他清肺之後好一段時間,今天傍晚突然又喘不上氣,我們按您說的方法操作結果沒用……”

默然傾聽,乖巧跟隨,擇明化身賈亦宸的‘尼莫助理’,隻在穿行營區時觀察四周。

版型統一但磨損程度各異的深灰製服,同樣枯槁卻麵貌不一的人臉,無論男女老少,他們皆如鬼門關外徘徊的死靈,了無生氣。

“ARK-8作為最外層,需要兼顧製動巡防和抵禦外災,即異種魚、異常洋流和未勘測到的危險因素。每年由亞當挑選最適應這類環境,抗壓能力高的人進隊。但據往年統計,其中還包括部分‘零類分子’,即被判定無優秀基因、無潛在才能、各方麵水準均在及格線以下的閒置人員。”

尼莫一本正經為擇明科普,霎時招來無數敵意十足的瞪視。

擇明無奈搖搖頭,輕聲笑道:“這我知道,尼莫。”

尼莫抿了抿唇,還想說什麼卻來不及。

軍官H34109領他們進入棚屋,在門口就套上重型防護服,走完兩段消毒通道才終於抵達病房。

單人病床罩著一層隔膜,外麵聚著同樣全副武裝的七人。他們身份職位暫且不知,但就現場來看,他們曾試圖搶救過。

光屏泛著冷光,顯示代表生命體征的數值。賈亦宸粗略一看,確信老人捱不過今晚。

即便如此,他仍沉著指揮著唯一的助理跟到床邊。

眼前這具身軀乾癟得詭異,四肢皮包骨般瘦,臉頰凹陷仿佛能看見骨骼,可腹部竟像積滿了水,高高隆起。

再往上看,黃綠膿液一股接一股溢出老人口鼻,汙染他墊著的白枕頭。

“福叔,福叔?我來看你了。”

賈亦宸一邊用導管探入鼻腔排液,邊輕輕呼喚,儘管效果微乎其微,但堅持數分鐘後老人有了動靜。

眼周分泌物結塊,他連睜開也吃力,於是更艱難地扯動嘴旁肌膚,嘗試著微笑。這張臉像沾滿漿糊後風乾的紙團,僵硬又慘白。

“啊,醫生……我還盤算著,你要見不著我最後一麵,我就賭贏了,你得……給我三根煙,要最老式的。”

麵罩下,賈亦宸強顏歡笑,不知以何種語氣回這老不修。

“煙是違禁品,臭老頭你想我丟飯碗嗎。不過我還欠著你花種和那什麼叮當糖。花種我是真沒辦法,但糖我有眉目了,你可彆——”

極力控製情緒到這,他忽地喉頭一哽。

老人眼皮完全撐開,原本潔白的鞏膜如今全黃,滲透絲狀血線。

其實上個月這雙眼睛就看不清東西了,但這固執老頭怕遭人擔心,又覺得自己會占掉吃緊的藥物,硬是拖了半個月才說。

以呼吸強壓顫抖,賈亦宸著手擦拭膿汙,重新吊起愉快嗓音搭話。

“福叔,你上回還沒跟我講完呢,你地麵老家的事。”

老人嘴唇脫水乾裂,他嗯嗯啊啊幾聲,漸漸說起了胡話。

“我知道的,我還記著呢,老家……有車,自行車老高了,麥子也高,金黃金黃的,比我人還高……”

咕噥聲隔三差五被咳嗽打斷,穿插猶如窒息的喘音,其中閃過的幾聲嗚咽並不來自病床,乃是尼莫所在的外區。

身為高防高攻型機體,他自帶全身消毒的功能,無需防護的他以眼透析,看那四男三女強忍悲痛,期間的身體變化儘收眼底。

“回去……我想回家。”

比呼吸微弱的一句自語,猛然間打開眾生失控的開關。

外頭一片啜泣聲交織,裡麵是賈亦宸用力加深呼吸。

拚命趕來卻是無力回天,仿佛是為緩解這種空洞感,他也垂著頭嘀咕。

他介紹起奄奄一息的老人,ARK-8最長壽也留得最長久的舊移民。

當時八區陣營較為雜亂,有曾保家衛國的戰士警官,也有常年風吹雨淋的工人夥計,他們不像內區有‘蜜蜂’或其他設備排遣驚天巨變後的苦楚,日複一日穿行機械城巡查,又趕鴨子上架地訓練,學習使用複雜設備。

“福叔當過兵,也當過教師跑過推銷業務,最開始派來的領隊都管不住人,還得是他出麵調解,慢慢的大家就都穩下來了。後麵幾次有異種魚入侵,就數他厲害,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察覺。”

細細數來,前期的最大功臣應是老人,但隻因亞當給出一個‘不符合’,年過半百的他就一直留在八區受累,到病入膏肓也沒等來去內區醫院的機會。

“雖然這老頭子自己說不在乎,但上麵幾個隊長、組長年年遞交申請,天天為他打抱不平,天天……”

不甘,悲痛,沒有一刻平息的怒火,多種情緒轟擊心房,酸澀又辛辣。幾滴液體落在賈亦宸唇上,莫名燙人。他終究沒能關住淚。

“那,他的名字是什麼。”

頭暈腦脹中被問,賈亦宸喪失戒備,順嘴道。

“有福,安有福。”

疑惑未起,他先聽得外區驚呼連片。猛然轉頭看,他也受詫異感染,張口結舌。

他的助理脫去麵罩和手套,靠床握住老者那仿佛一折就斷的右手。

“安有福先生。”擇明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能傳遍全屋角落。他再一次歡喜呼喚,“安有福先生,您聽到了嗎?您已經回來了。”

話音剛落他闔眼撅唇,發出類似鳥鳴的叫聲。

比鴿子的低沉,連續且單在末尾加重,教書先生般一句一斷的古板特色。

這是在做什麼?

