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
幾個位置都是徐秀越精心挑選的, 像是山體這種不會短期內有變化的東西,徐秀越可不信她會算錯。
林修為點頭道:“而且,土質看起來也不太好, 偏巧挖那邊的正好是最後一隊災民。”
最後一隊就是那夥人最少的,也是災民們都不願意進的一組, 刺頭比較多。
“我回來的時候那夥人已經鬨起來了,說許縣令不顧他們死活,讓他們開個種不出糧食的荒地, 好累死他們, 減少災民數量。”
徐秀越聽得簡直想笑,他們開荒,縣裡還供給著糧食, 最後卻成了縣裡想累死他們。
許縣令要是想減少災民數量, 找個什麼由頭,弄死這一整隊的人還不簡單, 其他的災民知不知道還是另說,就是知道, 恐怕也不會為了他們幾個災民中的霸淩者出頭。
不過, 地方既然是徐秀越選的, 這件事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不管他們怎麼說,既然地方是我選的, 我便再去縣裡看看吧。”
“我陪仙姑去。”
徐秀越沒有拒絕林修為的好意,林修為作為多家商戶的少東家,在縣裡能起到的作用有時候比許縣令還大。
兩人商量著明日一早就走, 這次縣裡已經安穩,又有林修為在旁,比較安全, 徐秀越便不打算再帶那麼多人了。
倒是林修為說了一句:“將三郎帶上吧,咱們可能要在縣裡待上幾天,三郎是個練武的苗子,彆耽誤了。
再說,縣裡那群人還不知道會不會鬨事,三郎跟去也能漲漲經驗。”
這大概就是老師對於好苗子的愛惜吧。
既然林修為都這麼說了,徐秀越自然答應。
徐秀越讓何大郎去跟安福爹說一聲,她明日要跟林修為去縣城。
雖說他已經卸去了村長之位,但徐秀越不在的時候,大家夥還都是聽他安排,徐秀越覺得還是有必要通知一聲。
很快安福爹就來了,他沒有詢問徐秀越去縣裡做什麼,隻問了下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很確定,順利的話,也就三兩日的功夫。”
安福爹點頭道:“那成,村裡的事仙姑不用擔心,就是有件事想請仙姑幫忙。”
“怎麼?”
安福爹麵色有些不好,卻還是道:“書青您是知道,他媳婦兒眼見著就要生了,我對縣裡也不熟,想請仙姑代請個產婆回來。”
他說著掏出了一兩銀子:“不知道縣裡產婆是個什麼行情,這裡有一兩銀子,若是少了,您就說這是定金,先給人請回來,咱們這包吃包住,生了我再包個大紅封。”
徐秀越這才想起來,算算日子,葛春草再過一月,是要生了。
女人生孩子有早產有晚生的,掐不好時間,他們這離縣城遠,是應該早些請。
“放心吧,這次一定給您帶回來。”
說完了此事,徐秀越將安福爹引到了水車模型旁,道:“您看這是什麼?”
“這是……水車?”安福爹驚訝了一瞬,而後不確定道,“是不是小了些?”
徐秀越道:“這是水車模型,是修為老板安排家裡的工匠研究出來的。”
徐秀越說著,舀起一碗水,朝水車倒了上去。
流水潺潺,竟是從一個盆,順著管道流入了另一個盆。
“這、這……”安福爹驚地說不出話。
徐秀越笑道:“您看,若是將管道按需拉入田中,是否能用來灌溉?”
“當然可以!”
徐秀越將林修為帶回的木匠喊過來,道:“這位就是做水車模型的工匠,我瞧著咱們的田已經耕好了,不如分一些人按照林工匠的要求,開始建造水車?”
“自然是好。”
安福爹一口答應下來,又朝林工匠拱了拱手道:“辛苦您了。”
林工匠慌忙擺手:“哪裡的話,就是這做水車的木材需要經過特殊處理……”
林工匠暫時住到了安福爹家中,至於具體怎麼做的流程,徐秀越就不管了。
她是外行,既然林工匠做出了模型,對於水車的了解,肯定比她多了。
晚間,徐秀越將要縣裡的事告知了家裡眾人,主要是為了安排好張氏修養的事。
張氏向來是個不爭不搶的,個性也軟些,徐秀越怕自己沒安排清楚,張氏那邊沒修養好也不會開口要,便直接道:
“三個月內,老二媳婦就不做活了,家裡的事,你們幾個多忙著些。”
徐氏自然是一口應了下來,田氏撇了下嘴,卻也沒說什麼,隻是手掌摸了摸自己已現贅肉的小腹。
“另外,每日裡給張氏燉一碗肉湯,不拘是什麼肉,隻要不是熱性的就行。”
田氏似是想到了一碗碗的肉湯擺在自己麵前,咽了下口水才道:“娘,啥是熱的肉?”
