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顧不得這微不足道的癢意了,目光灼灼盯著麵前的十三爺:“果真?”
等到皇上的密折變成明旨,四爺便要前往戶部坐鎮,這幾日,他忙得腳不沾地,每天與幕僚討論到很晚。時候不等人,四爺原本想問問十三腿疾如何了,有沒有好轉,忙到今日,才有空打發蘇培盛去請,順便哥倆議一議事。
不一會兒,十三爺親自來了。
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四哥遞給我的藥膏,有用。”
四爺一愣,倏而站了起來。
他先是問了句果真,見十三點頭,冷肅的麵孔漫上喜意,負在身前的手有些顫抖:“怎麼不早些告訴我?”
十三爺視線落在四爺微顫的手上,撇開臉,鼻尖一酸。
他實在忍不住落淚的衝動,低聲開口:“就怕這點微不足道的好轉,猶如鏡花水月,到頭隻是一場空。”
他堅持塗了一個半月,直至昨天夜晚,太醫斷定他腿上毒瘡的萎縮不是錯覺,十三爺方才真正覺得狂喜。他按捺住了直衝雍親王府的衝動,輾轉反側,一宿難眠,今早迫不及待地起身,便遇上了四爺身旁的
蘇培盛。
“我與四哥這叫心有靈犀!”十三爺道,“弟弟需謝過小四嫂,謝過年知府,如此大恩,還望四哥替我轉達。”
這裡的年知府,指的是年嬌的大哥年希堯。
四爺閉了閉眼,按捺住胸腔蔓延的熱意:“自然。”
他在書房來回踱著步,半晌開口:“年希堯製作的藥膏不凡,想必本人醫術更是超絕,若能就近為你驗看一番,指不定有痊愈的希望。”
十三爺呼吸一重,隨即搖頭,痊愈兩個字太過奢求,他想都不敢想。
這些日子他借門人之手四處打聽年希堯,覺得此人真真是個君子。做官雖隨心所欲了點,治下卻是和睦安逸。
何況他還是小四嫂的親兄長,十三連忙道:“驗看不驗看倒是其次,年希堯當個大名道知府,實是屈才了。若他有意,四哥不如為他在京中謀個官職……”
四爺聞言頷首,他想的就是運作年希堯回京。
十三弟隻要有痊愈的希望,便一絲也不能放過,四爺沉聲道:“你小四嫂帶來的藥膏也有定數,總不能月月去薅。我這就給他去信,問一問他的意願。”
“……”十三爺眼睜睜看著四爺雷厲風行,不消片刻便寫好了信,鼻尖又是一酸。
他今日多愁善感的都不像他了。
“四哥對我的好,我這輩子是報答不了了。”
四爺驟然抬起頭,隻聽十三爺一字一頓地道:“若有朝一日,我不再受皇上厭棄,不再是光頭阿哥,我定為四哥上刀山下火海,衝鋒陷陣,拚死以報。”
隻可惜當下,他什麼都做不了……
十三握緊雙拳,眼底縈繞著深深的不甘。
四爺忽而開口,嗓音有些冷:“我求的並不是你的回報。”
說罷,目光在他的腿上轉了一圈:“你是我胤禛的弟弟,唯求康健而已。”
.
十三爺紅著眼眶走了。
四爺看著滿桌的政務,喜悅、複雜、感慨……諸多情緒一時間塞滿了心房,叫他思緒紛飛,實在難以理事。
半晌,四爺扔開筆,問外頭:“什麼時辰了?”
蘇培盛的嗓音傳來:“午時了,王爺可要提膳?”
“不提了。”四爺說,“去棲桃院用。”
蘇培盛連忙道:“奴才這就回稟年側福晉……”
四爺笑了一下:“無需回稟,多添一碗飯就好。”
他已經知道她的德性,自然也不需要擺膳的時候按照他的喜好來。
蘇培盛當即應了,四爺思慮片刻,問他:“庫房可還有繡著花樣的錦緞?以色澤鮮亮為佳。”
若不是年側福晉,十三爺的腿疾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治愈的可能,雍親王高興之下,自然得犒賞功臣。
蘇培盛雖然困惑王爺“色澤鮮亮”的描述,卻是一句話也不敢問,飛快地領人打開私庫:“王爺您看,都在裡邊了。”
四爺頷首。
這麼多年來,宮裡賞的、下麵人孝敬的錦緞布匹,足以在私庫堆成一座山。譬如一些特殊的衣料,他平日用不上,放著不過吃灰而已。
四爺目光落在其中一匹雲錦上,嫩綠的顏色,淺粉桃花與之相映成彰,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示意蘇培盛把它捎走。
不一會兒,蘇大總管懷中的衣料疊的高高的,五彩斑斕應有儘有,四爺方才意猶未儘,轉身離去。
棲桃院,年嬌坐在膳桌前,張嘴咬掉了半截芙蓉蝦。
她皺皺鼻子,望了眼多出來的那道白灼小青菜,在心裡思索,要給它取什麼彆名好。
四爺青菜?
不好聽。
年嬌眼眸一亮,對秋嬤嬤道:“不如叫白灼小……”
就在這時,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年嬌頓時停住了話,扭過頭往外瞧。
秋嬤嬤擦了擦冷汗,跟著往外瞧,隻見蘇總管迎麵走在最前頭,懷中抱著的……竟是她們格格最為青睞的衣料顏色。
秋嬤嬤吃了一驚,年嬌睜大了眼,下一秒,四爺平靜的問話傳來:“白灼小什麼?”
年嬌抑製住怦怦跳的心臟,答得又軟又乖:“白灼小青菜。它是妾身第三喜歡的菜肴,僅僅排在豬蹄和烤雞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