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哼唱的聲音是hum!-15 在餘燼初……(1 / 2)

完美反派[快穿] Madaao 24444 字 11個月前

那是一場奇異恩典。

男孩用仿佛月光澆築的身軀起立, 睜眼懵懂打量外界。

這不是他初次學走路,早在意外奪取他雙腿前,他曾無數次奔跑歡跳, 撲進父母懷中撒嬌。

這也不是他第一回感知自己生存的世界,在那陣剜心劇痛中他的意識跌落, 而深淵和他的幻想一樣, 是黑暗、冰冷又孤獨的死亡。

但, 奇跡降臨在他這飽經苦難的稚子身上。

他被重新賜予四肢, 所見畫麵如有星光閃耀, 還有一抹微藍充盈視野, 像他哀怨回望外界,臉龐僅有憂鬱著色。

而他的身體,新的靈魂容器看似完整實則是座空樓。雖完好無缺,所有事物卻都能如風穿透而過。

他情不自禁地想,還有什麼能讓自己再次快樂。

親屬朋友終歸是彆人, 不懂他的空洞。

聲色犬馬又太過遙遠,無法讓他愉悅。

那就剩下‘吃’了。

隻要吃飽, 隻要吃到他不曾品嘗, 臆想不出的美味, 即便是他這種經曆了一輪生死的空殼,也必定會被幸福充盈。

此刻,眼前就有個美食。

熒藍視野中的發紅物體,有著畏懼蜷縮的人形輪廓。它肯定比薑餅人好吃。

男孩受期待唆使俯低脊背, 他在為即將到嘴的美味狂喜, 為又一次像嬰兒匍匐,四肢爬地而新奇。

他咧著嘴角,從沒像這樣高興過。

他跑得飛快, 沿途留下一串鈴鐺般的笑,也在撲近瞬間看清美食的真麵目。

為他治療的好心醫生,舉起半透明的微型衝|鋒|槍,瞄準了他的額頭……

響動猶如槍鳴,是列車急停的提示鈴,擇明在隨後的柔和廣播裡睜開雙眼,抽離構想。

乘客沉浸蜜蜂世界,尼莫安坐一旁,地麵熒屏閃過幾行文字。

上麵解釋列車停止是因為海道外壓不穩,需要三分鐘調整。

現實枯燥乏味,擇明無聲一歎,閡眼假寐。

他像醉鬼不願割舍白日夢,憑回憶和幻象麻||痹神經。

又一次七天工作結束,他帶著比來時多一倍的行李返家。多的不止是他在八區收的診療費,還有賈亦宸零零散散告訴他的精彩過往。

破體而出的‘新生兒’,如野獸撲食時的扭曲笑容,還有千鈞一發之際,受害者即‘美味’的求生反擊。

奈何男人對他時刻提防,除了描述幾件病例,再無其餘信息透露。

罹患絕症的癡呆老者,身體殘缺的自閉幼童,以及積勞成疾、自暴自棄的壯年男女。

在七區的十年間,賈亦宸聽聞或親眼見證的八名‘破殼’病人,他們皆有一個叫人難以忽視的共同點。

那就是病態。

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方麵的異常。

隻可惜樣本數太少,涉及到的影響因子太多,這樣觀察推導的理論終歸是漏洞百出,沒有參考價值。

想起什麼,擇明拉開衣兜往裡窺探。

他這幅著迷模樣經由某一翻譯器轉換,分解出‘他是在醞釀壞事’的信號。

翻譯器和觀察者同為個人——旁邊目視前方,不動如山的尼莫。

不像人類視野受限,尼莫眼珠無論朝向哪,實際所見的範圍遠遠比這寬廣,因此他沒錯過諸如蘇澤明‘數對麵乘客頭發’、‘看清潔機擦腳印發笑’、‘配合雜音打節拍’等奇怪畫麵。

還有當下偷瞄口袋的行徑。

早晨出發前他詢問過,對方搖頭拒絕回答,隻說這是一份驚喜。

驚喜在尼莫思維裡等同海市蜃樓,即不存在實際形體,卻又擁有釋義和原理。

這如矛盾糾葛的事物,引出他半小時後的困惑。

一隻小小的,除了水就再無裝點物的瓶子,到底為什麼能讓那白發男孩化身飛箭,高興到原地發射。

而發射現場,即在ARK-3的獨棟彆墅,早在他們進門前就已一片狼藉。

枕頭沙發被扯破,白色填充物滿天飛,書本被當作雪球丟遍地,家具全都挪位要麼翻倒。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食物終於逃過一劫。

豪宅給糟蹋成了狗窩,而‘小狗崽’正抱著蘇澤明的腿,坐地觀賞禮物。

“哇!嗚哇哇!”

