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絕對是賈亦宸最痛恨的表情。
他反感曖昧的微笑, 嫌惡衝動的大笑,若是有如花般天真的笑靨,他非要踩上一腳再罵罵咧咧走開。
以上事例的總前提為——對象是他自己。
原因顯而易見, 他與快樂有著血海深仇,立誓將其驅逐出後半生。
可人到底是受情感支配,那從淌自心底的感情就如物理法則不可違逆, 像水濡濕紙張, 輕易改變表情。
所以儘管他全天臭著一張臉, 但近日來他眉宇間的鬱氣已不複往日深沉。
作為賈亦宸的觀測員之一,零是這麼認為的。
但潭中死水搖搖晃晃, 下方隱約醞釀著彆種情緒。
固定的複查時間, 零在結束後脫口問道。
“醫生,最近您哪裡不舒服嗎?”
隔間隻有她和賈亦宸, 男人背對她收拾器械,動作一頓。
“我沒有, 怎麼突然這麼問。”賈亦宸反問道。
少女一指繞著發絲,下意識扯動。她思考的環境並不太平, 因為即使隔著兩扇門和一堵牆,那笑聲仍如鑽頭穿透障礙。
根據近來經驗猜測, 這是蘇羅與馮在玩攻城遊戲。
劃分陣地,挑選武器, 決定戰略,嚴格執行種種步驟之後,雙方開始認真‘廝殺’。
廝殺是指蘇羅單方麵追打馮,次次將大人對手碾壓在地。碾壓在地還不是比喻,是真實情況。
“嘖,又在我地盤上搞破壞, 一群狗崽子……”
聽著外麵乒乒乓乓一頓響,賈亦宸低聲咒罵,加快雙手速度,他顧不上欲言又止的零,重重推開門。
前廳裡,馮戴高舉白旗投降,他被蘇羅逼到角落武器不知所蹤,可謂是一敗塗地。
贏家男孩雙手叉腰,神氣地翹著腦袋,連那對尖牙也在耀武揚威。
“勝負已分,你是我方俘虜,按照我的律法,你要跪下向我求饒並宣誓效忠。否則,我就削了你的腦袋串起來!”
青年可憐巴巴往牆縫貼,不願接受這丟人的局麵。
“遊、遊戲而已,為什麼要這麼認真啊?”
“嗯?”
男孩一眯眼,看著憨厚的小臉竟無端生出些戾氣。
鴕鳥青年驀地打顫,他一雙腿識趣彎曲,仿佛在催他趕緊向萬物之首跪伏,否則小命難保。
說時遲那時快,小國王的腦瓜被檔案盒一拍,半邊黑發炸開。
“我答應你養父騰地方給你住,結果你就是這麼‘報答’我?”
賈亦宸巡視一圈,隻見桌椅東倒西歪,雜物七零八落,他慍怒得又提高聲調。
“看看你們乾的好事,你!還有你!十分鐘內給我收拾乾淨!”
“啊?我也要嗎?”馮傻了眼。
“哈哈!當然是隻有你啦,你是我的俘虜,這種雞毛小事當然你替我完成!”
蘇羅搶先一頓奚落,但幸災樂禍的笑聲卻在男人雙雙扣住他與馮後休止。
賈亦宸他深諳控力技巧,他蓋著兩個混蛋的頭頂,像搓球一樣抓著晃。不至於疼,可暈和被罰的感覺是真的。
而他放聲咆哮。
“你們、兩個、全都給我去!”
