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之森。
木茜站在樹枝上, 她身後的數十名精靈族人們保持著與她相同的姿勢,他們仰著頭,像是朝聖般的仰望著那束穿破迷霧之森重重屏障落下來的月光。
在南塔城的重重巨木之下, 在東塔城的遼闊平原之上, 在西塔城的巍峨高原之巔, 在北塔城的冰雪之間, 在天劍城的樓閣, 無儘之海的礁石……
在大陸的每個角落……
所有人都仰頭看著這道被點燃於萬年前,藏匿於深海底, 穿梭萬年歲月,終於成功點亮整座大陸的月光。
直到放下傳訊卷軸, 木茜的精神都還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看向格魯和維克多, 從這兩人較為平靜的神情中, 她隱約猜到了什麼。
“格魯, 你們是不是知道雙月之變是怎麼回事?它到底能夠持續多久?那些魔獸還會再回來嗎?”木茜有些迫不及待地追問格魯。
格魯攏了攏身上的灰色舊法袍沒有正麵回答,他笑了笑:“我並不是這次計劃的參與者和實施者,所以具體的原因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但是如果沒猜錯的話,眼下計劃已經成功,很快黎離大人就會上南塔城拜訪諸位, 您也會知道您想知道的一切了。”
“竟然和黎離有關?!”木茜一聽黎離的名字,眼底的光芒又不由得亮上幾分, 她立刻停下追問的話頭,了然道:“我知道了,既然是黎離帶頭做的,那麼想來不會有問題了。”
她又看向格魯和維克多,詢問道:“既然這裡的魔獸暫時消失了, 你們需要我們幫忙尋找你們的朋友嗎?”
精靈族的其他人也點頭,表示他們對迷霧之森更加熟悉,願意幫忙找人。
木茜隱約有些擔憂,雖然那些魔獸因為雙月之變都逃回了深淵之中,但是魔獸的事情誰也不敢打包票,很難保證迷霧之森中不會出現其他強大的魔獸,也不知道格魯他們的朋友怎麼會在這裡。
“不,諸位安心回到南塔城就好。”格魯溫和謝絕了精靈們的好意,他對著眾精靈致意道:“我們的任務很緊迫,就先不打擾諸位了,希望不久之後還能有再見的機會。”
語罷,格魯看了一眼維克多。
維克多表情僵硬,冷著臉跳下了巨木,冷冰冰道:“走吧。”
格魯最後對著精靈們歉意一笑,握緊魔杖緊跟在維克多的身後,腳步一高一低,最後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了迷霧之森的陰影之中。
木茜目送著格魯和維克多的離去,不知為何,回想著格魯離去時麵上的笑容,她心中總有微妙的不安。
隻是眼下並不是深思格魯他們意圖的好時間,也不知道南塔城的情況如何了,生命之樹的能量消耗大半,精靈們已經麵臨了滅族的危險,身為女王,木茜必須儘快回到南塔城主持大局。
初上任的女王收回視線,抬高聲音對著族人道:“我們走,回家!”
……
森冷的迷霧之森中,時不時就有一群狀若癲狂的魔獸從巨木叢林中飛快衝出來,又朝著深淵所在的位置狂奔而去。
格魯和維克多同樣快速穿梭在叢林之中。
和魔獸們眼中的珍饈——精靈們比起來,他們兩個人都曾經接受過改造,身上的氣息也被魔獸的氣息掩蓋了,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現在在那些魔獸的眼中和同類無異,深淵的迷霧對他們的影響也等同於無。
在又一波魔獸從跟前跑過之後,格魯看向維克多高大的背影,突然開口問道:“所以,你確定你的那些部下都還在迷霧之森等著你嗎?”
維克多的腳步一頓。
他轉過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削的魔法師,眼底的輕視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變成了堅定。
“那當然,我的追隨者們可不是什麼見風使舵的家夥,我們都有共同的理想和抱負,終有一日能夠重建這個糟糕的世界的秩序。”
格魯不置可否,沒有對維克多的抱負做太多評價,隻是非常平靜發出詢問。
“裡麵有像海底禁牢的那些家夥一樣的人嗎?”
維克多愣了一下,他知道格魯的意思,和光明教會的人一樣,亡靈法師之中也分為很多不同的人,有諸如像格魯那樣被迫改造的人,也有像他這樣把被改造視為反抗魔獸手段的人,亦有單純的……熱衷將他人性命視作玩物的存在。
他皺眉,正想說自己的追隨者可都是經過挑選的,都是和他以及撒斯姆一樣擁有遠大理想的人時,格魯卻又若無其事低了頭,聲音很低沉,但是在這片寂靜的林地中卻足夠清晰了。
“無所謂,是什麼樣的人也無所謂了,反正能完成這次的任務就好了。”
格魯與維克多錯身而過,觀察了一下魔獸逃跑的路線,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然而維克多卻不由得眉頭緊皺快步跟上去,按住格魯的肩膀。
“就算我是你們天劍城的俘虜,你也總該告訴我,所謂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吧?”
格魯看了一眼深淵的方向,沒有隱瞞,聲音平靜出奇的回了一句話。
那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語氣淡定得仿佛“明天早上不喝牛奶喝果汁”一樣平淡無奇,然而維克多在腦中反複過了三四遍後,才算理解格魯話裡的意思。
他的臉變得刷白,甚至比當初被黎離用劍架在脖子上還要慘淡,眼中除了驚恐之外,還帶上了分外的憤怒。
維克多鬆開格魯的肩膀,大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格魯細瘦的脖頸,粗壯的胳膊上繃出可怕的肌肉,猛地將格魯舉起,狠狠把後者抵在了最近的那棵巨木樹乾上。
“嘩啦啦——”
過於凶狠的力道讓巨木都震顫了一下,樹葉掉下一蓬,亂糟糟砸落在兩人的肩上。
格魯皺了皺眉,被扣住脖子帶來的窒息感讓他根本無法開口,然而饒是這樣,他的表情依然平靜,那雙帶著淺淺悲色的眼眸低低垂著,好像沒有任何恐懼。
他越是這樣,維克多就越是憤怒。
五指越來越用力,格魯的臉上已經帶上了窒息的紫紅色,維克多的手顫抖著,咬牙切齒的衝著格魯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