男孩怪叫半天不消停,他舉著瓶子仰頭,大眼睛直朝擇明眨巴。

“爸爸,這個真的是給我的嗎?”他的口吻是不確信的祈求。

“當然是給你的。”擇明示意男孩鬆手,隨即蹲下輕撫對方頭頂,“這其實是我一個病人的兒子送的,他比你稍微大幾歲,有好多好玩的東西。”

“哇啊——”

男孩雙眼真有熠熠星光,仿佛照亮了整張臉龐。

“那他一定比譚哥哥厲害。我要換和他做朋友啦!”

如果譚琰聽到這喜新厭舊的言論,他一定感激不儘。

與擇明相約見麵的晌午時分,他果然雙手合十拜神般地懇求。

“請你這次回來就帶走他吧,彆讓我再趟你們這趟渾水了。”在遠離彆館的林道儘頭,譚琰放棄克製音量,儘情發泄著愁苦。

運出男孩後的那七天裡,他作為一條繩上的螞蚱同謀,也是會被牽連的受迫者過來看守。

雖然從沒人強求過他,但他和杞人憂天的老家長一樣,剛開始說站遠看幾眼,沒多久就忘卻底線敲門進屋。

結果可想而知,他無奈當了保姆,勞神又遭罪。

更彆提男孩是少見的混世魔童,稍微有一點不順心就瘋病發作,上下跑鬨翻天。

頭痛攜背疼持續性騷擾,譚琰揉著太陽穴又控訴道。

“那幾天、他總是要跟我玩狼抓羊遊戲,他專門當狼‘追捕’我就算了,他一趁我不注意就要翻窗,萬一他跑出這片區域……我是真沒辦法了。”

男孩是各種意義上的黑戶,雖然不知他是怎麼潛入醫院地下的,但他一旦出現在街道,馬上會被各種探測頭識彆出來,自動聯係他登記信息裡的監護人。

若是查詢不到親友,那就會被當成‘不明威脅物’直接上報治安警察,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

巡防儀、指路向導、清潔機器,ARK內哪怕一盞照明燈都可能安裝核心子係統,通過海塔信號與第一計算機——亞當相連。

得虧詹玉榮能找出這麼一處稀罕清淨地,脫離智能機械的天羅地網。

茂密樹蔭下,擇明手抵在唇邊沉思,麵有難色的樣子令譚琰忐忑。

惡魔男孩身份成謎,魔王博士動機不純,他真是鬼迷心竅了才答應幫這倆人。他再次暗暗自遣。

“嗯,這段時間麻煩您了。”擇明忽地一笑,親切伸手,“未來若有機會我們父子定會登門感謝,也恭祝譚先生您會如願高升到ARK-1。”

“晉升那還早著、等等!登門就不用了,我心領、心領就行!”

青年不好意思地握手,下一秒又後怕甩開想極力撇清關係,這翻臉看得擇明樂不可支。

凝視他的笑顏片刻,譚琰飛快瞟向彆處。

“你平時都是這樣的嗎?”他頓了頓,斟酌一下道,“任性妄為,想做什麼就做,不顧及後果和顏麵,也不顧彆人的意願就蒙騙威脅。”

到頭來說出的與沒修飾的相差無幾,他再瞥了眼對方,為那份無動於衷來氣。

“還有!你就沒想過我會找機會舉報你嗎?我可是——”

‘是季海灃博士的擁護者’這一句怎麼也說不出口,譚琰又生硬轉折道。

“我可是ARK的遵紀守法好公民,現在違規違紀的事萬一被發現,我連原本的職位都保不住!”

屆時他也會落得一個流放下場,甚至還會牽連到家人。

發泄過後譚琰腳尖踢草皮,聽見基調輕快的回話。

“若我不拖您下水,您初次來訪的那天……恐怕就浮不上來了哦。”

青年有聽懂擇明的借喻,還是固執地低著頭,不肯接受。

擇明收斂幾分笑容,鄭重點頭道。

“您果然如我所想,是位出色且負責的監督者。但正像您斷言的,您與犬子繼續往來隻會帶來無止儘的風險。所以,感謝您一直以來的關照。”擇明再次伸手。

恍惚間,譚琰產生被裁員辭退的錯覺。

他抬起頭,慢半拍握上去,渾然不知自己被帶動著上下晃。

“可你不是還要回ARK-1去?恢複所有權限,正式進出的那種。”他不知所謂追問。

“嗯,是的。”

