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的名牌掛在樹乾另一邊,被擋住了。
宋拂之望了望,樹形高大,羽毛般的葉片在風中輕輕晃動,並分辨不出來是什麼樹。
“不太知道。”宋拂之老實道。
兩人的身影被茂盛的樹冠遮掩著,來來往往的學生老師們都在另一邊,像隔著一道影影綽綽的屏風。
“宋老師什麼時候知道要來大學參觀的?”時教授又問。
宋拂之想了想:“上周。”
時章再問:“那為什麼不跟我說。”
宋拂之張了張嘴,後知後覺地發現,教授好像是有點生氣。
沒等宋拂之給出解釋,時章便擦身而過。
教授好像真的隻是路過這位高中教師,和他隨意聊了兩句。
時教授很快被彆的學生叫走,那邊圍了一大圈學生,有大學生也有高中的孩子。
宋拂之躊躇兩秒,跟了過去。
“教授,您之前教我們的植物科學畫,全班人都沒畫出來,我們簡單教了一下,這個小妹妹就畫得好好。”
被圍在中間的是姚欣欣,她拿著哥哥姐姐借給她的鉛筆和記錄板,白紙上輕巧地勾勒了一株植物的樣子。
時章看了看:“畫得真好。”
大學生們含淚撫掌:“天賦啊,這就是天賦。”
小姑娘畢竟沒上過課,畫得再好也有不足,時教授道:“植物科學畫既要美,也要客觀,你這幅畫更像藝術寫生。我們一般用平行線繪圖,用線條的粗細和頓挫表現植物的質感,有時也會采用打點法,這都和美術寫生挺不一樣。”
姚欣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的。”
“你喜歡這些?”
時章指了指滿園的花草樹木。
姚欣欣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隻是喜歡畫畫。”
時教授微笑道:“畫得很棒,祝願你可以一直把興趣堅持下去。”
姚欣欣眨眨眼,臉蛋微微泛紅。
宋拂之站在人群邊緣,看著時章溫和地與學生們互動,心裡卻琢磨著。
教授生氣了,他生什麼氣呢。
“宋老師,咱們校園還可以吧?”
吳主任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宋拂之身邊。
宋拂之禮貌地應了聲“吳主任”,又說:“非常漂亮,學術氣氛很濃厚。”
“那您回去麻煩做做工作,明年咱們爭取把尖子生一把收入麾下啊!”
宋拂之客氣地笑:“您太謙虛了,孩子們擠破頭都想進貴校,根本用不著我做工作啊。”
兩人笑了一陣,漸漸地就有些遠離圍成團的學生們,站到了旁邊的樹蔭下。
吳主任笑著把頭發挽至耳後:“宋老師,高中挺忙的吧?”
“還行。習慣了就還好。”
“你當老師沒幾年吧?年紀輕輕就帶了個狀元出來,了不起。”
“我教書快八年了。”宋拂之搖搖頭,“真不算頂年輕的老師。”
吳主任麵露驚訝:“我以為你頂多二十幾。”
“我都奔四了。”
這話宋拂之也聽過不少,尤其是今天他就穿了件短袖,勾勒出流暢修長的身材線條,看上去就是位挺帥氣的年輕人。
宋拂之和吳主任聊得有說有笑的,時章在學生堆兒裡,淡淡地往這邊掃了一眼。
宋拂之不愛跟人客套,吳主任也確實話多了點。但成年人哪有什麼愛不愛的,在這場合裡,臉上就得一直掛著笑。
“差不多了。”時章突然提高點聲音,“今天天氣不太好,提前一點回教室吧。”
眾人抬頭望,陽光已經不知道何時被烏雲遮住了,夏末秋初的濕度很大,悶熱,看著一幅即將下雨的樣子。
“誒,那行。”
吳主任這才從宋拂之身邊離開,走向附中的年紀主任,“那咱們帶孩子去禮堂吧,學長學姐們應該快到了。”
老師們把四散開的孩子們帶回來集合,清點人數,簡單列隊,花了些時間。
宋拂之正指揮孩子們排好隊,揚起的手背忽地感到一點涼意。
接著兩點,三點,許多點,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上。
隻耽誤了這麼幾分鐘,突然就下雨了。
短短幾秒內,雨勢陡然增大,從滴變成線,又變成簾,不要錢似的從天上往下潑,眼前頓時一片灰白迷蒙。
學生們下意識尋求庇護,帶了傘的是少數,慌忙撐開傘,一把傘下擠著好幾個腦袋。
百林園占地麵積大,離任何一棟建築物都很遠。此刻下貓下狗,壓根兒無法冒雨行路。
“先躲樹底下!”
宋拂之顧不上自己,頂著風雨把孩子們送到樹下,茂密枝葉籠罩住的土地尚且乾燥。
忙著確認學生的安全和人數,宋拂之身上很快就被雨淋濕了。
“宋老師,來這邊!”
吳主任在不遠處的樹下高舉揮手,旁邊站著一臉焦急的老周。
宋拂之在雨中被淋得有點懵,還未等他抬腳,頭頂突然籠過一件外套,如忽然伸出的雨簷,替他遮擋了雨。
“跟我過來。”
時教授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很低沉。
時章扶住他的肩頭,手掌收緊,幾乎把人攬在懷裡。
輕輕一帶,宋拂之便隻能跟著他走,肩膀被迫抵住了一片滾燙紮實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