戰局因第三者的乾擾崩盤,小蘇羅沒反抗沒回嘴,他跟著馮走開,嘴裡嘟噥了一句‘共和國遭難,亟需援軍啦’。
援軍指誰賈亦宸心知肚明,既然要教訓搞破壞的混賬,縱容者也逃不掉。
他大步流星走出門,殺到擇明跟前。
不似賈亦宸鐘愛躺椅,擇明端坐圓凳之上,像之前的人形機板板正正,但他嘴角噙著的笑額外增添了一分鬆弛感。
他閉著眼,率先出聲。
“您這麼快就出來了,看樣子零恢複得很好。”
賈亦宸麵露厭煩,剛一張嘴又古怪地收聲,繼而轉向屋內。
六天了。
有人監視他們整整六天了。
其實剛得知那會兒他半信半疑好一陣子,夜裡白天時刻偵查四周。
從門內望向門外的四方之景,街道冷冷清清,行人鮮少逗留,清潔機器與巡邏機是老主顧,嗶嗶嘟嘟叫喚。彆說可疑身影,地上連一根人的頭發絲都找不到。
然而前天他獨自閒逛,無意間瞄到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棟倒U型大廈,全套的棱鏡外牆是天然後窺鏡,他百無聊賴地穿過路中段,忽然有股衝動驅使他抬眼。
倒影如錄像清晰,後方約五十米外的街口,跟蹤者的影子一閃而過。
之後他幾乎不再出門,也禁止零與馮走出前廳。他堅信自己不是小題大做。
那是條無人問津的老街,平日隻有移動廣告牌巡回。也就像他這不務正業的貨色才在工作時間遊蕩邊緣地帶。
一想到某處有雙眼睛正盯著自己,賈亦宸全身發涼如置身冰窖,他用力揉著肩膀,仿佛能借此卸掉脊背上的涼意。
說來也奇怪,他已習慣應付機器日夜不停地監察,不懼於與高智能的造物周旋,可對象一旦換成人類,壓力竟逼得他喘不過氣。
人不罕見,不陌生,論威脅程度遠不及強悍的人形機器。他應該沒有畏懼的理由。
“這大概是因為,被喚醒了‘狩獵’的原生記憶吧。”
擇明站一旁冷不丁地發話,成功地嚇到賈亦宸。
對方麵上不顯,重重吸氣散去怒火,眸中厭煩暴漲。
“彆跟我講這些專門騙幼稚小孩的話,我不想聽。”他嗤笑著用眼神叫人滾遠點。
一如既往的,擇明深諳裝傻裝聾之道,轉回臉繼續道。
“吃與被吃,這是起源生命間的初始狀態。當直接汲取能量的進食不再滿足日新月異的存活方式,那麼隻能適應新的環境和彼此,否則下場就是淘汰,消失,直至徹底剝離出循環。”
大廳內,蘇羅又追起了馮打鬨,故技重施把青年逼到角落。
擇明目光緊隨那道小身影,笑意愈深。
“相聚有限空間,彼此感應磨合,那時的生命體為了比周圍的活物存在得更長久,學會啟動演化開關。而在同類間,性狀分歧不斷累積,篩選,定向。到猿人出現,這現象已愈發成熟,也更易觀測。家父曾在日誌裡用一種荒誕主義的說法指代它,不是正經理論,卻蠻有意思的。”
聽眾賈亦宸早早扭過臉,想以此證明自己的不屑。他那雙腿卻牢牢紮根,一直沒挪開過。
講述者擇明笑得和善,可察覺那偷偷刺探的目光,反而沉默得更來勁。
拜此所賜,賈亦宸難得親自展示了一回他口中的‘幼稚’,不走也偏不問,就是繼續耗著。
二人無聲無息較量,蘇羅忽然亂入這小小冷戰場。
“爸爸,明天那金魚還來嗎?”蘇羅抱著擇明兩眼眨巴,麵露期待。
金魚是他給餘天麒起的代稱,無論賈亦宸糾正多少次他就是不改,理直氣壯地等價兩者。
擇明抱起打哈欠的男孩,一邊擦拭這臟兮兮的小臉,邊走向他的倉庫臥室。
“當然會啊,他是賈醫生的病人,要來治療。”他回道。
“咦——”蘇羅發出嫌棄的音調,模仿老人聳肩攤手,“可我覺得他沒救了呢,攤上一個狂躁庸醫。”
“沒關係的,因為有我在啊。”
“嗯!這裡還是爸爸最厲害了,其他人都是笨豬,大笨蛋帶著小笨豬們哈哈……”
話音落,門合上,剛好把後知後覺咒罵的賈亦宸屏蔽。
零躲藏一旁觀察,為所見所聞哭笑不得。
比起從前的賈醫生,她更喜歡如今表情生動、活躍的他。與之相對應的,她心中的天平已然偏向現在的生活,現在的家。
她每天提心吊膽,唯恐又要回到從前倉皇奔逃的生活,藏身於一個又一個不見天日的暗室間隙裡,隻有影子與她作伴。
如果用家庭成員指代,她有照料自己的長輩賈醫生和哥哥馮,有比她年幼愛搗蛋的弟弟。她還是怕蘇羅,但他們實際上相處得不錯。
蘇羅甚至願意分她玩具,不過男孩大概也像她會難為情,不敢太親近她。
那蘇先生呢?
這個人又對標自己的誰?
大腦的回憶區域收到提示,自動拚出一道模糊剪影,是手術那晚映入她眼中的暗色輪廓。
她依稀記得傷口如火灼燒的痛,記得輸液針往血管注入的冰冷,還記得牆角裡靜默的賈醫生,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縫。
可她就是無法補全那道人影。
明明此後他們共處同一屋簷下。
思忖間,少女幾度張嘴又閉合,恍惚著退回內屋。
床底藏有幾張紙,上麵是文詞與算式,旁附簡筆示例圖。那字跡規整堪比印刷體,出自許久未歸的尼莫之手。
偷偷翻看這些,零心虛又愧疚。
她答應賈醫生不與尼莫接觸,私下卻多次請教對方,見縫插針地避開彆人學寫字。
沒去找最該信任的馮和賈醫生,跳過屋裡學識最高的ARK-1特級人員,反而求於一個不熟悉又無常人情感的機器。
少女扯著頭發回想,為自己的矛盾哀歎。
她最終搖頭否認自己。
尼莫不是她見過的第一個人形機器,而且要她說,某些仿生人比尼莫生動多了。
零暗歎自己胸中無墨,隻會說‘尼莫是好人’的結論。
正想著她羞愧地撓撓臉。
她親近蘇先生多過尼莫,也更受前者幫助,可不知為何,她的結論隻在後者身上成立。
那麼,另一個就是惡者嗎?