問答完畢,二人兩手相握一時無言。

到最後是譚琰抽回手率先敗下陣。

分明接觸總時間未滿兩天,他竟能看穿蘇澤明微笑後的深意。

不,比起他看穿的說法,該是對方有意讓他讀懂更為貼切。

這人告訴他,自己找到新的,足夠完美的,也不會再牽連到他的方法了。

“可是,您真不考慮和我兒子繼續維係這段友誼麼?”擇明突然問道,“他告訴我,他可喜歡您陪他玩了,還說您會給他帶玩具和沒見過的零食。若不能再與您見麵,他會傷心吧?”

“不用!不要!我絕不奉陪!”譚琰急紅了臉,驚覺失態後連咳兩聲,“那又不是我特地買的,是我姐和我的組員一起訂的私製糕點。但他們那天都有外派任務,在ARK-5趕不回來,我也不愛吃,索性拿過來了。最後都給你的‘好兒子’砸我玩,滿地都是……”

抱怨未完,譚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某種氣息冷冽如霜雪,透過無形空氣震懾著他的身體。

“以後,不要吃這家或同種類的任何商品。”

氣息的來源是微笑猶在的擇明,他已側身準備辭彆,卻又強調道。

“是任何,譚琰先生。那麼,祝您好運。”

冷意持續停留眼中,如同擇明頭頂掠過的一道道婆娑樹影,當他走回門廊,忽然又被人叫住。

追來的譚琰彎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站直。

“這個,給你。”他伸直攥著拳的右手。

一枚小圓環從他手心落至擇明掌中,赫然是他改裝過的通訊器。

“這個當時被你拆開過,我哪知道你有沒有動過手腳,等著哪天又禍害我,所以、給你了。”

哪怕他補句‘我不要了’,說服力都比現在要強。

擇明裝沒聽懂,兩指撚著素環戒指,摩挲一會兒揚揚眉頭。

“如果這是一見鐘情後的衝動求婚的話,那您今天是超常發揮,脫離之前低級而枯燥的搭訕手段了。”他視線陡轉,卻還是撫玩戒指時的暗昧眼神,“您覺得呢,譚先生?”

目光相接,青年臉上掠過不自然的尷尬,他自以為憤怒地甩臉走人,卻忘了回嘴。

耳環最終以休眠狀態在擇明右耳安家,而在進門前,擇明輕按衣襟,感受雪花片的項鏈外型。

他不由得感慨自己是時來運轉,一天到晚總有人送禮物。

人剛進玄關,便聽上方傳來一陣轟隆隆的悶響,聲音由左至右遠去又繞圈返回,最終劈劈啪啪往樓下靠近。

隻見男孩渾身赤|裸,僅有泡沫裹著遮掩重點部位,他邊跑邊大笑,不時地回頭挑釁。

“你追不著,哈哈哈!你追不上我那我就不洗澡!”

“笨蛋~大笨蛋尼莫~”

樓梯平台很快閃出道身影,那是兩眼紅光全開的尼莫。

他神情嚴肅如臨大敵,雙腿一邁直接跨下五步。

距離驟然縮短,男孩機智轉彎,像條泥鰍鑽進成人不便行動的書架林。

尼莫一路緊逼至此,經過擇明緊急踩地刹車。

“蘇先生,你的住宅區正受到三級人為破壞,該對象屢教不改,不願配合,拒絕聽從意見和指示。請問,你要如何處置。”

人形機前額也掛著一坨泡沫,似積雪撲簌簌往下掉,但已擋不住他的咄咄氣勢。

“這個嘛……”

二人說著話,書架方向忽然飛來兩本古籍,一個襲擊尼莫頭頂,一個瞄準他下|腹。

為保護珍貴藏書,尼莫沒提高身體硬度,就用雙手去接。

哪知後麵還跟著七八本文集,中間混入鐘表花瓶各種小玩意兒,那一道道拋物線直線交錯,看得人眼花繚亂。

好不容易有喘息間隙,人形機二次扭頭,催促似得再問。

“蘇先生,請問如何處置。”

“這個嘛。”擇明故意拖拉地說,“你就哄他出來,然後——繼續幫他洗澡吧。”

有史以來第一次,尼莫演繹出了震恐。

他為此錯失良機,讓半隻枕頭砸中臉。

啪的一聲響,枕頭墜地,人形機亦結束沉吟。

“蘇先生,您是真的很喜歡小孩。”他肯定道,“不論好壞。”

偏偏挑現在冠以敬語,大概是肅然起敬也是匪夷所思,擇明垂下頭無聲發笑,這才動身先拾起枕頭。

他還沒越過廳堂界線呢,男孩就披著毛毯躥出,一撲鎖住他雙腿。

“爸爸,你彆生氣啊,我和笨蛋尼莫玩遊戲呢。對不對呀?”

