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魚肉滾燙, 陳玄青依然以一種風卷殘雲的速度吃完了一整條,甚至對著彆人還沒烤好的魚肉隱隱表露垂涎之色。
祝卿若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正認真烤魚的搖光, 神情罕見地呆滯了一瞬, 隨即忍不住輕笑出聲。
眾人聞聲看過來,陳玄青對眼前這看似溫文爾雅的公子有著幾分懼怕,“公...公子笑什麼?”
祝卿若答道:“沒什麼。”
她看向陳玄青, 眼神表情仿佛對待親切和善的友人,問候道:“這魚, 陳州牧可喜歡?”
陳玄青想到剛剛吃進嘴裡的魚肉,鮮香味美,調味絕佳, 又想到這魚是麵前這位公子親自烤的, 心中算計下,便更加讚賞:“滋味絕佳,我還從未吃過這般鮮美的魚, 那刷在魚肉表麵的調料更是令人回味, 到現在我口中還有那味道呢。”
聽了他的話, 祝卿若的目光落在篝火上,平靜問道:“那陳州牧以為,是這魚好,還是調料好?”
其他圍著篝火烤魚的人似有所覺, 都抬頭看了祝卿若一眼。
陳玄青沒看見他們的動作, 也不知道祝卿若為什麼這麼問,心中揣度這人的心思, 圓滑道:“調料好,魚也好,這魚肉鮮甜且嫩, 佐以味重的調料將魚肉的鮮美完全激發出來,真真是人間美味。”
祝卿若勾起唇,笑問他:“陳州牧可知這魚是從哪裡來的?”
陳玄青麵露不解,道:“魚?”
怎麼突然問起魚來了?
祝卿若對他點點頭,等著他的回答。
陳玄青不知道祝卿若打的什麼算盤,仔細想了想,“如今正是初春時節,湖冰還未完全消融,這樣肥美的魚應當不是從湖中隨意抓起來的。能有這樣的肉質,那就隻有三石居在禹州外圍千鯉湖中豢養的鮮魚了,他們那長期引溫水入池,所以池中魚類能四季生長,每日都有活魚供食客品嘗。”
祝卿若笑道:“不愧是禹州州牧,對城中之事了解得一清二楚。沒錯,這魚是從三石居買的,這一筐可花了我不少銀子呢。”
陳玄青以為自己話答對了,鬆了口氣,拍馬屁道:“公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家的兒郎,想來這些銀子對您來說也不算什麼,若是連您都覺得貴,倒叫我不好意思再吃了。”
祝卿若神色涼薄,“有銀子有什麼用?如今這年頭,有銀子也買不來吃食。”
陳玄青不解其意,疑惑道:“怎會如此?難不成是禹州城內有人宰客?”
他心中氣憤,哪個膽子大的敢宰這位?說不得就是眼前這位被城內某個黑心商家宰了,一時氣憤,乾脆直接把他綁過來要讓他好好管教。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樣,臉上也帶出幾分惱怒,“公子把那商戶的名字說出來,待我回府,定要好好懲罰這人,膽子也太大了,我明明說過不得有任何欺瞞客人的行為,他們居然敢頂風作案!”
祝卿若但笑不語。
一直在旁邊安靜聽著的開陽目光直直射過來,麵露不屑,眼睛裡的嘲諷都要溢出來了。
陳玄青被開陽看的心中一滯,他對這險些讓他不舉的少年有幾分害怕,“你...你為什麼這麼看我?”
開陽扯了扯嘴唇,“你不是想知道那家商戶的名字嗎?我來告訴你。”
陳玄青機械地眨眨眼,呆呆道:“哦...哦,你說。”
開陽神色冰冷,眼中嘲諷止都止不住,“這人名喚陳玄青,身居禹州州牧一職,家財萬貫,所處禹州存糧數萬石,卻把持著糧食不願賣出,就算旁人出高價,也仍然沒能讓這位鐵石心腸的州牧大人心軟,寧可看著一城之人餓死,也不願意從手中漏出半石糧食。”
他的唇角挑起一道諷刺的弧度,斜睨著他,“你說,這人可不可惡?”
開陽每說一句,陳玄青心臟就劇烈跳動一次,他看著周圍紛紛對他流露出憤恨之意的人,巧舌如簧的陳玄青頭一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開陽見此嘲諷更深,“陳州牧不是說要替我家公子教訓他嗎?現在他就在這,陳州牧可以開始了,我們都在這看著呢。”
眾人都麵色如冰,眼含危險地看著陳玄青,尤其是隨著他們一同來禹州買糧的四名景州衛兵,那眼睛裡簡直能噴出火來。
麵對這樣的惡意,陳玄青終於反應過來,“你...你們是景州城的人?”
一名衛兵輕嗤道:“難為陳州牧想出來了。”
陳玄青臉色一紅,之前景州城數次求援,他沒有施以援手,而是緊閉城門,不接受任何外來人的拜訪。
他垂下頭,聲音怯懦,“我...我不能給你們糧食。”
景州的幾位衛兵聽到這話氣憤地從位子上站起來,帶起的風激得篝火不停閃爍著。
他們氣得臉紅脖子粗,“你說什麼??”
“到現在還不願給糧食,你是不怕死嗎?”
“從沒見過這樣無情的人。”
“簡直比我們之前那位州牧還要絕情!”
“沒錯!”
“......”
眼前犯了眾怒的陳玄青努力縮著自己的身體,埋著腦袋全當自己是鴕鳥。
祝卿若瞥了他一眼,出聲道:“我們是要向陳州牧買糧食,不是讓州牧舍糧。”
陳玄青臉上有意動,又出現掙紮之色,很快又恢複成剛才鐵石心腸的樣子,“不能賣。”
這回四位衛兵是真的忍不住怒火了,幾乎要衝上來打他,陳玄青眼疾手快地躲在了祝卿若身後,“公子救我!”
衛兵們看見他躲在祝卿若身後氣憤不已,卻也強忍著沒有真的衝上去打他。
祝卿若安撫的目光看過去,衝他們微微搖頭。
衛兵們得了指示,隻得強壓心中怒火,僵硬著坐了下來。
祝卿若見他們恢複平靜,偏頭對著身後的陳玄青道:“我是景州派來買糧的,按陳州牧的意思,不會賣給我們糧食,那我的任務就完不成,少不得要對陳州牧做些什麼了。”