“爸爸你好壞啊。”
倉庫小床上,蘇羅趴著翹起雙腳抱怨。
“我都要睡覺了,你還在寫字不來陪我。”
頂燈已關,暖色壁燈照亮書桌一方,擇明聞言放下筆,沒有起身。
“是還不困嗎?”
擇明以問句回答,男孩頓時氣鼓了腮幫,抱著枕頭亂滾亂嚎一通。待泄憤完畢,他鑽進被窩靠牆蜷縮,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還是不讓我出去玩,尼莫也沒回來,說好讓我看金魚但壓根沒兌現過,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出來,嗚……我要換爸爸,那躺椅大叔就很好,他有趣多了。”
擇明無奈一笑,這才坐到床沿。
“明天小金魚也會來,他正在努力康複中,有希望平穩下來哦。”
“賈先生說這兩天快到'下雨日',而且因為定期替換,排水量會多一兩倍,到時候會很壯觀。”
“剛剛好,上回那位客人又邀請我們欣賞表演,這次可不能讓零和馮錯過。但如果尼莫趕不上的話,就隻能我們先去,之後再分享給他……”
擇明一聲聲解釋,不像安撫倒像是彙報,說到最後他頓住片刻,仔細辨彆著。
屋內寂靜無聲,他轉頭緩緩扯開對方蒙臉的被子。
蘇羅已然睡著,平躺著兩隻小手右擱在腦袋兩側,恬靜宛如嬰兒。
見狀擇明放心退開,趁夜深人靜獨占洗浴室。
來不及等水放滿,他和衣躺倒,任水麵慢慢升高埋起身體。
一旦閉上眼,其餘感官放大數倍,他能指出體內哪裡正進行一場激戰,微小的細胞組織互相廝殺,戰場即他的身體一片狼藉,哪些地方又像惡性腫瘤作孽,瓜分他所剩無幾的血肉。
承受這些病變繼續工作,他感歎持家不易。
他也由衷感慨季海灃和他是難兄難弟,為研究人魚勞苦。
這位俊才帶領一幫人連續數周觀測,吃喝住全在研究所解決,幾乎與家人失聯,通訊器積滿了消息。
而滾動屏下,助理餘天佑第二十五次無視緊急通訊,冰冷氣場無差彆向外輻射。
也就季海灃敢大大咧咧去觸|雷。
“小餘同誌,我收到你家發來的消息哎,問你在哪在做什麼。我要幫你回複嗎?”
在實驗室呆久了,新人吳信德基本掌握核心成員們的個性,他一聽季海灃的話就打了個寒顫,戰戰兢兢偷看著餘助理。
不出所料,助理聲音冰冷,殺意外漏。
“哪能那麼麻煩您呢,季博士。所以,請您把您的通訊儀拆掉,然後吃下去吧。”
季海灃不以為然,背過身不知做了什麼,再回頭神情昂揚宣布道。
“嗯,吃下去還是太勉強了,憑我的消化係統承受不起。所以——明天開始大家放假三天!”
寂靜陡然蔓延,擴散每個角落,那十一人皆以同種驚懼交加的眼神注視他,隨後不約而同爆發。
“你在想什麼老大!休息?現在這節點上?”
“昨天是誰說的馬上要對人魚進行組織化驗,不能鬆懈啊?”
“我微縮采取儀剛調試完,不是你說要用了嗎?”
……
哀嚎質疑占據最多,活似一場現代版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好像比起主負責人,他們才更心痛那‘三天’所浪費的時間和行程。
季海灃笑著聽完全部,用力而緩慢點頭。
“嗯,我當然知道此次任務重大,但我更不希望我的團隊會為此遭罪,賠上不該犧牲的東西。再者,適當的放鬆更能激發活力和靈感啊,實驗室這邊暫時交給‘守門人’,沒有問題嘛。”
闡明自己的理由,青年拍手示意全員回歸狀態,以便趁早回家。
這下無人再起怨言,各線有條不紊工作。許是有感激推動,眾人比原先更賣力了。
但這裡麵不包括始終默然的助理。
淩晨兩點,所有成員離場,終於剩下他與凝望人魚的季海灃。
“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麵對助理兼好友的逼問,季海灃和盤交代道。
“是你母親,她不知哪要來通訊編碼找到我。她說怎麼也聯係不上你,希望我轉告你,讓你儘快回去。”
餘天佑一言不發,臉龐如有冰霜覆蓋。那種疏離已冷漠到不屑表露厭惡。
深知對方決然的脾氣,季海灃趕在他被連坐前解釋。
“如果隻是這樣我當然不會大動乾戈叨擾你,但另外一件事,我覺得你有必要聽下。”他語氣逐漸凝重,“你弟弟他最近正在接受療養。”
“療養?”