濕漉漉的男孩探出腦袋,語氣乖巧,隔著擇明向後做鬼臉。

鬼臉對人形機毫無殺傷力可言,然而亂扣帽子的惡行尼莫無法容忍。

他不禁上前一步,接話反駁。

“十二點五十三分,‘我才不要你來洗,我要去找我爸爸。不然你來陪我玩狼抓羊吧,否則我就告狀說你打我,然後叫爸爸把你拆掉’。當時你是這麼說的。”

他複述的不光是內容,還專門還原了聲線語調,完全是錄音再現。

“我才沒!你誣陷我,你要跟我搶爸爸嗚嗚嗚……”

男孩蹦著小碎步撒潑,蹭得擇明滿身水。

眼看事態逐漸失控,擇明一吸氣抱起男孩,掖實對方的毛毯。

“很抱歉今天爸爸不能陪你洗澡,但是我答應你,如果你肯幫‘笨蛋尼莫’練習搓背的話,我午餐後會再給你一個禮物。”

禮物一詞又令男孩眼睛發亮,他靈活一扭跳下地,竟主動牽起尼莫的手去洗澡,那張小嘴像塗了蜜,全程都甜甜地喊‘笨蛋尼莫叔叔’。

因為這尼莫也不再追究‘笨蛋’前綴了,權當是場礪煉玩笑。

不過等礪煉結束,他堅持要獻上重大提議。

在二樓遊泳館門前,人形機堵住擇明諄諄告戒。

“蘇先生,您一味的放任寵溺,不給予適當的批評教育,這對塑造青少年的健康心理百害而無一利。望您悉知。”

“嗯,言之有理。”擇明含笑擦著發絲,點點頭,“所以,有你在我就很放心了。”

尼莫上身後仰幾厘,僵住片刻又挺直。

“照顧人類和寵物是不同的,蘇先生。他不是小波的替代品。”

對於這句不像抗議的話,擇明也不退讓,他直言道。

“他是我的家庭成員,可愛玩伴和親密好友。這句話你讓我說第三遍了,尼莫。而我恰好是最煩老調重彈的人,超過三次,我不會再解釋。”

這個‘他’是指章魚小波還是新入住的小成員,尼莫暫時無解,他轉而拋出另一問。

“那麼這個人類是否也即將進入‘特殊時期’,要你安排人手寸步不離照看麼。”

質疑活像充滿怨氣的控訴,而他得到一枚笑容和含糊不清的回應。

“這點我們都一樣。踩著表盤裡的指針過活,永遠不見終點在何處,隻聽著嘀嘀嗒嗒聲倒數。等‘那個時候’來了,任誰也擋不住。”

散著淡香的人於身邊走過,數到六步尼莫重新開口。

“《夏日之果》,引言第三部分第五段一至二行。摘選自後文第八十五頁,佚名作者的散文《與你在銀色庭院間》。”尼莫跟著轉回身,“這不是解釋,蘇先生。”

“那就先記著。”擇明活動肩膀,不以為意道,“隻是在列車上偷看彆人讀詩,你就能記得那麼清楚,那記錄我區區的一句胡謅,沒問題吧?”

尼莫當即閉嘴,不全是服從命令,還受一種莫名心虛所累。

他默然跟在擇明後方,亦步亦趨回到餐廳。

男孩這回聽話解決完了午餐,此刻他趴在櫥櫃前,小臉貼著水箱。

“爸爸,笨蛋尼莫叔叔,你們回來啦。”他轉身微笑,還維持著禮貌假象,接著小手戳了戳箱體,“這個是什麼呀,好冰又好重哦。我剛剛都抱不動。”

“那是爸爸的朋友,小波。本來想正式介紹給你的,但很遺憾,他已經不在了。”

就在尼莫以為男孩要趁機發揮嚎哭一場,要麼懵懂追問時,對方竟給出意想不到的反應。

“噢,那就是死了唄。”

他仿佛是到了不再為死亡而迷惘錯愕的年紀,沉穩得堪稱無情。

“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丟下一句嘟噥,男孩調頭撲向擇明。

擇明當然不會辜負對方期待,他端來工作提箱,取出隻輕盈紙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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