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人員暫時換了一批沒受傷的, 因著換的都是同一戶的兄弟,也沒人計較。
燒火煮藥。
兩瓶藥粉已經用完了,
徐秀越原先隻準備自家人受傷用的, 所以隻買了兩瓶,好在常用的藥包買了不少。
雖說她於醫術上並沒有專研過,但是道醫不分家,基本的藥理還是懂得。
拆了幾包古代般退燒藥看了看,有一種有消炎的作用,徐秀越決定提前預防感染, 用村民自帶的瓦罐, 熬了幾鍋,給傷員喝。
其中何安全喝最濃的那一碗, 苦的他齜牙咧嘴, 又將一旁抹眼淚的媳婦逗笑了。
為了避免意外, 還是留了人輪換守夜,另外又安排了幾個婦人守著傷員, 萬一有人起了高熱, 好及時找徐秀越拿藥。
好在一夜安穩, 翌日, 眾人醒來時都盯著兩個黑眼圈, 顯然一夜都沒睡好。
幾個傷員的狀態還好, 徐秀越檢查了他們的傷口, 或許是那藥粉管用, 雖說看著嚇人, 倒是都沒有發炎感染。
各家媳婦給換了新的棉布包紮,可惜的是藥粉已經沒有了。
這樣的傷勢如果不能持續用藥,過幾天肯定又要發炎。
看了看天色, 徐秀越讓傷員們再休息會,安排了幾個人熬藥,才問道:“有沒有挖過草藥的人?”
徐秀越想挖一些婆婆丁之類的常見消炎藥草,搗碎成糊狀敷在受傷處,多少也有點消炎的作用,要是能碰見五抓龍之類的,就更好了。
另外也是要找些主動願意幫忙的,免得偷懶浪費時間。
“我挖過薯藥算嗎?”
“我挖過黃芪。”
“仙姑,我隻挖過野菜,不過野菜各種都認識,您看行嗎?”
……
徐秀越倒是沒想到,一問之下,各個都開始攀比起自己的本事,不過村裡多是男人下地女人挖菜,所以冒頭的也都是些婦人。
徐秀越見他們一個個黑眼圈著,不想著偷懶而是巴不得被選上去挖藥,心底因為昨夜產生的鬱氣瞬間消散不少,笑道:“哪裡需要這麼多,還得留人看著孩子。”
她點了幾個說自己經常上山挖野菜山珍的,又拿著棍子在地上比比劃劃出幾個草藥的大概樣子,當然她的畫工實在拙劣,主要還是口述。
婦人兩人一組,又找了五個漢子跟著,徐秀越給她們化了片區,免得走遠了,就這樣五組人出發挖藥材去了。
徐秀越就坐在路邊,若是有婦人不知道對不對的,就會回來給她看看。
何郎到這時候還是有些萎靡不振。
昨晚何大郎跟何二郎也失手拿菜刀砍死了一個人,隻不過沒有何郎那麼有視覺衝擊力,所以雖是經曆了第一次殺人後的情緒低潮,卻沒有何郎那麼難受。
徐秀越看他們哥仨湊在一起唉聲歎氣,便道:“你們又不是故意傷人,想想戰場上的將軍、兵士,他們是保家衛國,你們也是為了保護大家。”
上溪村的人都是普通農民,尤其何村長帶過來的這幾家,還是向來與人為善道德感比較高。
其實經過昨晚,大多數的漢子心裡都有些不舒服,聽徐秀越這麼類比,轉換了想法,心裡才舒服了點。
何三郎談了口氣,道:“娘,我知道,就是頭回,胃裡有點難受。”
徐秀越點頭,這也正常,隻要彆因此出點心理毛病就行。
“嗐,彆說,我這也是才發現自己的厲害,大哥二哥,你們瞧我這勇猛勁兒,以後是不是個當將軍的料兒?”