“譬如羊肉,老二媳婦這會傷了身子,最好不吃,保險起見,雞肉兔肉都行。山裡的野菜也多有寒熱屬性的,你們分不清,就去問問鄰裡生過孩子的嬸子,她們保準知道。”
徐氏又應了一聲。
“另外這些日子,誰都不許去老二媳婦那找茬,要是我回來聽說誰碎嘴子惹了老二媳婦生氣,那就彆怪娘收拾她了。”
家裡最近倒是很和諧,徐秀越也不過是打個預防針。
徐秀越又專門囑咐了何二郎一句:“你媳婦身體不舒服,甭管有什麼事,你得順著點她,免得惹她心煩。
家裡這麼些人也就能保證她的營養,你才能保證她的心情。”
何二郎看了徐秀越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
想想也沒有什麼可囑咐的了,徐秀越就讓他們散了會。
何二郎回了屋,將徐秀越的安排一一向張氏說了,張氏竟是又掉了眼淚。
“娘現在待我可真好。”
不知道這些眼淚,是感動於徐秀越的安排,還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遭遇對比。
何二郎也道:“是啊,你現在不用想彆的,就像娘說的,安心養著就是。”
張氏抬頭,兩人四目相對,唇角都溢出了淺淺的笑。
“知道了。”
翌日一早,三人便坐著馬車趕往縣城。
守門的官兵已經認識了三人,再沒有徐秀越初見時的誌高氣傲,而是恭敬得將兩人送了進去。
許縣令一得到三人到來的消息便急急從縣衙裡趕了出來,三人到縣衙門口的時候,許縣令已經在路上張望了許久。
“仙姑啊,您可算來了!”
徐秀越見許縣令嘴角已經起了燎泡,就知道他愁的不行。
原本徐秀越以為,許縣令是因著那批災民鬨事才發愁的,誰成想,短短一日的功夫,事件就升級了。
“那些人哪裡是什麼災民,刁民還差不多!
本官親自去說定會給他們一個答複,也會另找地方安置他們,誰知道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搶了官兵的刀直接衝我來了!”
徐秀越聽著許縣令義憤填膺的講述著自己的遭遇,料想最讓他氣憤的,該不是那群人不識好歹地動手,而是那句——
“就那些人,還口口聲聲罵我是個狗官!
天地良心,老朽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這些日子擔憂災民都睡不著覺,往府城發文,去了這麼些日子,連個聲響都沒傳回來!
就這!還說我是貪官、狗官。
我呸!
真是給他們吃飽了撐的!”
許縣令在屋裡背著手來來回回地走,徐秀越此時隻覺得,看來許縣令是真把他們當自己人了,不然這種挨罵的話,還真不容易說出口。
林修為跟許縣令更熟些,便勸道:“您先消消火,那些人不好相與咱們之前就知道了,既然當初他們動了手,如今可是關入大牢了?”
說到這裡,許縣令也不氣憤了,直接黑了臉。
“那起子人裡有三個是練家子,他們許是預謀已久商量好的,傷了幾個官兵,眼瞅著砍不死老朽了,竟直接往山裡跑了。”
徐秀越蹙眉,總覺得裡麵有些不對的地方。
照理說,就算是他們開荒的位置不適合種植,也沒必要暴起傷人,更沒必要將矛頭對準許縣令。
“他們有多少人?您當時帶的官兵有幾人?”
許縣令道:“他們……之前咱們開荒時統計過,應該有二十三人,我也是怕他們鬨事,當時帶了也有三十多人。
哎,幸好當時留了個心眼,不然人帶少了,此時仙姑就瞧不見老朽了!”
徐秀越忙安撫了兩句許縣令,才又問道:“照理說,他們就是搶了官兵的武器,也隻能搶附近幾個沒來得及反應的。
其餘官兵手中都帶刀,他們怎麼敢衝上去的?”
“這……”
徐秀越一句話,問的許縣令眉頭緊鎖。
“仙姑不說,老朽隻顧著氣憤,倒沒注意到此處。
實不相瞞,老朽早年讀書花了眼,模糊中見他們四散逃逸,怕他們回頭殺個回馬槍,便沒再命人去追。
當時受傷的官兵太多,老朽隻忙著安撫受傷官兵,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許縣令解釋一番後,便喊來了一個衙役,道:“這小子那時候就跟在我身邊,仙姑有什麼疑慮之處,可以問他。”
說著,許縣令就坐回了主位,端杯喝了口茶,瞧這意思是要當甩手掌櫃了。
徐秀越有些無語,不過看著許縣令眉間的疲憊以及花白的頭發,想了想還是放過了這個花甲老頭。
徐秀越轉而問那衙役:“那些人一共搶了幾把刀?”
衙役略做回想之後答道:“沒看清,不過後來瞧著,有十幾個人手裡都有刀。”
“那後來可是有十幾個官兵丟了刀?”
“這……”衙役皺起眉,“卑職當時照顧受傷的弟兄,沒了武器的,應該隻有七八個人。”
這下徐秀越也不用去探查衙役的過去了,僅憑這兩個問題,徐秀越就知道,那些人肯定是提前藏了刀。
至於藏起來的刀是從哪裡來的,恐怕官兵衙役們都不知曉。
畢竟災民又不是犯人,放任他們開荒之後,官兵也多是三兩個看著周圍,以免他們入城騷擾居民,看的不緊不說,休息的時候官兵也是不怎麼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