“是的,就在七區北院,已經六天了。據說還在進行中。”
季海灃雖沒明言,但餘天佑立馬聯想到一事。
七區北院,不就是那異類蘇澤明調遣去的地方嗎?
飛快思索一遍,餘天佑還是剝除不了那深入人心的危險形象,他本就擔心兄弟,這下表情愈發焦灼,兩手緊緊攥拳。
“彆那麼緊張啦,”季海灃寬慰道,“前輩主業不是醫學,可他當年是拿過全科滿分成績的。”
對方不禁白了他一眼。
“沒人想聽你誇他,我又不是擔心這個……算了,不提也罷,我會回去的。不然就白讓季博士您煞費苦心安排了,對麼?”
季海灃雙手揣進兜裡,他微微晃身,笑得像個調皮學生。看著這樣一個樂天派,助理默默壓下心中的忐忑。
他最在意的不是家人與那異類接觸,而是一向健康的弟弟怎麼突然生病。
出於某些原因,他厭恨生養他的女人,但他必須承認對方在照料子女起居方麵無懈可擊,更彆提家裡時刻有智能係統把關。
他實在想不到當今世上有什麼病能擊垮一個年輕,健康,明確無任何遺傳疾病和先天缺陷的孩子。
“……”
吟唱低柔如漣漪,輕輕拍打屏障,人魚不知何時浮在他們上方,俯視著雙唇微張。
察覺二人視線彙集於自己,他才甩動夢幻的漸變色魚尾,一點點下沉。
他適應得比季海灃預料中更快,像人們對他求知若渴,他也好奇海水牢籠外的世界,一有機會就湊到這些兩條腿的生物跟前。
三方無言相對,餘天佑緊盯那腰身上的尖刺,季海灃卻追隨著水下閃爍的細鱗,顆粒分明的氣泡。
那浮沫飛散,競相上升又破裂,其中一些附著白皙肌膚,迎光如同鑽石發亮。
少年全身赤|裸,他用手捧掬起一捧水淋到頭頂。
“舒,服。”
他嗓音沙啞,聲調詭異,表情更是僵硬,可接診的賈亦宸知道,這才是餘天麒清醒時的狀態。
前天有好轉跡象,昨天來時會斷斷續續回應,到今天少年神智接近從前水平,能與人自主交流。
“賈,醫生。我是不是,會死。”
說這話時,餘天麒像木偶硬化的臉流露出一絲傷感。
有偌大水療機的襯托,少年顯得格外孱弱,兩旁水泵嗡鳴,壓過他虛弱的呼吸聲。
賈亦宸靠近俯身道。
“現在這不是你要想的。你要努力把狀態調整好,我不會讓你再出事。”
“我,媽媽。”
隻幾個字賈亦宸領會其意,他點頭鄭重道。
“你放心,我的助手和她一起在外麵,不會讓她進來的。”
餘天麒垂下臉,脖頸彎折的角度令人聯想起初秋枯荷。腐爛根莖根本撐不起蓮蓬,整棵植株搖搖欲墜。
這可不是安心的表現。
腦中搜刮一番,賈亦宸發現他沒有用於安慰的話,他隻好以慣來的醫者口吻叮囑。
“回去後你按我說的,不要隨便吃東西,分量我會在這給你計算好,發送給你母親。就算你再想吃也要忍住。還有睡眠,無論睡不睡得著你都要休息,靜躺也是一種恢複體力的方式……”
時間在他的‘單口相聲’中度過,餘天麒一一應著,最後自己爬出水箱。
少年動作笨拙而遲緩,活像第一次學穿衣走路,那肌膚下的血管呈現詭異的青藍色,占據手腳與腹部。
親眼目睹種種,賈亦宸無聲哀歎。
他上一個病人與餘天麒年齡相仿,同樣先出現性情大變,關節與腹部疼痛的症狀。
差彆是那小患者極度畏水,哪怕脫水到吐血也不肯喝水。
當餘天麒費勁穿好外套,大門叩叩響了兩聲。
賈亦宸上前打開,隻看見擇明一人。
“餘夫人說是有事離開會兒,馬上回來。”他微笑解釋,探頭望向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