徐秀越:……
行吧,她也不用太擔心。
另一邊,何四郎也鬱鬱寡歡,不過他是因為昨晚拿著匕首嚇得在麵前胡亂揮砍,一點忙沒幫上,大概看著哥哥們和其他漢子勇猛,自覺表現有些損害他大男子漢的形象吧。
這……徐秀越本不想管,雖說人各有長處,但何四郎那纖細柔弱的書生身體,是需要一點鍛煉了。
但是徐秀越轉念一想,何四郎本來就是愛鑽牛角尖的性子,要是自己把自己憋壞了怎麼辦?便也上前勸了一句:
“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你用自己的短處,自然作用不大,不用太過介意。”
何四郎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隻是悶悶說了句:“知道了,娘。”
其他人家的心理輔導問題徐秀越就不好插手了,便坐在一旁等挖藥草的人回來。
這樣挖了有一兩個時辰,還真叫他們帶回來不少,除去有些長得像的雜草,徐秀越估摸著這些分量,分給傷員們能用個兩三次。
很快有婦人圍過來,自發給需要清洗的藥材清理乾淨,又有男人拿出了蒜舀子按照徐秀越分的配比將藥物碾碎,最後再分給各家的媳婦,給自己男人上藥。
這麼一個流程下來,徐秀越發現他們竟然井然有序地自己分工好了。
等上完了藥,徐秀越見時間也到了中午,便直接原地用了午飯。
這一次,徐秀越煮了肉乾,總歸災民裡挑頭的昨天都被他們打的膽寒了,料想看到他們吃肉,也沒人敢來觸黴頭。
主要也是因為,大家夥經過一晚的驚嚇,實在需要安撫。
雖說她沒有什麼心理谘詢師的技能,也不好挨個進行心理疏導,但是她可以用最普適的辦法,而最能安撫人心的,徐秀越自認為應該是美食。
肉乾蒸飯的香氣飄散的很遠,徐秀越能看到他們周圍的災民多了起來,隻不過這次的災民眼裡隻有對食物的渴望,而不是像昨晚的那些,帶著嗜血的凶惡。
同樣的,這些災民也更瘦弱,就連走路都顫顫巍巍。
這一次沒有按照護衛隊的人頭給米,而是徐秀越直接安排煮飯,各家吃飽為止,另外又給傷員們煮了單獨一份肉乾湯,他們失血太多,需要多補一補。
正煮著飯時,徐氏忽然湊到徐秀越旁邊,小聲道:“娘,咱家肉乾快沒了。”
徐秀越早有心理準備,因為這次是全村吃肉,就他們準備的那麻袋肉乾,肯定撐不住。
徐秀越歎口氣道:“剩下的彆動了,這幾天就給那些受傷的煮湯。”
徐氏應了一聲便走了。
在彆人的注視下吃飯其實並不是一種很好的體驗,尤其是注視的人是一群啃樹皮的災民時。
上溪村的人不約而同的加快了吃飯的進度,等吃飽了,徐秀越便招呼大家收拾東西上路。
等他們走出去一段路,原本等在周圍的災民忽然一擁而上,撲到他們停過的地方,雙手在地上摩擦,試圖扒出一粒他們不小心掉下米粒。
徐秀越跟上溪村的人聽到聲音回頭,都瞧見了。
徐秀越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給他們一口飯吃,隻是心裡有些酸澀。
為了避免傷員顛簸得太厲害,加上又是上坡,他們便走的慢了些,等到了天黑,也才堪堪爬上了坡頂。
找了個還算平緩的位置,停車修頓。
跟他們一樣走到這裡的難民已經換了一批,不過其中還是有些目睹過何家村眾人與難民的爭鬥。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互相傳遞了消息,至少休息的時候,他們都離徐秀越他們遠遠的。
這邊的地勢高兩側是個緩坡,雖說有植被覆蓋,但若是藏人,頂上的人一眼就能發現,所以這個位置倒是相對安全。
吃過晚飯,一行人就安排睡下了。
午夜時分,忽的“轟隆”一聲響,仿佛大地都震動了起來。
經曆過地動的災民們一片慌亂,徐秀越也從睡夢中驚醒。
“咋回事?”
“地動了?”
……
上溪村的村民也嚇了一跳,亂成了一團。
徐秀越提高嗓門喊了一聲:“先彆慌,看好孩子。”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拉好身邊的孩子,東張西望的守夜人員也立馬看向四周,果然有蠢蠢欲動的災民,被他們一個眼神嚇了回去。
月光下,在他們能看到一點的遙遠地方,似乎有亮光閃過。
亮光快速移動著,隨著轟隆聲漸近,徐秀越才看清,是波光淩淩的洪水,朝他們的方向衝了過來。
“啊!”
“咋辦,水來啦!”
上溪村靠邊的人也看見了洪水,立馬慌不擇路地要逃,被守在外麵的人一把拉住:“你往哪跑?!也想逃荒去?仙姑都沒動你動什麼?!”
一句怒喝聲,立刻將眾人的理智拉了回來。
而徐秀越隻是皺眉看向遠方的大水。
她絲毫不擔心洪水會衝過來,隻是有些懷疑,應該日後才來的洪水,來的早了。
洪水果然在離他們還遠的位置重重打在遠處的土坡上,轉了個方向繼續前衝。
直到過了許久,洪水的聲音才小了下去,水也衝遠了。
村民們看著遠方的水麵,不知道想了什麼,直到有人小聲呢喃了一句:“不知道村裡其他人咋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