賈亦宸的不解正是所有沉默中的人想問的。

而澤明自己給出解答。

“那群斑鳩,您家邊上的咕咕鳥,它們在叫了。您聽到了麼。”

福叔用堵塞的鼻腔吸氣,喘聲好似悠長悲鳴,但他重新睜大的眼睛卻滿是雀躍欣喜。

他像已被烈火灼燒過的焦土,幸得甘霖滋潤,迎來暌違已久的活力。

如今眼睛失明,他的甘霖就是那暖流般的話音。

“房子後山上的野茴香,已經到盛開的時候了。等天氣稍微再熱一點,快下暴雨的時候,傍晚騎著車上山去抓蜻蜓……”

“對,是這樣的。”

活屍突然發出以往從沒有過的聲音,高昂如回少年時期。

“小五和林賴子,踩著我的後座一起上山,我們還會爬樹摘野杏,比誰摘得多,然後吃得滿嘴黑被大人發現……”

燦燦蟲鳴,縈繞河堤兩岸翠林。

暮靄沉沉,天邊茜色映照眼瞳。

車輪在隨笑聲打轉,還有那落在地麵的剪影,乘風飄來的杏香。無論多少次,這些記憶都能載著意識穿梭時光長河,逆流而返。

無論多少次,為了抓住曾經逃出指縫的那隻蜻蜓,無憂無愁的貪玩少年都會伸出手奔跑,滿心滿眼地追趕。

密閉幽暗的治療室再無暗泣哽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期待主導的寂然。

從睜眼到流利說話,再到此刻朝上抬手,名為安有福的老人像是想握住滿天紅霞,左右擺腕,十指抓攏。

在床另一側,賈亦宸繼失聲後又痛失思考能力。

他知道老人是回光返照,但他無從解釋,為何這渾濁雙目隻因區區幾句耳語就迸發如此閃耀的光彩。

那眼目光炯炯,似彈珠擦下灰塵恢複昔日色澤,透過它們,仿佛他也看到一片爛漫山河,看到鳥蟲與花草嬉鬨,記憶裡麵容模糊的玩伴向他招手,期待一場酣暢淋漓的遊戲。

即便是乾枯的手猝然垂落,儀器驟然發出警報,那深深凹陷的眼窩依然盛著兩顆熠爍明珠。作為一個醫生,賈亦宸不曾看過哪一種死態能如此幸福。

這般明亮,這般滿足,不該是死者會有的眼睛。

以被褥充當白布,擇明拉起一角蓋至老人雙目。

他自始至終都是這副和悅笑顏,最後雙唇翕動,輕聲告彆。

“再見,安有福先生。”

他對老人的離彆就此結束,可因為他大膽包天摘護具的行為,他不得不多留一小時待在特殊消毒艙,衣物也要拿去處理。

艙室像根鐵圓柱,地麵間歇噴發氣化藥物,他一人端坐小角落,身上隻有件長過腳踝的白袍。

擇明閉目養神,暗暗計算時間。

接下來的事情如他所料,艙門提前開啟,進來位熟人。

賈亦宸沒有防護,用那憂鬱深沉的雙眼凝視著他。

“您不用去休息會兒嗎。”

他照例表達關切,卻反被人用力握住手腕,被提著強迫起身。

對方施加的力道很重,指縫夾著他漸漸發青的皮肉。

最後賈亦宸不可思議地一放,嘴裡喃喃。

“為什麼……你明明現在已經疼得不能正常行動了。”

何止是不能正常行動,早在七天前就該疼得抓心撓肺,隻想求死。

出於禮貌,擇明先整理衣裝以免走光,隨後活動著手腕,悠悠解惑道。

“您說得沒錯,不過很不巧,在下由於某些原因十分擅長承受疼痛。”

賈亦宸默然唏噓,反複打量他。

“您眼神這樣熱切,都快讓我以為您是有意安排這次消毒,借機與我互訴衷腸,秘密幽會了。”

男人瞬間翻白眼,倒胃口地退兩步。

“那可不麼,如果不這樣安排,我怎麼能支開你身邊那隻百寶袋機器貓。他粘著你,跟蒼蠅追著垃圾桶一樣。”

擇明哈哈苦笑,放棄評價這句比喻。

而對方再度將他審視,沉聲道出一句。

“你……果然不正常。不是在身體方麵。”

隔板噴出濃濃白霧,擇明臉上浮現的笑又幫男人印證其猜測。

如神聖雕像典雅博愛,如父母對子女寵溺縱容,可在穿過白霧一般的美意後,卻什麼也找不到。

心裡話欲出又止,賈亦宸嘖嘴再出聲道。

“算了,今天來也不是說這個的。你上次要的報酬,我答應了。”他一擺手叫停擇明的感謝,朝人丟去某物。

擇明揚手一抓,先辨出冰涼堅硬的觸感,攤開再看,他詫異揚眉。

一隻血色飾品串著細繩,但它質地異常輕盈,不像是珠寶或水晶。

“這是某人托我轉交你的。接下來的話也是,所以你耳朵豎起來給我聽清楚,我以後不會再說第二遍。”

賈亦宸不情不願,語速卻有意放緩數倍。

“那個‘尼莫’,是以謀殺你為目的設計的。雖然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要什麼條件觸發,但隻要你還跟他在一起,就會被它抹除。它的殺傷力你不會不清楚,屆時隻有這玩意兒能阻止它。順便一提它很貴,市麵上也沒有,你彆到處亂丟。”

男人指向擇明手心,那片殷紅的雪花晶體。

“接到它後腦的端口,它就會馬上報廢。完全的,徹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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